求生倒计时木兮娘(95)
作者有话要说:
状告本官:你要向我告什么状?
(不过现在好像有别的意思,就是:你为什么状告本官我?我个人偏好这个意思,有一种荒谬戏剧性。)
第78章
砚冰受邀到附近最大的酒楼里, 和霍昭汶推杯换盏,喝得半醉半醒, 基本问什么就回什么, 话都被套出来
当然被套出来的话都是霍昭汶想知道的。
这么说,是你们五郎出手救了杨氏,帮她写状纸,送她去告官?你们五郎不管这案子吗?
管管不了!砚冰脸颊酡红, 指手画脚地说:你是不知道, 就之前方星文那案子, 明明是盐铁司和漕司的官抓破的, 可是嗝!临门一脚,被山黔和提刑使抢了, 案子就那么悄无声息地了结我跟你说啊, 官商勾结不止,还官官相护管不了,真管不了。
霍昭汶也喝了点酒,不过酒量好,还能保持清醒的神智。
传闻漕司使赵白鱼是个青天父母官,他知道这事,说不定就管到底了。
他是泥菩萨过河, 自身难保。砚冰拍着脖子,脑袋差点让人摘了!唉。不过这下好了, 钦差就在咱们洪州府里,他有权管,而且管这案子也是分内之事。
如果钦差也撒手不管呢?
砚冰欲言又止, 摆摆手说道:五郎说了,他相信陛下, 陛下派来两江的钦差一定是能力出色、性格正直,一心为民的好官,所以钦差肯定会管吉州盐井的案子。
霍昭汶放到嘴边的酒杯停下来,是吗?他真这么想?
砚冰点头再点头,强调他没撒谎。
霍昭汶紧绷的神色缓和许多,唇角扬起一抹笑,敬砚冰三杯酒,直接将人喝趴下才淡声开口:开间上房,把人送去休息。
侍卫应声出现。
赵重锦走来说道:看来赵白鱼到了两江官场也是碰壁不少,连御状都敢告的人,一遇到两江官场反而退缩。
他不是退了。恰恰相反,赵白鱼既管了案子,又保全自身他猜到陛下派钦差来两江的目的,笃定我一定会管这桩案子,因为它能搫开两江官场,还因为我苦于没有把手伸进去搅一搅的门路,所以他把吉州这桩案子送过来了。霍昭汶开怀一笑,聪明。赵白鱼没辜负我对他的期待。
赵重锦有些警惕,他对五郎什么时候产生过期待?是什么样的期待?
霍昭汶:赵白鱼是能臣良吏,人聪明,知进退,喜欢办实事。所谓君臣,君是父皇那样的,臣就该是这样的臣子。
他毫不掩饰对皇位的觊觎,俨然是以帝王的角度去欣赏作为臣子的赵白鱼。
赵重锦:那案子我们就管了?
霍昭汶:听说赵白鱼下淮南的时候让霍惊堂身边的崔氏子弟扮作钦差?
赵重锦:是。
是个不错的主意,也找个人扮我,故布疑阵,唬唬两江这帮蠹虫。霍昭汶敲敲桌面说道:先令人以我的名义到衙门问访吉州盐井冤案,我们私下查访,你在盐铁司当差,帮我弄一个定州商人的身份。
他在定州从军多年,一口北方口音能唬住人。
赵重锦领命。
***
砚冰清醒一些后就立刻离开酒楼回宅子,喝下赵白鱼一早准备好的醒酒汤,头晕目眩的感觉缓和许多便将他和霍昭汶的对话尽数描述。
钦差这酒量差点没把我喝趴下,还好有魏伯和两位暗卫大哥之前的特训,不然我心里的真话估计全被套出来。
你说我夸完钦差后,他什么反应?
没说什么话,不过心情大好,还开间房把我送进去,没让我在外头的桌子上趴着吹风。
心情好?
嗯。
心情好就好,说明他没怀疑。
魏伯:那他会出手?
我和这位六皇子没怎么说过话,不了解他的为人,但他要是聪明,还得藏起身份。不是钦差,不是皇子,才能看见底下那些有趣的官场百态。
暗卫这时候跑回来说:有动作了!钦差今早派身边一个四品武官到洪州府衙门问吉州的案子,把管文滨急得嘴上冒泡,原本到城外驿站的山黔听闻钦差过问案子,突然不走了,就在洪州府三十里外的驿站住下来。
好事。赵白鱼笑了,拊掌说道:不过动作急了点,六皇子还是嫩了些,地方官场不是军令如山的军营,这里面都是一群吃人不吐骨头的鬼,阳奉阴违可是看家本事。我估计洪州府大牢今晚该有动静。
暗卫说道:伍都虞盯着,不会让杨氏出事。
伍都虞便是被派遣来保护赵白鱼的两名暗卫之一,从五品的都虞侯。
赵白鱼:砚冰,接下来还需要你去接近钦差,慢慢把城外采石场附近几句潮商尸体的事透露给钦差,那是更黑的大案。
***
洪州知府衙门。
送走钦差身边的四品武官,再回头看到唐提刑身边人留下来的书信,管文滨心头梗塞,连连拍着额头说:哪个都得罪不起,是要逼死我?
你说杨氏好端端的,怎么就从吉州跑到我这儿来?怎么把烫手山芋扔我手里来了啊?
管文滨急得团团转,喝令师爷快点想办法。
想想想有了。唐提刑那边的意思不就是想让我们灭口?人死了,案子关键人证没了,钦差就是想插手也查不动一桩无头悬案。
我不是怕这当口杀人太显眼了吗?
杨氏一介犯妇,两三年前就该去阴曹地府,如今多活的几年算是捡来的,再说她无门无路,寻常草芥,死了又有谁去替她寻公道?难道这世上真有为一介死去的犯妇翻案而令阎王放其还魂伸冤,还与两江官吏为敌的青天?又不是民间话本。
有道理。还是牢里常用的招数,就招呼在杨姓犯妇身上。
卑职这就去办。
***
洪州府衙门大牢。
深更半夜,衙役一间间牢房地敲着询问:睡了没?确定无人回答,就叫人搬运麻袋进关押杨氏的牢房里。
师爷在牢房外面,朝里头看了眼:不会醒?
衙役点头哈腰:饭菜里喂了点药,保准压得气息断绝也醒不过来,到明天仵作来验,也只能说是突然猝死。
师爷:嗯。去办吧。
衙役便将麻袋抬进去,刚在杨氏身上放下一个麻袋,油灯突然熄灭,周围陷入黑暗而天空无星无子,衙役慌里慌张地叫嚷:谁把灯灭了?快点灯!、哎呦!谁打我?紧接着是数声痛呼,等油灯再被点亮,衙役班头两股战战,惊恐地发现三两个衙役都堆叠在地上,四五个麻袋则叠在师爷身上。
反观杨氏,面色红润,酣然入梦。
见了鬼了。班头喃喃自语。
师爷像只乌龟,奋力地划拉四肢:快把我拉起来
衙役七手八脚将人拉起来,师爷问怎么回事,班头不知道,说是见鬼了。
混账!子不语怪力乱神,世上哪来的鬼?师爷扶着疼得要命的腰恶狠狠说道:我就不信真这么邪门!去,麻袋扛起来,叠上去。
衙役违抗不了命令,战战兢兢地搬起麻袋,结果灯又灭了,刚才发生的事情重演一遍,师爷被压得翻白眼,像只肚皮朝天的青蛙,好不容易从麻袋堆里逃出来,刚起身就听咻地一声,鬓边头发被整齐削去一大片。
颤抖地回头,师爷和衙役都看到一支乌黑锋利的铁箭刺进墙壁,箭头处垂落一张阴森惨白的白纸,上面不知是血还是朱砂,歪歪扭扭地写着几个大字:
举头三尺有神明。
深呼吸,几人憋足了气,扭头就跑,直冲出牢门才敢放声喊:有鬼!
***
放狗屁!圣贤书都读到狗肚子去了?本府现在就把你们脑袋拧下来,看看会不会变成鬼!管文滨怒气冲冲:成事不足败事有余的狗东西。
然而无论他怎么骂,师爷和衙役都不敢去杀杨氏,至于管文滨也就嘴上厉害,他倒是想找别人办这腌臜差事。
问题杀人灭口又不是摘大白菜,能随便找人吗?
以前到破庙随便吆喝两声就有一堆三教九流看钱接活,可惜前阵子赵白鱼借兵顺便扫荡了一遍,眼下是游侠儿闻洪州府而色变,没人敢来。
球踢来踢去又回到管文滨手里,他愁得开始掉头发。
辗转反侧一晚,管文滨骤然茅塞顿开,杀不了杨氏,解决掉另一个人证不就好了?
当即令人去提刑司,把话带到,也被牵扯进来的唐提刑自然巴不得案子永不见天日,便叫人也用压麻袋的办法弄死方星文。
方星文没人保护,悄无声息地死在了牢里。
***
杨氏的命暂且保住,但是钦差要查,提刑司不准查,管文滨很可能两边糊弄,采用拖字诀,所以此时砚冰上阵。
赵白鱼和魏伯、砚冰三人在市集拐角处,看到六皇子被差役赶出衙门口,朝这边走来。
魏伯:是去衙门探听消息了?
他现在是普通商人的身份,最好办法是去小道消息来源最快的牙行或者赣商会馆那儿打听消息,跑到衙门探听,别说官了,等闲有点功名在身都不会理睬他。赵白鱼提醒砚冰:快,过去偶遇。
砚冰整理一下衣裳,朝霍昭汶迎面走去,擦肩而过时突然回头叫住他:这不是郑兄?
霍昭汶认出他:赵兄?
砚冰:刚从衙门出来?
霍昭汶笑了声:不是,我我是好奇吉州那桩命案,民间沸沸扬扬,说是开朝以来十大奇冤之首,但我看衙门一没告示,二没派人查,好像石沉大海,好奇之下就来问一问。
砚冰:意料之中。
霍昭汶:怎么说?
砚冰扫了眼霍昭汶,紧闭嘴巴,意思很明白,没想对外人透露太多。
霍昭汶了然,跟在赵白鱼身边耳濡目染,没那么容易套话。
赵兄住这附近?
砚冰:明人不说暗话,我目的跟你一样。左右打量,就近寻了个还算隐蔽的茶馆,将人请进去,压低了声音说道:别看是桩普通命案,实际上牵扯甚广。
他三言两语就把两江官场错综复杂的关系说明白。
如今的广东安抚使是以前江西的提刑使,主审吉州盐井冤案,亲自判杨氏死刑。你说案子一翻,他们不都得落个故入人罪的罪名?
可是钦差问案,管文滨敢阳奉阴违?
你怎么知道钦差问案?你钻钦差床底下?
我霍昭汶笑了声,有认识的人在钦差身边办事,听他说的。
看不出来郑兄还有这层关系,真人不露相。砚冰瞬间表现热络,上边有人好办事,我实话告诉你,我的确关注这桩命案,你说哪个有正义感的人听到杨氏的悲惨遭遇能不愤慨?能不鼎力相助?唉,我身边的大人们不想管,只能私底下自己查我看你对这桩冤案还挺感兴趣,要不咱们联手调查个水落石出?
原来是瞒着赵白鱼查案,怪不得这书童格外关注吉州盐井冤案。
霍昭汶还有点怀疑砚冰过于熟稔的态度,听到他的理由就释然了,概因京都府有不少年纪相当的少年郎和砚冰一样异想天开,整日想着背着家里大人建功立业,还有一股从民间话本学来的肝胆侠气。
不过赵白鱼对身边的书童未免太好,真将他当成亲人?
如果此时坐在砚冰对面的人不是行军打仗多年,和来自五湖四海的士兵称兄道弟的六皇子,而是其他天潢贵胄,恐怕已经怀疑砚冰出现得过于巧合,以及态度太热情,理由是砚冰不像一个下人。
他们打心底里不相信上位者会将奴才当成亲人,得了疯病的人才干得出这事。
好。霍昭汶应声,敢问兄台查出点什么来?
砚冰刚要说话,眼尖地瞥见衙门有人出来贴告示,示意霍昭汶看过去。
霍昭汶打赏茶馆里的小二,支使他到前面去探听告示内容。
小二拿钱跑腿,十分敬业,很快回来说盐商会长方星文在提刑司大牢里畏罪自尽。
这么巧?姓方的本就被判死刑,早不死晚不死,偏偏在杨氏告官后畏罪自尽?
有猫腻呗。小二感念贵人大方,于是出声提醒:几年前就了结的案子不大可能昭雪,等钦差一走,那杨氏估计殒命在牢房里了。可惜啊,要是再忍几年,再遇一次大赦,说不准能放她还家,改头换姓再生活就是了,何必和官府硬碰硬?真以为世上有明镜高悬的青天大老爷呐!
听话里的意思,你们都觉得杨氏是被冤枉的?
可不?小二瞪大眼说道:两江谁不知道吉州盐井姓杨的小媳妇全家被杀,她还被屈打成招,诬陷入狱?
霍昭汶不自觉捏紧拳头:官商勾结,真就无法无天?
小二这时却吐露出连赵白鱼也不知道的事:表面说是盐商看中盐井,实际上盐井大半收益都落进贪官污吏的口袋。要不然怎么这盐商会长锒铛入狱,吉州那口盐井还正常运作?有了私人盐井,还走私浙盐?那盐商会长顶多是帮虎吃食,捞点好处罢了。
他嘀咕道:商人嘛,哪有真到大官头顶拉屎的道理?
砚冰听出不对:洪州离吉州也挺远,你怎么知道这么清楚?
小二闻言懊恼地拍嘴巴,都叫银子冲昏脑袋,什么话都往外说,赶紧赔笑道:二位爷莫怪,小的就喜欢吹牛说胡话小心翼翼地瞥一眼东家,弯腰低声说:小的娘舅在吉州当差,喝醉了说大话,不怎么能信就是了。
言罢就急急退去,生怕再说错什么惹祸上身。
砚冰一脸不出所料:你看,颠倒黑白不费吹灰之力,时过境迁,以前的证据被销毁,剩下唯一能证明杨氏清白的方星文也被杀了,接下来怎么揉圆捏扁还不是任由他们说?钦差断案,也得讲证据,在官府拿出来的铁证面前,心知肚明杨氏无辜,还是得判她死刑。
饶是早有心理准备,知道两江腐败,也想端掉两江官场的霍昭汶闻言,仍愤慨难当,这还是吏治清明的大景朝吗?
将士出生入死,保后方安定,竟然是养肥这群蠹虫硕鼠?
他以为百姓最苦不过山河破碎,铁蹄践踏,官场虽浑浊,也不是一黑到底,没成想原来生活在膏腴之壤还遭受这般是非黑白皆颠倒的欺压。
霍昭汶:一切都在赵兄的预料中,但看赵兄习以为常,不惊不怒,似乎胸有成竹,难道是有救人的门路?
我哪有神通广大的本事?还不如郑兄你,连钦差身边都有人。砚冰话锋一转,不过钦差有生杀大权,大官小吏都忌惮,所以可以让他们先内讧他凑过去,声音压得非常低,耳语了几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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