求生倒计时木兮娘(35)
作者有话要说:
小鱼:卿卿夫郎,见信如晤。
老霍(抖脚,拨佛珠,信件倒背如流):不知羞耻,不知羞耻。
第34章
扬州城外一户别庄后院, 霍惊堂在庭院里舞枪,枪头银光蛇行如白练, 身姿灵活勇武, 银枪骤然脱手,稳稳插.进兰锜,枪头红缨轻颤,玄色身影于空中翻滚, 越过兰锜拔1出长剑改换招式, 从枪法霸道到剑招轻盈灵活, 转换自如, 俨然是武学奇才。
散指挥在外面偷看:今天心情又好了?
同僚:小赵大人一天来两封信,一次写满五六张纸, 哄得将军服服帖帖的。你是不知道将军挑出其中几张信纸藏袖口、心口、腰间, 还有香囊里,啧!想人了就拿信出来看两眼,我有次瞥见什么卿卿、夫郎的话都说得出来,真看不出小赵大人还有这不正经的一面。
是这样吗?散指挥惊奇:小赵大人瞧着光风霁月,一派正人君子模样,还有这等闺房情趣?
同僚不住摇头,啧啧称叹, 形象地搓着手臂浮起的鸡皮疙瘩:这两位是什么锅配什么盖。小赵大人人不可貌相,咱们将军也不是等闲之辈。
散指挥:将军至今没回信, 瞧着挺无动于衷的,还没气消?
同僚冷笑:怎没气消?那股气早在一声声卿卿夫郎里烟消云散,就你瞧不出将军是在拿乔, 装无动于衷抬高身价哄骗小赵大人继续写信。这些陷于情爱的男女、男男都一个模样,我早看透了。
散指挥:原也是个有故事的。
同僚回神:你来干嘛?
散指挥:咱们来扬州多日, 就一直窝在别庄里,什么事不干,总得问问将军接下来怎么做吧。
同僚:那你进去吧,趁将军现在心情荡漾。
散指挥拍拍同僚肩膀便踏进院子,霍惊堂正好收势,拿起湿布擦手问:来问赈灾银怎么处理?
将军料事如神。散指挥小心翼翼地说:自赈灾银进了寄畅山庄便一直没动静,安怀德在徐州那边倒是名号叫得响亮,想着快刀斩乱麻,迅速定渔家寨的罪,不过需要三堂会审,提刑使和转运使都得到场。司马骄就口头态度响应安怀德,只是一直没动身,估计还在观望,倒是郑运副上蹿下跳撺掇徐州官银被劫的案子,信件一封接一封地传至徐州,问完安怀德问徐州知府。一会儿逼问安怀德官银被劫是乱党所为是否属实,有没有证据,一会儿催促徐州知府赶紧调查,两头蹿,巴不得火越烧越旺。
提刑使在江阳县,因为时疫和邓汶安冤案被小赵大人扣下。
将军,咱们趁早抢回赈灾银吧。赈灾银藏哪不好,偏往寄畅山庄里藏,跟跟靖王恐怕脱不了干系。散指挥小心斟酌语气:要是咱们视而不见,等于放弃徐州三千渔民,辜负陛下厚望。可要是让别人戳穿,您难免被连累,还会被陛下怀疑用心。
虽说天地君亲师,大义灭亲实属无奈,却为士大夫所不齿,官场上也有人觉得大义灭亲并非是高义,反而争相远离。
历朝历代以仁孝为先,父可杀子,子却不可弑父,否则就是不孝。
将军原就有弑兄不悌的恶名,再扣上弑父不孝的骂名,名声真就救不回来了,可是跟靖王挑衅朝廷,甚至有意谋朝篡位比起来,名声差点就差点吧。
散指挥心累不已,两相权衡好几天,只觉得进退两难,也就将军倒霉摊上这么个不死心、不拿他当儿子看的父亲。
如果将军担心打草惊蛇,便不调动当地禁军,仅十五铁骑可将寄畅山庄一网打尽。
京都府谣传霍惊堂手里还有一支神鬼兵并非空穴来风,区别在于这支神鬼兵一直存在于明面上,便是大景朝大名鼎鼎的六千唐河铁骑。
唐河铁骑随圣祖征战南北,曾以六千人抵抗突厥十倍精锐兵马还大获全胜,斩高于己身十倍的突厥兵一半人的头颅,令突厥、大夏和南疆兵马闻风丧胆。
六千骑兵一人配五马,着重装铠甲,既能三十斤钩镰枪挥洒自如,又能拉两百斤硬弓,个个悍勇异常,一人可抵一个骑兵营。
可惜在圣祖默许下被拆解分散,后来的唐河铁骑虽还保留其名,却再无威猛之风。
直到霍惊堂十五岁大败突厥,在元狩帝默许下重新组建成一支三千唐河铁骑,下南疆、征西夏,名声大噪。
但天下人只知西北军战无不胜,而不知唐河铁骑已脱胎换骨。
将军?
散指挥禁不住催促。
霍惊堂已经被赵白鱼哄得身心舒畅,眼下不慌不忙,从容镇定,心态平和,拨弄佛珠默念一两段佛经,慢悠悠喝茶劝散指挥:你太急躁了,喝点凉茶降火。
散指挥:就皇帝不急太监急呗。
霍惊堂又拿起湿巾擦脸和手,完了再用他从赵白鱼那儿强行回礼得来的旧巾帕擦手指,慢条斯理地说:本王既不想背不孝的骂名,也不想视而不见装没事发生。
散指挥:什么意思?
将军信佛后,越来越像神棍,说话云里雾里就让他们这群没文化的大老粗盲猜。
霍惊堂:两百万赈灾银要真是乱党抢的,它落谁手里,谁就能立一大功。但它偏偏和本王的父亲牵扯不清,所以它在本王手里是一块烫手山芋,落别人手里,也很烫手。
散指挥有点懵:为什么?他小声发出疑惑:前朝遗留问题,陛下不是很讨厌靖王?有这么一桩罪下来,就能彻底钉死靖王,收回靖王手里的一路西北军。谁替陛下解决心腹大患,谁就能立天大功劳,怎么会烫手?
霍惊堂但笑不语,散指挥便心知肚明,放过这个问题进入下个问题。
将军不怕受牵连?
原本该担心,可无巧不成书,也是自作孽霍惊堂声音低下去,过一会儿又恢复正常声调:有李意如和江南皇商被灭门的惨案在前,我就不会被牵连。
抚摸旧巾帕,霍惊堂笑说:小郎果然是我的福星。
散指挥:怎么突然感觉被攻击了?
***
吕良仕被摘帽子,关押在县衙里等邓汶安的冤案了结便一并处罚,此时他不敢想保住官位,只想活下去就行。
他找人分别去向萧问策、郑楚之传话,前者言下之意是彼此同在一条船上,如果他出事,难免牵连彼此,还望出手相助。
对后者则是一边聊昔日秦王旧部的情分,一边主动交代当初是安怀德和宋灵互别苗头,宋提刑觉得案子古怪,提议打回重审,有权过问谳狱之事的安怀德借机发挥,争抢案子,不问来龙去脉便维持原判
本质是为一己之私,大人或可以此作文章攻讦安怀德。
吕良仕表示他愿助郑运副一臂之力。
同时他没忘记传信给抚谕使,崔副官截到信的时候冷笑:如果为民请命能有这脑子和行动力,一早升官,何至于现在朝不保夕?
赵白鱼:你别出面,我去见他。
崔副官自无二话。
赵白鱼到牢里见吕良仕,先表明他是钦差近身侍卫的身份,吕良仕草木皆兵,起初不信,直到赵白鱼亮出尚方宝剑才敢信了他的话。
你打算怎么做?
吕良仕便将他对郑楚之说过的计划重新叙述一遍:萧问策想甩脱干系,早就做好证据,污蔑邓汶安是盗匪同伙,按律当斩。
明明是师爷替他出的主意,他转头跟萧问策提出这法子,现在到钦差跟前,口风一变,变成萧问策出的主意,这吕良仕也真是个见风使舵、撒谎成性的老手。
他找了什么证据?
三个人证。一个花楼老鸨,那王国志也曾干过拐卖妇女的勾当,和老鸨勾搭成奸,时常去花楼玩乐。花楼后头还开一家赌坊,王国志在花楼玩完就去赌坊过把瘾,时常输得没钱了就叫府里人送钱来,每每使唤邓汶安,有不少人看见他拿着钱出入花楼和赌坊。
第二个人证便是赌坊里的打手。至于第三个人证自然是曾经在王国志家做过短工的混混,他不仅能作证邓汶安是王国志同伙,还从邓汶安睡的卧榻下翻找出银两。这银两便是被灭门的殷实人家里的财物,每锭银子底下做了记号,本地钱庄能作证。
赵白鱼问:这银子哪来的?
吕良仕眼神闪烁:下官不不,不是,鄙人从死者家里搜出来的银两,作为死者证物存放在府衙里,萧知府知道此事,在知道陛下派遣抚谕使至淮南时就拿走了。
赵白鱼声音柔和:接下来呢?当如何?
吕良仕:萧知府想冤死邓汶安,但我已经知道错,我知道我罪恶滔天,上对不起陛下、下对不起百姓,所以我想赎罪大人,大人,您替我向钦差大人求求情,我愿意戴罪立功,帮大人把萧知府、安帅使一块儿拉下马,只求饶我一命!
赵白鱼:可是单凭这桩案子,没法保你的命,也没法将那二人拉下马,我家大人也很难办。说实话,吕大人你是秦王旧部,看在郑国公府的面子上,无论如何也得救你,可是唉。他压低声音问:安怀德贪墨治河银子,烧死监察御史,这事儿你知道不?
吕良仕迟疑:听过。
赵白鱼蹲下来,挺友好的忽悠:我知道你是个聪明人,你肯定能猜到陛下特地派我来,他就压根不是为邓汶安这桩案子。你想想,出了冤案打回来重审就是,偌大淮南省十四个州府上百来个县,大大小小上千个官,能一个顶用的也没有?
吕良仕听得入神,闻言回:那不能。
赵白鱼:这不结了?
什、什么意思?我没听明白。
简单一句话,我不是冲你来的,也不是冲冤案来的,我是冲治河银子被贪墨来的!
哦哦明白!这我知道,我一早就猜到了!
欸。你想想,本来不大张旗鼓查的案子,偏因为安怀德搞大了,你这条命、这个官被害没了,是谁连累的?你再想想,要是前头有个大人物顶着,陛下还会注意到你?你说时疫多好一戴罪立功的机会,你偏偏错过了!你现在悬崖勒马有什么用?除非主动揭发,做污点证人,不过你是秦王旧部,和安怀德不在同一条船,肯定没他贪墨银子的证据。
赵白鱼叹气,摇头,深表遗憾:我是想救,可惜无能为力。
吕良仕一着急:我有证据!
赵白鱼眨了下眼睛,表示怀疑,诚心劝说:我知道你是病急乱投医,但有些话不能瞎说。
没瞎说,我有转运使司马骄偷税的账簿。吕良仕一咬牙狠心说道。
偷税?是匿田还是藏人?
古代以土地税为主,其次是商税,当官不得从商,所以赵白鱼首先排除商税而问土地税和人头税,前者用各种手段藏起名下大量田地逃税,后者则是消匿家中人头户口偷税,对大景朝官来说不算稀奇。
陛下对此态度宽容,即使你揭发司马骄匿田藏人,也只会叫他补全税银就行。
是贪污税款。司马骄通过私藏土地,把有生产的土地归类为不能生产不必纳税的土地,把良田写成瘠田等等,但对底下百姓仍按良田收税。如此便形成两本账簿,截取至少四成百姓税收归为己用!
四成?赵白鱼惊得起身,转身一边整理袖口一边思索这个数。
大景朝每年税收有三到四千万两白银,也是近几年风调雨顺的缘故,商业繁荣但受夜禁束缚,商业税仅占比四到五成,其中江南和两浙最富裕,淮南次之。
江南、两浙以商税为主,淮南则以土地税为主。
每年至少也有二三百万两税收,每年截四成,四五年下来得有四五百万两白银,兼之历年河道贪污银子,还有劫走的两百万两赈灾银,拢共得有上千万银子。
全都入了太子和皇后娘家的口袋?
可是五皇子管北方漕运四渠,那也是个钱篓子,每年得搂多少钱?他们要这钱干什么?已经是一人之下的至尊之位,何必贪这些银子?
何况司马氏以清贵世家自称,在京都府出了名的低调清贫,也算独树一帜,那么贪来的钱花在哪儿?
赵白鱼:你别是蒙我吧,他们贪这钱没见花的,难道藏起来当摆设?
吕良仕满头大汗,为了活命显然是真的豁出去了,几乎哭丧着脸说:大人,您信我,他们、他们是在淮南屯兵。
好家伙!
屯兵养兵最耗钱,这就说得通了。
太子党在冀州军、西北军和中央禁军都没人,在中央禁军办差的赵长风和赵三郎根基不太稳,虽是拥戴太子,但有时态度不明确,总感觉彼此相互试探。
太子和皇后没底气,利用安怀德在淮南养兵屯兵倒不无可能。
你知道安怀德养的兵在哪里吗?
吕良仕:大人,您得先保证我这条命安然无恙,我才能说。
赵白鱼定定地看他,半晌回:行。不过你怎么知道这么多?
吕良仕摇头晃脑,颇为得意:自然有我吃饭保命的渠道,别人都以为我是蠢货,我就如他们所愿藏拙,而蠢人最不会被提防。
还真有几分聪明。
赵白鱼:我回去一五一十告诉赵大人,一定回来救你!
吕良仕顿时感激涕零。
***
淮南转运副使府。
幕僚询问:大人,吕良仕的话能不能信?
郑楚之好整以暇地喝茶:可信度一半。
幕僚:既然有一半可信度,就能拿来做文章。徐州赈灾银失踪已经被定性为乱党所为,乱党和乱党同伙都被安怀德的营兵直接控制,徐州知府连一点内情也触碰不了,还反被参一本,说他包庇乱党,差点官都没法儿做。赈灾银这个事,安怀德做得滴水不漏,咱们捅不进去,何不借邓汶安的冤案,搅一搅这浑水?
郑楚之:我当然知道,但这桩案子还不够冤。
幕僚:您的意思是?
郑楚之:我要萧问策和司马骄联手逼迫钦差判决邓汶安死刑,在这之后,才轮到我登场。
幕僚细思一番,不太懂郑楚之的做法。
郑楚之露出老狐狸般的笑:要是随便被人猜中心思,我座下的位置早换人坐了。
***
赵白鱼私底下和邓老伯保证会救邓汶安,但需要耐心等待,因好事多磨,恐会一波三折,望邓老伯能相信他。
邓老伯瞧着温和充满耐性的赵白鱼,沉默一会儿说道:我这一辈子从来没有见过哪个大官会耐心听我们平民百姓诉说冤屈,更没有高官会一再安慰、顾虑平民百姓的心情。所以我相信您,大人。
赵白鱼讶然一阵便说:谢谢。
因为受害者家属本应该最有资格质疑、敌视,反对配合他的计划,但他选择了相信,还充满感激,赵白鱼不能不感谢百姓的信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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