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逃荒到草原后 第52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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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难怪放牧需要转场, 这要是逮着一片草场祸害,草根都能□□,明年草原就变荒地。
    一两千头牛羊把人住的地方给清理了就被朝宝和希吉尔驱赶着往东南方向走, 巴虎把烧成灰烬的干牛粪给铲在筐里撒在清理出来的各个地方, 干牛粪驱虫除毒还除湿,每次转场都要烧个好几天。以前巴虎不怎么讲究,把虫驱走了也就收手了, 哪儿还管地上有没有湿气, 但自从家里有了两个小的,肉嫩又容易生病, 隔三差五都要堆牛粪熏一次。
    “好了, 下来吧。”男人敲了敲车门, “还睡着呢?睡这么多晚上可睡不着了。”
    “醒了,在吃奶,你来把其其格抱下去。”动身前本以为孩子会路上哭闹,没想到勒勒车一动,其其格和吉雅眼皮子就黏住了,车停就醒,车动就睡,真是生来就是放牧的秧子。
    习惯了一摇一晃的勒勒车,睡在小床上搬进毡包就不肯睡了,前半夜还精神得厉害,睁着大眼睛啊一声哦一声,爹娘搭理就兄妹俩自个絮叨。到了后半夜瞌睡来了就开始闹人,两个孩子躺在小床上弹腿,张着嘴大声嚎哭,眼皮子都睁不开了都不肯睡,哭出了一身的汗。
    “要不我赶车出去转一圈?等磨人精睡了再给搬下来?”嗓子都要哭哑了,巴虎心疼死了。
    “只能这样了。”抱着在毡包里来回走,蜜娘觉得胳膊都不是她的了,又酸又沉。
    夜里风凉,大人小孩出去都要加衣裳,蜜娘直接把雨披给翻出来套上,巴虎搬了小床出去,蜜娘跟在后面锁上门。
    “你们在家睡觉,我们出去把磨人精哄睡了就回来。”孩子哭闹,家里的狗都没法睡。
    牛马骆驼都在草场,家里只有空荡荡的勒勒车,这时候再去赶牛回来还麻烦,巴虎脱了雨披当起了老黄牛,“我来拉车。”
    “那行啊?你拉得动?”孩子没睡着就还要大人看着,巴虎就是再壮,车上坐个人也吃力。
    “拉得动,你坐上去。”
    车轱辘一动,车里的哭声一顿,两口子同时吁了口气,可算消停了,脑瓜子都要被吵迷糊。
    夜深牛羊静,车轱辘碾动声和脚踩在草地上发出的沙沙声就在耳边,两个磨人精总算是肯让两抹眼皮子碰面了。
    巴虎听到开车门声,回头就见蜜娘跳下了车辕,“你怎么下来了?”
    “帮你。”蜜娘拉了个车杆,“再转一会儿就拐回去,等睡熟了把小床给抬进去。”
    “会不会惊醒再哭?”
    “试试吧,昨夜睡的还不错。”总不能爹娘充当老黄牛在不见边际的草场上走一整夜。
    这是蜜娘第二次见到草原上的夜晚,漠北的风一年到头不停歇,风里有牛羊睡梦中的低哞、咀嚼声,草丛里有老鼠兔子或是其他动物夜行觅食的脚步声,还有河水撞击在鹅卵石上发出的清脆声。
    “河里的水除非是结冰了,其他时候好像都在哗啦啦流,水都是从哪儿来的?”水面清浅的不及人大腿高,太阳烈点就好似就能给蒸干了,但从春天到秋天,永不停歇地顺流而下。河流蜿蜒曲折不知头尾,有草的地方就有水,人走到哪儿水就在哪儿。
    “听说最西最北有个非常大的河湖,最西最北还有雪山,常年积雪,这河里的水是从最西最北流下来的,要蜿蜒到最东最南的地方。我听人说幽州的人跟我们都共饮一条河的水。”巴虎压低了声音。
    “真的假的?”河有这么长的吗?
    男人耸肩一笑,“道听途说,觉得真就真,觉得假就假,但河里的水的确是从西北边流过来的。”
    两人说着话不约而同调转了方向,拉着车往家的方向走,到了家门口也没敢立马停车,站了好一会儿听车里没有动静,蜜娘掌住车杆,巴虎轻手轻脚推开车门把小床给搬了下来。蜜娘这才丢下车杆,勒勒车也能休息了。
    睡到床上也不敢吭声,两人闷声笑了笑,笑过之后又想到过一会儿饿醒了还要喂奶,吃了奶了还要拉还要尿,刚呼出去的郁气又回到了上膛。
    “唉——”两人都无声叹气。
    折腾了三天,吉雅和其其格兄妹俩可算是又接受了回毡包睡觉,日夜颠倒的瞌睡也给掰过来了。两个娃吃好喝好气色好,巴虎跟蜜娘都挂着青黑的眼圈,走路腿都是软的。
    “你俩这是咋了?”几天没见,蜜娘看着像是又去逃难了。
    晚上拉着勒勒车哄孩子睡觉,白天不仅要看牛羊还要哄着孩子不睡,过的连狗都不如,蜜娘摆了摆手,没有说的欲望。
    “你们是昨儿下午到的?”她问。
    “对,到的时候天快黑了,我们被安排在离你们不算远的地方,二十户住在一起。”木香四处张望了一下,“巴虎把孩子都带走了?”
    “嗯,带去看牛羊了。”蜜娘今天上午没过去也是为了把这两天积攒的尿布都给洗洗,也得亏洗了,不然木香盼娣她们来只能看到满屋甩的尿布。
    “那你忙,等空闲了再来找你说话。”盼娣看蜜娘没什么精神说话,站起来说快晌午了,也该回去做饭了。
    “行,孩子太闹人了,你们改天再过来玩。”送走了来客,蜜娘也进灶房去做饭,人累了也就没胃口,她炖了一锅的羊汤,临起锅时下了两把粉条,烧了壶开水等着巴虎回来打桶酥油茶。
    “饭好了,收拾收拾准备回去吃饭。”说的收拾是指收拾地上的孩子,两个娃三只狗躺在毛毡上各说各话,另外五只狗崽跟着大黄穿梭在羊群里。
    “啥饭?”
    “羊肉粉条汤,一桶酥油茶。”两个娃都收回到小床上,蜜娘跟巴虎各端一边抬着往回走,“我想吃烤肉了,过两天你宰只羊,我们把铁架子提这里来烤羊腿吃。刚好还有蜂蜜,在羊腿上刷层蜜肯定香甜。”看巴虎皱了眉头,蜜娘又补充了句:“你放心,保证好吃。”
    巴虎不是很相信,烤肉是咸的麻的,蜂蜜是甜的,怎么想都不好吃。所以在准备烤肉的时候他卸了两只羊腿给腌着,想着烤毁了一只,总还有一只能吃。
    “大黄,把你的狗崽儿都给喊走!”蜜娘崩溃了,烤个肉被八只狗围住,动一动就能踩几只小爪子。
    巴虎拿了长杆来挨个儿给敲走,“喊它还不如喊我,它又听不懂人话。”
    之前不是还说狗听得懂人话?
    “那你给我把刀拿来,我再给划两刀,入味些。”蜜娘拿了个小刷子往羊腿上刷层蜂蜜水,火舌舔上羊腿,晶亮的蜜水颜色越发透亮,甜香混着肉的焦香气随着白烟升腾而起。巴虎咽了下口水,垂眼看到狗崽子哈着舌头嘀嗒口水,他默不作声地撇过头。
    “另一只羊腿真不刷蜜水?”蜜娘再次询问。
    巴虎摇头,哪怕味儿闻着再香,他对刷了蜂蜜的肉也保持怀疑的态度,但他又不想把话说的太死,“狗不能吃太多甜的,另一只羊腿留给它们吃。要是甜的吃腻了,我们也能片几片不甜的肉。”
    刷了蜂蜜水的羊腿色泽棕红,表层像是凝了一层粘稠的油脂,油脂下还有花椒的颗粒,细碎的葱段。而没刷蜜水的羊腿表层焦黄,肉看着干巴巴的,花椒和葱段还有酱末都呈黑黄色。
    “尝尝?”蜜娘片了一刀肉先喂自己嘴里才给巴虎喂一块儿,看他那小心翼翼的臭脸,她“啧”了一声,“没打算毒死你,大胆吃。”
    口感浓郁,烤的羊肉不可避免的是肉质干巴,但这次羊肉直到咽进肚里了,嘴里还残留着香滑的酱,应该是羊油掺杂着蜂蜜,没有羊肉的腻,更没有蜂蜜甜滋滋的味道。
    “挺好吃哎!”
    蜜娘扭过头没理他,削了一片没刷蜜水的羊肉又喂给他,自己嘴里吃的都是棕红油亮的肉片。
    巴虎嚼了两口吐到一边给狗吃,“那个羊腿留给大黄它们,别给我,我不吃。”
    “懒得给你吃,让你还怀疑我。”说是这么说,蜜娘还是又给他喂了一嘴,“孩子睡了?睡了你洗手过来自己片肉。”
    狗崽子馋得嗷呜嗷呜的直蹦哒,怕它们吵醒磨人精,巴虎洗了手先给它们片肉,最表层焦黄有花椒的扔给大狗吃,里面汁水丰富又没大料的才给剁成碎肉拌上酥油茶喂狗崽儿。
    “蜂蜜水涂在羊腿上锁水,羊油不会滴滴答答的都掉火堆里,烤出来的羊肉又焦又嫩,甜味儿一部分被火烤掉的,另一部分被羊肉吸收了,吃着并不是蜂蜜的甜。”蜜娘这才给巴虎解释,两人坐在清风徐徐的山坡上,两步远的地方是嘬着嘴睡得香甜的孩子,山坡底是成群的牛羊。
    巴虎指着一只四处挑事的小公羊,“改天宰了它,半大的羊肉嫩,它又喜欢蹦哒,肉质紧实,烤出来肯定好吃。”
    作者有话说:
    今天有事,只有这一更
    第七十七章
    “晌午多做些饭菜, 朝宝和希吉尔跟我们一起吃。饭好了你也别送过去,我忙完了回来拿。”巴虎喝掉碗里最后一口酥油茶,端了一个乌漆麻黑的铜盆站起身往外走, 他要去给今年新生的牛羊打烙印,不适合带孩子过去, 所以蜜娘留在家里照顾两个孩子。
    给牛羊打烙印是把牛羊胯骨上的毛刮掉一部分, 用烧红的烙铁给烫个疤印,各家各户都有不用的形状印记,用来区分牛羊群。另一方面也是给牛羊的血缘种群和年龄做个标记区分,牛羊到了发情交/配季, 要把同一血缘种群的按公母给隔开。
    前两天下了雨,草场上出了不少菌子,俩孩子醒了躺在毛毡上自己玩,蜜娘就提了个小篮子在周围摘菌子,远处牛羊的惊叫声顺着风飘过来, 八只小狗崽围坐在毡包外沿竖着耳朵,警惕又好奇地盯着声音传来的方向。八只狗崽只有三只长得像大黄——短黄毛尖嘴筒,另外五只都是跟阿尔斯狼如出一辙的长毛粗嘴筒, 全身的毛色黑色偏多。同一胎的狗崽, 体型相差颇大,长毛狗骨架大,爪子粗, 还吃得多, 爪子一抬能把短毛狗给按在地上爬不起来。
    让人费解的是,巴拉这个“奶娘”对八只狗崽里的短毛狗更偏爱, 闲来无事经常拉偏架。它的男主人经常打趣它爱屋及乌, 末了还嘲笑它做无用功, 讨好狗崽没用,因为阿尔斯狼天天围绕着大黄转,不出意外的话,明年的一窝狗崽又都是阿尔斯狼的种。
    不知道什么时候两个孩子没再咿呀,蜜娘转回来看兄妹俩摊手翘脚睡着了,她一手抱一个给抱回毡包里。她走在前面,狗崽们咬着毛毡跟在后面跑。
    “好狗,我去给你们炖大骨头,你们守着小主人,其其格和吉雅醒了去喊我。”蜜娘拍了拍毛毡上的草屑,边缘被狗牙咬了不少洞,沾的还有狗口水。她把干尿布都收进篮子里,毛毡给挂在羊毛绳上晒着,转身拿了盆去河里洗菌子。
    晌午焖一锅米饭,炉子上炖一锅清水羊肉,再清炒一盘鲜菌子,巴虎回来拎饭的时候蜜娘坐在毡包外面洗衣裳。
    “你可吃过了?”巴虎全身都沾满了碎羊绒,只有刚洗过的手脸是干净的,他趁着蜜娘去盛饭的功夫站在门口往床上望,“吉雅和其其格还在睡呢?别又睡多了。”
    “没睡——”
    话音还没消,里面立马响起孩子扯着嗓子的嗷嗷声,蜜娘点了点巴虎,“你就是个惹事的,人家玩得好好的,你说什么话?自己去盛饭。”其其格和吉雅除了刚睡醒那会看不到爹娘会哭,其他时候要是见不到人听不到声,兄妹俩能躺在床上玩到睡着。
    “抱出来我看一眼。”身上太脏了,鞋帮子上都是羊屎牛粪,他怕进去把地上弄脏。
    都听到声了,不抱出来也没法,但也只能看着,其其格伸手要爹爹抱,她爹只敢摸摸她的小手。巴虎头发上都是羊毛,抱一下孩子身上都要沾不少。
    “乖乖听你娘的话,我晚上回来再抱你跟哥哥出去玩,我们去看马,去骑骆驼。”
    孩子马上就两个月了,巴虎仍然没自称过爹,听着话音挺生疏的,但长眼的都看得出来他爱极了两个娃。
    巴虎提着食盒骑马离开,其其格听着马蹄声跑远,立马瘪嘴就哭,她是个豪放的性子,笑的时候咯咯叫,哭的时候能看见嗓子眼。她一哭,吉雅也跟着掉眼泪,呜呜咽咽的,比大声嚎哭的妹妹看着更委屈更可怜。
    “哎呦,不知道还以为我是个坏人,趁你们爹不在打你们了,他又不是不回来了。”老实的时候蜜娘还能一下抱两个,哭了她只能给放床上看着,由着他们挥爪子弹脚。
    “就半天没见罢了,他在家的时候也没见你们这么黏他。”蜜娘左拍拍右拍拍,等哭累了再解了衣襟抱起来喂奶,吃饱了拍了奶嗝又能睡一会儿。她也能继续出去洗衣裳和俩孩子尿湿的床单。
    有了中午这一遭,巴虎傍晚回来离得远远的就下了马,站在离毡包半里远的地方让蜜娘给他送干净袍子,“孩子睡了还是醒着?”
    “醒着。”
    “那你别做饭,我洗了澡我回来做。”浑身都是羊骚味儿,巴虎站在下风口离蜜娘两步远,接过袍子就走。
    “我给你烧了水,你别在河里洗头发。”蜜娘提醒。
    巴虎脚步一顿走得更快了,他挥了下手表示知道。以前除了下雪天他都是在河里洗头发,但娶了蜜娘后,他的头也开始金贵起来,说是凉水洗头风邪入脑,说什么都要让他用热水洗。
    洗澡回来两人也是静悄悄互不搭话,直到巴虎擦干了头发,他站门口清了清嗓子,吃饱了躺在床上抠脚丫的其其格,正在吃奶的吉雅都是一顿,随着脚步声进来,人影出现在床前,两个孩子俱是一震,接着就委屈瘪嘴。
    蜜娘拢住衣裳,挑眉笑道:“抱啊,没看两个小东西想你了?”
    巴虎高兴的嘴角都要翘到头顶了,一整天的劳累顿时消失的无影无踪,“没白洗尿布。”嘴上说的嫌弃,抱上孩子走路都要打飘。
    “你做饭,我抱其其格和吉雅看马去。”孩子还是会认人了好,还没满月的时候他离开两三天,回来了就像不认识了,见到了也像是在看陌生人。
    孩子想爹也就想那一会儿,情绪来的快走的也快,只要人在眼前,很快兄妹俩又自己聊自己的去了。但巴虎不是,一腔爱子心滚滚发烫,又是个嘴愚的,亲热的话说不出来,吃饭的时候都要把孩子的小床放在腿边,他吃一口看两眼。这得亏是孩子还不能坐起来,要是能坐都要给拢在怀里坐在腿上抱着吃饭了。
    晚上睡觉也要肚子上放一个,臂弯里再放一个,像是个母鸡把小鸡拢在翅膀根下。蜜娘可就轻松了,摊手摊脚睡在里侧闭眼哼小曲,声音越来越低,直至没声。
    巴虎偏头看了一眼,轻轻喊了一声,没反应,看着是睡熟了。
    “娘睡了,你们睡不睡?”他摸了下垫着的尿布,干的,心里算着有一会儿了,巴虎抱着其其格坐起来,下床扯了尿布吹着口哨哄她尿尿,“我这几天忙,你跟哥哥晚上可别尿床了,你娘带你俩还要再洗床单尿布可累了。”
    给其其格把了尿放回床上,巴虎又抱了吸脚丫子的吉雅起来,脚趾头上口水津津的,“臭小子,又没饿着你。”
    吉雅自然没给他回应,只有尿打在桶上的响声,外面还有小狗疯闹的嗷呜声,越发显得夜深人静。
    巴虎给吉雅包好了尿布没急着把他放回床上,抱在怀里一时没动,看他又要翘脚吮脚趾也没制止,嘴开开合合好久也没发出声。
    一连三天,巴虎才忙活完给牛羊打烙印的事,蜜娘又带着孩子跟巴虎去放牧,就看到有好几群羊的胯骨上都是血淋淋的烙印。
    “这么大的伤口?会不会有羊因为这个原因得病死了?”
    “有,但是少,就烫伤了一层皮,死的也都是体弱的,有些羊摔断了腿还能活。”这也是淘汰病羊弱羊的一种方式,这个时候死总比养个两年生产的时候死更能减少牧民的损失。
    过了两天,蜜娘在巡视羊群的时候发现了两头卧着不动也不吃草的母羊,她赶忙喊来巴虎,“这咋办?可有治病的草药?”
    巴虎提起羊腿翻动一下,胯骨上的伤口没有好转反而在流脓,肉也烂了,他一看就知道救不活,“你回去看孩子。”他把蜜娘支走。
    蜜娘刚到山坡上,就看巴虎提着两只羊扔上马背往远处走,再回来就只有他一个人骑马,两只羊不见了。
    “羊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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