晚潮(19)
这就更微妙了,不看对方,但对方发了话,又好像能代表自己的样子。
啧。
于舟给向挽发微信:你俩咋了?
吵架了?
向挽不玩手机,于舟装腔作势地咳嗽两声,才在眼神暗示下拿起来,慢悠悠打开。晁新不咸不淡地瞥了一眼。
向挽伸出食指,打字:未曾吵架。
她只是,尊重你。
???于舟拧着眉头看了一眼晁新。
晁新的眼神一顿,于舟赶紧又埋下头:这,合作完这么久了,突然尊重我啊?
她有点扭捏了,感觉自己的发型梳得不是很好,也不知道晁老师有没有在盯着她看。
右脸有颗痘,也忘了遮瑕。
于是她抬手,掩饰性地摸了摸鼻子。
苏唱侧脸看她,突然一脸娇羞的样子,很古怪,凑近看看她俩聊天,顿了两三秒,然后也抬头,上下打量晁新。
晁新挤了挤眉间,卷发和神情一样懒洋洋的。
嗯,她因着尊重你,才来赴约的。向挽回复。
其实于舟一直就是晁老师的粉丝,向挽这么说,她脸突然就红了,手放在旁边扇了扇,打字:她跟你说的啊?
嗯。
嘛呢,不说话。彭姠之突然抬头,被这席间的安静震惊了。
点菜。苏唱把菜单递给她。
哦。彭姠之接过来,低下头。
又安静了,于舟觉得有点尴尬,于是交叠两手放在二郎腿的左侧,突然拿话点对面的晁新:晁老师。
嗯?
于舟提了一口气:其实我这篇写得不是很好,我那个《神龛》写得更好,那个是剧情流,挺炫的还。
晁新微张嘴,轻轻哦一声,点头。
向挽抬手抵唇,忽然便弯着眼睛笑了。
晁新明白过来,小丫头使坏是吧,目光凉津津地在向挽身上绕一圈。
向挽微鼓了鼓腮帮子,只拿眼角看她。
晁新拎起嘴角笑了笑,将眼神收回来。
只是这坏使得,是想逗白月光于舟呢,还是想跟自己这个新任车夫开个玩笑呢?晁新不确定。
于是她润润嘴唇,温声问于舟:怎么突然提这个?
就是,于舟其实很羞耻于给人推荐自己的文,晁老师感兴趣的话,可以去看看。
你想要我去看吗?
嘶彭姠之抬头,我这是听到了什么?
看一眼苏唱,苏唱云淡风轻,将二郎腿换了一边。
彭姠之不懂了,她决定把晁新列为本世纪彭姠之最不懂得的女人top1。
因,因为,于舟看一眼苏唱和彭姠之,挽挽说,晁老师好像对我的小说,还挺感兴趣的。
噢。晁新瞥了瞥向挽,原来如此。
因为很喜欢《拍拍》的剧本,所以去看了原著。晁新解释说。
是哈?于舟还是有点荣幸。
嗯,尤其喜欢杜龄。晁新垂着冷淡的睫毛说。
杜龄是向挽的角色。
彭姠之又抬头,飞快地眨眼,她没感觉错的话,这一分钟是打了一圈曲线球,活生生撩了两个?
苏唱没有任何反应,彭姠之又看向向挽,向挽却一反平时大家闺秀的状态,日常挂着的三分笑没了,低头看着自己手腕上的血管。
怎么好像,不太高兴了。
天哪,这顿饭好像那个什么,鸿门宴啊,怎么各个心怀鬼胎的。
向挽有情绪,晁新的眼神却好像活了起来,坐姿也松散了,塌了小半边肩。
姠之。苏唱叹一口气。
啊?
点好了吗?
啊这彭姠之把菜单递出去,随便一比划,你们谁来吧,我不爱吃牛肉。
?于舟接过来,难以置信地望着她,不爱吃牛肉,还提议来吃潮汕火锅?涮小肥羊啊?
柜台旁边的服务员已经瞟她们第三次了,五个看起来挺正常的姑娘,菜单转了一圈,看菜看了十五分钟。
于舟受不了这份怀疑的眼神,神速地点好菜,下了单,然后招呼服务员,把ipad递回去。
跟送出了个手雷似的。
那个,我去给你打调料,你还是吃海鲜汁是吧?于舟站起来,问苏唱。
嗯,我跟你一起。苏唱也起身,往后撤了撤凳子。
我也去。彭姠之跟上。
晁新看一眼向挽,向挽低头把纸巾当手帕,叠成小兔子的形状。
不去吗?她问向挽。
一会子再去。这会儿人多,小料台挤。
嗯。
你不去么?向挽拎着小兔子的耳朵。
和你一起吧。晁新往那边看了看。
嗯。
两个嗯结束各自的话头,然后都没再讲。
晁新看着向挽叠好小兔子,偏了偏头:送我吗?
为何送你?向挽自己也很喜欢。
可爱。
可爱便要给你么?
那你再帮我叠一个。
打调料去。向挽见她们回来,站起身。
晁新也扶着桌沿站起来,于舟跟她们说:快去吧,那边有调制小料的示意图,跟着那个调,应该挺好吃的,挽挽你少放点小米辣啊,那个很辣。
晓得了。
晁新捋了捋袖子,发现向挽一边搭着于舟的话,一边将手里的小兔子轻轻地放在了自己的筷子旁边。
看起来是没有情绪了,晁新笑了笑,跟在她身后往小料区去。
苏唱和于舟交头接耳,彭姠之摸着自己的眉毛,看向不远处的晁新和向挽二人。
俩人的距离不近,各打各的,看起来很是客气疏离。
身后有人要过,晁新欠身让开,与人擦肩时,她伸手自然而然地搭在了向挽的肩上,等人过了,她的手却没收回,只轻飘飘地往下,在向挽的腰间放了一秒。
然后和向挽简短地说了一句话。
向挽点点头,晁新将她放开。
完了,彭姠之咬着指甲,跟同样尽收眼底的于舟和苏唱对视。
眼里明明白白地写着这俩人都毫无负担的身体距离,多半是睡过了。
于舟一副厉害了的表情,苏唱单挑了右眉头。
彭姠之悲情里带了些我就说吧的意料之中。
她彭姠之是谁啊,当初在车上一个拿手机的动作,就能撞破于舟苏唱和好的女人。她的眼睛就是尺。
俩人端着小料回来,彭姠之清清嗓子,三人神色如常地布菜。
吃了几口,对菜品发表了下简单的评价,苏唱用纸巾擦擦嘴,谈起正事。
几号报名?她问向挽。
九月十号。
苏唱点点头:你的资料寄到工作室了,一会儿你带回去。
学校寄过来的,应该是入学注意事项之类的。向挽点头。
晁老师九月有安排吗?苏唱又问。
怎么?
苏唱轻轻地笑了:我的工作室要办一个培训班,想邀请晁老师做导师。
导师?
于舟有些惊讶,晁新从来没做过讲师吧,不过听说她们这行就是这样的,常碰面的就总邀着,苏唱请晁新也不奇怪。
何况这是苏唱工作室第一次开班授课,如果有晁新压阵,很能提档次。
晁老师有兴趣吗?苏唱问。
为什么找我?我不太会讲课。晁新说。
苏唱笑着叹一口气:晁老师应该要帮我培养一点小萝卜。因为
现在长得最好的一颗,万一被挖走了呢?她意味深长地说。
哇,彭姠之对苏唱的敬佩之情再一次油然而生,总是波澜不兴地将军。
放心,挖不动。晁新也笑了,但俩人都没看当事萝卜向挽。
当事萝卜向挽在吃白萝卜。
于舟又感觉自己是个鹌鹑了,这就是大佬对话的气场吗。
那等下把简介发晁老师邮箱。
好。
第35章
吃过饭,于舟她们又提议去唱K。
很久没去K房了,彭姠之很兴奋,向挽之前只去过一次,还是剧组聚会,她坐在昏暗的角落玩手机,对这项玩乐印象不是很好。
彭姠之提前定了位,领着几个姐妹直奔702包厢,还是一样的黑漆漆,从楼道里就能听见各类鬼哭狼嚎。
向挽很绝望,在李朝,她们的歌谣要以琴相和,击缶吟哦,总之未曾想过,会在一个勾栏里,将其变得猛兽出笼没什么两样。
坐到长长的沙发上,向挽又习惯性地缩在拐角,但这回不是一个人,晁新自然而然落座旁边。
彭姠之是麦霸,扭着小裙子就霸占了点歌台的位置,熟练地按下十几首,在第一首前奏起来时招手要了麦克风,一边跟着唱,一边继续点。
点了两三页,她暂时满意,站起来,在上一句和下一句的间隙中说:快去点啊,可以把我的插了。
但没人动,于舟每次吃完饭就犯困,缩在苏唱的怀里,看着巨大屏幕里的MV,眼皮子打架。
苏唱的手放在她肩膀,幅度微小地摩挲,时不时抬起来,碰碰她的脸。
提醒她注意,彭姠之要开始嚎了。
我像是一个你可有可无的影子,和寂寞交换着悲伤的心事!
对爱无计可施,这无味的日子,眼泪是唯一的奢侈!
于舟一哆嗦,瞬间清醒过来。
晁新也吓了一跳,把卷发薅到一旁,侧脸看她。
几人看着彭姠之从《可惜不是你》唱到《倒带》,又从《后来》唱到《安静》。
一边唱一边拿果盘旁边的酒当水灌,润润喉。
润着润着,她唱歌的声音就哽咽了,然后在我却得到你,安慰的淘汰时泣不成声。
晁新看看她,又以眼神询问苏唱。
苏唱俯身拎起桌面的小支啤酒,抿着嘴轻啄一口:常规操作。
封心锁爱的女人,背后都是累累伤痕。
这话是第一次唱K时,彭姠之抱着她的头一边哭一边说的。
晁新呼出一口气,和向挽对视一眼,向挽掖掖嘴角明眸皓齿地笑,仿佛觉得很有意思。
KTV的光线很有心机,只足够你看清眼前的人,而眼睛是天然的聚光灯,收纳摇曳生辉的光影,令你不由自主地与她对视。
于是晁新和向挽同时发现,彼此很迷人,又有一点想要接吻。
这个想法来得很冒犯,甚至来不及二人喝上一口酒,用它来当借口。
向挽读懂了她的眼神,抿着嘴笑起来,眼下的肌肤有些泛红,然后移开目光。
晁新也是,伸手拿了一支酒,缓慢地倒入杯中,又颇有耐心地从冰桶里夹出冰块,一颗、两颗,放置完全,低手端起来,递给向挽。
然后如法炮制,给自己也来了一杯。
在彭姠之的嚎啕大哭中,在于舟的昏昏欲睡中,在苏唱的扭脸关切中,晁新将胳膊搭在向挽身后的沙发靠背上,侧坐身子翘着二郎腿,和她轻轻碰一杯。
你敬我?向挽笑着问她。
晁新摇头:你敬我。
为何?
因为喝完这杯,我要去唱首歌。晁新抬腕,抿一口。
你唱歌,我敬你做什么?
晁新想了想:能听到我唱歌的人不多。
向挽也忖了忖,弯眼:那,在座诸位,都要敬你不成?
就你。
什么说法?
晁新未答,撤开身子,抬手点了一首歌,然后将它切到下一首。
彭姠之唱累了,梨花带雨地望着陌生的前奏晃了晃神,然后问:这谁的?
我。晁新说着,走到屏幕前方,靠坐在茶几边缘,另一手还端着酒。
向挽望着她的侧影,白衬衣被捋起的袖口皱了,像是被蹂躏过,前胸的扣子和衣料抚弄出蜿蜒的曲线,下方仍是包裹着身段的一步裙,此刻她一腿支在前方,一腿略微弯曲在后,描画也勾勒不出如此恰到好处的躯体。
向挽突然觉得自己每回洗澡时描绘的小美人鱼有了实体,它美丽的惑人的尾巴,就是这条丰润又纤细的贴身一步裙,晁新还有海藻一样的长发,深潭珠宝一样的眼眸。
美人鱼将光裸的胳膊攀上船沿,洗净了脸上的妆面,在价值连城的头发的簇拥中,开始唱歌。
向挽突然明白过来,为什么只有她需要敬酒。
因为只有自己,曾经和晁新一起,在夜晚的车窗内外,听过几十秒。
是那首《more and more》。
So many things I try to say to you
Then I dont feel too well
Get so close and then I bail
I need you more and more
Baby oneanddone
Simply not enough
I need you more and more
原本是男生的调,衬她略微低沉的嗓音最好,尤其是她的头跟着节奏微微点动,偶然喝上一口酒。
风流得要命。
她在唱歌的间隙将头发撩上去,又有一点浪漫。
向挽蓦地发觉了晁新不同于其余几位好友的吸引力,她穿着更严谨,但她的灵魂更不羁,偶然露出一种我什么都可以做的对抗世界一般的尖角,这类情绪不会出现在家境良好的彭姠之身上,也不会出现在小太阳于舟身上。
和苏唱的可以做一切也不一样,苏唱是底气,晁新是叛逆。
正如她唱这首歌,究竟想了什么,还是没想什么,她不打算同任何人交代。
放下话筒,她在于舟捧场的鼓掌声中笑了笑,端着酒坐回来。
没再和向挽说话,甚至没有耷拉着眼皮问她一句好不好听。
回到家时已经是月影西沉,牌牌和晁新发过微信后,在沙发上睡着了,茶几上还有一点外卖盒子和一小袋打开的零食,晁新有点心疼,上前抱起她,要放到卧室去。
牌牌半梦半醒,喃喃问她:小姨你回来了?
嗯,去屋里睡。晁新哄她。
不是说九点回来吗?牌牌委屈,到了九点十分还没听见晁新进门,她就撑不住了。
晚了二十分钟,有点堵车,不好意思。晁新低低说,然后将她放在床上。
没关系,我原谅你。牌牌的声音渐渐弱下去。
晁新把她的小猪吉祥放到她怀里,给牌牌抱着,然后站起身来,甩了甩酸痛的胳膊。
真的快是大姑娘了,抱不动了。
轻手轻脚地退出去,又和向挽说了几句话,各自将行李箱拖去房间,准备早些洗澡睡觉。
由于牌牌睡了,向挽就用了客卫,洗去一天的疲劳,又带着酒意,还以为很快就会入睡,但却越躺越清醒。
于是向挽起来,把白天收到的入学通知文件拆开,就着月光看了会儿,然后再回到床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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