吉时已到全文(51)
她爹死时,已有人偷偷猜测她命硬克人了。
再有后来那些被她克死的未婚夫婿和丈夫
这下庆林出事,连她亲娘都说是她害的,外人会如何传,更是想都不用想了。
方氏还在继续安慰劝说着。
苗娘子握紧了手指,打断了她的话:婶娘不必再说,我明白了,我不回去添乱就是。
婶娘就知道,我们少婷一向是懂事的方氏拍了拍侄女的手背。
苗娘子将手抽出,道:庆林的丧事还要劳婶娘和二叔多帮忙,我就不留婶娘了。
方氏察觉到她的态度冷淡,只当她还在气头上,也不多说:好,婶娘这就回去,外头冷,你进去吧。
苗娘子点头,转身回了铺内,将铺门从里面合上。
方氏看了一眼紧闭的铺门,又看一眼方才柳荀离去的方向,目露思索之色。
片刻后,才转身离开。
衡玉倒没想到,会在温泉庄子上前后足足住了近半月之久。
眼看再有十一二日便是除夕,萧牧那尊大佛才终于松口回城。
萧夫人早五日前便先行回了侯府,说是要准备府上年货,当然,顺带着也八卦了一下柳先生的感情进程。
自己八卦还且不够,前脚答应了柳荀会保密,后脚便忍不住写信叫人告知了衡玉,只是信中八卦是小,气愤无奈为大是为苗娘子不平。
知晓了苗娘子近来之事的衡玉,回城时经过苗记包子铺,撩起车帘看去之际,见另一位熟人也在,便叫车夫停下了马车。
吉姑娘何时回来的?正与苗娘子说话的齐晴迎了上来。
刚回城。衡玉看了眼铺门上贴着的丧纸,对看起来显然瘦了一圈的苗娘子道:苗掌柜节哀。
苗娘子面容憔悴地点头,客气地道:吉姑娘请去堂中坐下说话吧。
方才的队伍中,王敬勇骑马追上最前面的油壁马车,隔着车窗禀道:侯爷,吉画师的马车停下来了。
去了何处?车内之人问。
吃包子去了。王敬勇皱眉道:吉画师真是的,竟跑去吃独食,也不知道喊侯爷一声
车内萧牧:
另一边,衡玉刚在堂内坐下,就听得铺子外传来一阵嘈杂人声。
第092章 以毒攻毒
苗娘子听到动静,面色微变,对衡玉与佳鸢道:我先出去看看。
衡玉点头,手中捧着茶盏,下意识地也向堂外看过去。
好得很,真是好得很
一道尖利的妇人声音带着愤怒道:你弟弟人都没了,你还有心思开铺子做生意!
娘,婶娘,二叔苗娘子上前,看向三人,以及三人身边跟着的那些半生不熟的亲戚。
被她唤作二叔的中年男人皱眉问道:少婷,昨日庆林下葬,为何都不见你回去?
苗娘子看了眼婶娘方氏,道:想来娘不愿见我,我只是不想回去添乱。
说得好听!不过是冷血自私,眼里心里没我这个娘,没庆林这个弟弟罢了!苗母双眼仍是红肿着的,伸出手指着铺子四下:为了守着那点银子,害死了自己的亲弟弟!弟弟尸骨未寒,生意一天不舍得落下,哪怕是表面功夫都不肯做你眼里除了银子还剩下什么!
紧跟着,那些亲戚也附和着出声指责起来。
看着那一张张居高临下的脸,苗娘子握紧了手指。
堂中,衡玉看向对面茶楼的方向。
不出所料,只见一道靛青色的身影快步自茶楼里行了出来。
铺子已关门七日,我是等到庆林出殡之后,今日才重新开的门。苗娘子尽量平静地问:娘今日带这么人过来,就是为了说这些吗?
你们看看她,你们看看她说起话来,还拿我当娘待吗!
当下已过了午时,并无太多食客,但近年关之际,置办年货的百姓上街频繁,因而这番动静很快吸引了许多人来看。
柳荀从人群中挤过,大步来到了苗娘子身侧,上前半步看着苗家众人,正色道:还请诸位不要再一味为难苗掌柜
你是什么人?苗家老二打量着他:我们老苗家处理家事,轮得到你来插嘴?
方氏见状扯了扯他的衣袖,低声说了句什么。
苗母也听到了这句,登时更添怒火,张口就指着柳荀,向女儿骂道:原来还真是勾搭上人了!
苗娘子面色一变:娘!你胡说些什么!
当众毁她名节,这当真还是她的母亲吗?
不承认?那天夜里,你婶娘亲眼看到他从你铺子里走出来的!
苗娘子看向方氏。
方氏欲言又止,表情为难。
苗娘子一颗心寒到了极点。
怪不得原来是外头有了男人了!被哄得跟家里离了心了,才对亲弟弟见死不救!我怎么就养了个这么不知廉耻的白眼儿狼!
够了!柳荀忍无可忍地打断了苗母的话,定定望着她道:你将她带到这世间,便有责任怜她护她,可你所做所为,却是一味欺她辱她,甚至无凭无据便当众毁她清誉如此歹毒之行径,根本不配为人母!
你你敢骂我!苗母咬牙搓齿道:看着文绉绉的人模狗样,不过也是个别有居心的穷酸货色罢了!别以为我不知道你打得什么主意,不过是冲着这间铺子来的!你这样的人,我这两年见得多了!
大嫂说得没错。苗家老二看着侄女,拿教导的语气道:少婷,你该分得清里外轻重才是!
这种认得几个字的,可是最会哄人了方氏也跟着劝道。
那些族人说起来话更是直白难听:少婷,你也该知道自己的名声难道还真当有人愿意娶你,真心想跟你过日子不成?
他瞧着年纪也不小了,说不定已经成家,你与这样的人搅在一起,真要将咱们苗家的脸丢尽了!
围观百姓里一片嘈杂,目光或讽刺或揶揄,或单纯为看热闹。
在这一片议论声与指点声中,男子的声音尤为响亮
我愿娶苗掌柜为妻!
四下倏地一静。
苗掌柜自尊自爱,良善大度,我亦敬她重她,事事皆止乎于礼,不曾逾越半分!柳荀声音洪亮,掷地有声,似同立誓:而若她肯点头下嫁,我柳荀明日便八抬大轿迎她过门!
此言毕,周围立时躁动起来。
苗娘子却仿佛再听不到任何声音,一时只怔怔地看着挡在自己身前之人。
这人怕是疯了吧,竟要娶苗掌柜,他就不怕
这是要银子不要命啊?
也就说说大话
好听的大话谁不会说,你说娶就娶了?苗母讥讽地道:你家中父母,会任由你娶一个不祥之人过门?!
柳荀面色未改:我家中父母早已过世,一应族人也皆死于瘟疫,合族上下只剩下我一人而已
苗母:??
众人也震住。
好么,合着这也是个命硬的!
这俩人要真成了,那岂不是以毒攻毒?
我不答应!苗母好一会儿才找回自己的声音:想占下这间铺子?做梦去吧!
听她张口铺子闭口铺子,苗娘子已意识到这些人今日过来的真正目的
再看向那生她之人,她的眼神里再没了半点期待:母亲都说了我是外人,是出嫁女,是不祥的寡妇,那么我这个外人嫁给谁,也无需再经得母亲同意吧?
你就是死了,那也是我生的!
是你生的固然没错,可苗掌柜若果真想再嫁,倒当真轮不到你来做主。依婚律而言,能做主之人,应是苗掌柜的上一任夫家长辈。衡玉缓步走来,看着苗母讲道。
众人朝她看过去。
苗母脸一沉,正要开口时,只听那道从容悦耳的少女声音,又接着说道:且圣上颁下的《婚聘及时诏》中,便有鼓励褒扬寡妇再嫁这一条怎么,你是想违逆圣人旨意吗?
你苗母一阵语结,被吓得说不出话来。
怎么就成了违逆圣人旨意了!
她怀疑这突然冒出来的死丫头是在故意唬她!
但却也不敢贸然反驳,只能将一腔怒气重新撒向自己的女儿:你弟弟才刚下葬,你就急着要把自己嫁出去了!真真就一点脸都不要了!
苗娘子冷冷回视着她:我既是外人,难道还需替他守孝不成?
弟弟一词于她而言是天吗?活着的时候,一切要以他为先,便是死了也不例外吗!
好你既然这么不知廉耻,不怕被人耻笑,那你嫁就是了!苗母气得嘴唇青紫,指着铺子道:但这铺子是我苗家的,你也休想再霸着!
苗娘子闻言一丝意外都无。
她的视线逐次扫过苗家众人:我说怎么这么大的阵势,原来今天是抢铺子来了。
先是百般羞辱她,又臆测柳先生觊觎铺子
不过是贼喊捉贼罢了。
她没再去听那些人说了什么,只转身走到铺门前,抬手将贴着的丧纸撕了下来,丢在脚下。
这铺子是我一手开起来的,谁也别想打它的主意!苗娘子面向众人,红透的眼底已无泪意,彻骨的失望之下,似有力量破笼而出,她一字一顿道:这里就是我的家,来日我嫁人,便要从这道门风风光光地嫁出去!
自今日起,她的东西、她的想法,一丝一毫,谁都别想再来侵夺!
苗母闻言立时跳了脚。
我果然没猜错,你这讨债鬼根本就想独占这铺子!这是我们苗家、我孙子的东西,想带走,你做梦!
柳荀望着站在铺前的女子,一时脑中嗡嗡作响。
苗掌柜方才说,要从这道门嫁出去?
嫁嫁给谁?
该不会是他吧?
柳荀呆呆地看下左右
应当就是他吧!
柳主薄一时有些上了头,也不管苗母的重点在哪里,强行当着众人表诚意道:当初将我救下之人,是我家将军,因此将军于我而言等同再生父母,我之亲事也只需求得将军一人应允。将军为人开明怀柔,定会答应此事
饶是苗家众人此时的注意力都在铺子上,听得此言却也不由看向柳荀。
这一看,见对方神态,第一反应颇觉嫌弃。
这满脸写着想娶媳妇的傻子,口中说的是什么将军不将军的?
几人暗暗交换起了眼神。
而此时,忽有一道沉稳有力的年轻男子声音传来。
这桩亲事,本候应允了。
突然当爹的萧侯走入了众人的视线当中。
四下闻声看去。
来人披玄色氅衣,身形挺拔如松,面若冷玉,气势不同常人,并有带刀近随于左右。
如此便是闭着眼睛猜也能猜得出来人身份了
萧侯爷!
快瞧,这是活的咳,真的萧将军!
参见萧将军!
百姓们拜佛般跪落一地。
苗家众人也慌忙下跪行礼。
萧牧径直看向那位贯爱主持公道的小姑娘。
对上他的视线,衡玉立时颇识趣地朝他走来,抱大腿般站在了他身侧。
侯爷没走啊她悄声问。
萧牧负手:听说有人没跟上,少不得折回来看看。
那边,跪在那里的苗家老二压低声音不安地问妻子:不是说是个穷酸书生吗
方氏有苦说不出,暗暗又看向柳荀。
这看着分明就是啊!
里里外外,到底哪儿像侯府的人了!
读懂了她的眼神的柳荀看了下自己的衣着打扮。
他每日都要来吃包子、喝茶,把钱省下来留着娶媳妇,有什么不对吗?
一旁的苗母见此形势,想了想自己家里的宝贝孙子,咬咬牙,心一横,突然由跪改为瘫坐在地,拍着大腿哭了起来。
身边立着尊大佛在,衡玉尤觉心安,遂看大戏一般投去视线。
只听对方哭着扬起嗓子道
第093章 两情相悦
想我当年拼死拼活地将她生下,含辛茹苦拉扯长大,好不容易到了嫁人的年纪,又接连遇上那样的糟心事可到底是自己的女儿,别人再怎么说,那也是我的心头肉啊!
她一个寡妇没了夫家可依靠,我跑去东拼西凑借了银子开了这间铺子,为的就是叫她能有个生计可谁知她这颗心竟是黑的!眼看铺子生意好了,账册不给看,银子也不肯拿出来半文!如此就罢了,这回遇到她弟弟出事,急需银钱救命,我这做娘的就差跪下求她了,她竟也不肯借给我们应急,眼睁睁看着自己的亲弟弟被债主活活给逼死!
我怎么就生了这么个女儿啊!
苗母鼻涕一把泪一把,伤心悲痛至极,不时还要重重在胸口捶上一番。
她哭着看向嘴角紧绷的苗娘子:既然是侯爷同意的亲事,我又哪儿敢说个不字!一切只管随你心意就是了!你如今攀了高枝儿,若是不想认我这个累赘娘,我也没话可说,但你弟弟走了,只留下他们孤儿寡母,你若再霸占着这铺子不还,那就等同是要了我们的命啊!
她哭得声音震天响,偏偏话也说得清晰响亮,激动得仿佛下一刻就要背过气去。
四下议论声嘈杂。
看着那瘫坐地上不停在拍大腿的妇人,王敬勇忍无可忍地请示道:将军,这妇人言辞间有暗指您仗势欺人之意,是否要属下
你就休要帮倒忙了萧牧转头看向身侧:吉画师尤擅与人打交道,想来应有办法应对此等杀招。
衡玉看着苗母的动作:确是一记杀招啊
这路数瞧着不算高明,却胜在于市井之中最易吸引围观者的注意力,完全不给对方讲道理的机会。
真要存心与之讲理的话,你这边还没开口,对方的声音就要将你盖了去,如此不出几个回合,气也要气死了且看几番开口,都没能成功说完一句完整话的柳先生此时气得隐隐发抖的嘴唇就可见一斑了。
不能再叫她这么抹黑我家掌柜的!
肩上搭着汗巾的伙计再看不下去,快步要站出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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