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生便是渡海小说(24)
林净宁低头,可不睡得正香。
那现在?江桥问。
去百岁斋。
很多事情是在不知不觉中发生的,就像是温渝不知道走了多少路才遇见林净宁,而他给自己带来的温暖和麻烦也接踵而至,但她好像并不自知,至少那一年是甘之如饴,也是那一年她喜欢上去山里玩,听音乐节,甚至开始练习吉他,也有了那个清晨,第一眼睁开后,看见林净宁在身旁的欢喜。
林净宁第一回 见一个人睡得这么沉。
温渝的睡相很好,乖乖的躺在一侧,呼吸平和,身上有淡淡的青草香。林净宁在阳台抽了支烟,回到房间拿了杯水,一抬眼,温渝睁着眼看他。
林净宁声音平静:醒了?
温渝看了一眼四周的陈设,一时想不起发生了什么,只记得一时冲动去找他,她缓缓坐了起来,沉默了一会儿。
林净宁走近,坐在床上,顺手摸了摸她的额头,将手里的水杯递给她:昨天是做什么了,睡这么沉?
温渝一点一点抿着水,想不起来。
林净宁笑:说了什么还记得吗?
温渝迟钝的摇头。
林净宁无奈的弹了一下她的额头,温渝头往后仰,抬手捂着额,嗔道:我说了什么不好听的话吗?
倒也不算。
温渝将水递给他。
这动作太自然,林净宁笑着接过,放到一边的床头柜上。听着窗外的假山流水,房间里一时静谧。温渝忽然倾身,抱住了林净宁的腰,将头枕在他的肩膀上。
林净宁僵了一秒:怎么一会儿不见,这么粘人了?
温渝没说话。
林净宁抬手揉了揉她脑后的头发,叹息般笑了一声:昨天顾世真那儿还一腔热血,今天就蔫了?
温渝嘀咕:谁蔫了。
林净宁:怎么了?
温渝:没什么,开窍了。
说来听听?
温渝从他的肩上起来,盘着腿坐在床上,如释重负的叹了一口气,道:你为什么要叫林净宁啊,是干净安宁的意思吗?
林净宁讶异:就这个?
温渝点头。
林净宁说:差不多吧。
有小名吗?
林净宁:没有。
生日哪一天啊?温渝问出来,才想起之前有在网络上查到过,恍然啊了一声,我记得12月对吧?
林净宁笑而不语。
温渝:喜欢吃什么啊?
那天她问了很多,林净宁都是简单说一句,好像那个早晨的时光都变得缓慢了,他的样子也渐渐变得清晰。直到肚子饿的在叫,林净宁抓住她的手,说先吃饭吧小迷糊。
别乱起名。温渝抗议。
林净宁:那你说叫什么?我叫温渝。
温什么?
温渝哼了一声:请问您七老八十了吗,这才三十来岁就听不到啦?那我可要好好考虑考虑,怎么说我还年轻呢。
林净宁捏了捏她的脸颊:你这是被打通任督二脉了吗?
温渝装出一脸惊讶的样子:你怎么知道?说出来不怕你嫉妒,我可是师从张三丰的,一招太极打到底。
林净宁笑的肩膀抖动。
温渝看着他笑,手背在身后,匆匆踮起脚尖,亲了一下他的嘴角,很快就转过身往外走,一副轻松自然的样子,在林净宁看不到的地方面红心跳:吃饭。
林净宁站在后面看她,倒有些捉摸不透了。
他们在百岁斋的包间里用了早餐,江桥过来给他报告事情,林净宁放下手里的刀叉,神色从容冷静,工作起来的样子倒也很严肃。
等江桥走了,温渝咬着面包说:我看那些公司老板都喜欢女秘书,优雅大方办事利落那种,你就没点兴趣?
林净宁喝了两口牛奶,擦了擦嘴道:要不你再睡会儿?
干吗?
林净宁说:我对你挺有兴趣。
温渝吸气:流氓。
林净宁轻笑。
温渝那天说的话不少,她心情不好的时候大都能说会道,林净宁心里清楚,但她的心情似乎看起来还算不赖,笑嘻嘻的有点俏皮样,偶尔还会出谜让他猜,会问他一滴水怎样才能不干涸?然后自问自答说把它放到江河湖海里。
林净宁笑笑,总是照单全收。
温渝原本是想用过早餐就走的,她虽然没什么要紧事,但也不太想待这,却被林净宁拉住,说:今天别走了。
他说这话的时候,声音很低。
温渝愣愣的:做什么?
你想做什么?他笑的很有意味,但也没怎么往那想,就是逗逗她,虽然吵了点,但还不错。
温渝:
他们就这样无聊的度过了一天。
就连林净宁自己后来想起都觉得匪夷所思,那样的大好时光居然就这么浪费了,但好像感觉挺好。他在处理公司文件,她就去电影房看伍尔夫。那天的空气很好,发生的一切都很安静。
温渝是在傍晚回的学校。
她没有让林净宁送他,坚持一个人走。等她走了,林净宁叫了江桥进来,一边抽着烟,吩咐道:你去办件事。
白天还是艳阳天,夜里便瓢泼大雨。
温渝很安心的睡了一觉,谁也没联系。第二天刚醒就接到院里的复职通知。她还没来得及问怎么回事儿,就听见李湘敲门。
这个八卦女王,刚进来就问她:是不是好消息?
你怎么知道?
李湘:你先上网。
温渝半信半疑的拿起手机,按了两下,校园网蹦出一个视频,是那天杨慎的场子里,那个醉酒的男人调戏张晓,她过去帮忙解围,杨慎出面调和。视频里的声音都一清二楚,比起先前那张照片,真是说清道明。
不管怎么说,这对你是好事。李湘道。
温渝心里猜出了七八分。
想什么呢?李湘问。
温渝:让你帮我调查张晓,有情况吗?
李湘:从学校履历来看,连城人,只有一个兄长,连城高中毕业就考到了这,不过生活作风还是有点小问题,上次被人打还记得吗?好像就是在夜场得罪人了,你说她一个二十岁的小姑娘,整天跑那地方干吗去?
这些温渝大概都心里有数。
李湘舔了舔干涩的唇,道:还听她室友提过一点,最近像是特别大方,吃的穿的都用的品牌,应该是有了靠山,你懂吧。对了我还没问你呢,你去那干吗?
温渝清清嗓子,别过目光:瞎溜达呗。
论文的事你有想法吗?
温渝:还没想好。
李湘犹豫了半天:那你前天晚上,睡得好吗?我昨天敲门你这没人,就有点担心,随便问问。
温渝这才记起昨天的事,好像一时冲动去找林净宁,路上就开始打盹,还很丢脸的倒在他身上,在他那睡了一晚。
于是问李湘:你往水里搁什么了?
李湘做了半天心理准备,才说了实话:我是睡不着给自己准备的,谁知道你想也没想就喝了,这也不能怪我吧?
温渝:
姐?
我锤死你。温渝喊。
李湘跳起来就往外跑:你怎么跟孙少安一样啊
结果当天中午就在校园首页看到新消息,有关骆佳薇的那篇论文因为技术细节问题暂时撤回。这样的处理方式模糊不清,但也算是顾世真能做的最稳妥的一个交代。而后骆佳薇因病告假两周,温渝去办公室倒成了一个清闲人,也没教授给她活干,有事也不喊她了。
晚上便接到了林净宁的电话。
他好像在车里,有风声,问她今天过的怎么样。温渝说像是过山车,一起一伏的,像宜城的天,说下雨就下雨。林净宁似乎在笑,说我过会儿就来。
温渝那时站在教学楼下,想也没想就道:你来干吗?
林净宁没说话。
温渝后知后觉:我今天还有点事。
林净宁挺有耐心:什么事?
温渝编不出来,随口道:就是工作上的事要做,可能得弄到很晚,要不改天吧,我去找你行吗?
林净宁一副揶揄姿态:这么忙啊?
温渝说的很慢:有点。
她只是想起昨天那样相处,一时之间不知道怎么面对他,还有些不太好意思,随便找了个借口匆匆挂了电话。刚松了一口气,面前走出来一个人。
何牧三两步走到她面前。
温渝往后退开了一步,拉开了点距离,还是笑着说的,但话里话外尽显客气疏离:何师兄,有什么事吗?
何牧低了低头又抬起:我这几天比较忙,不知道你出了这么多事儿,没有帮上你什么忙,现在没事了吧?
温渝笑笑,摇头。
何牧:那就好。
还有事吗?
何牧踟蹰半天:论文的事我听说了一点,这种情况往年不是没有过,但没有人会为了前途冒险,就算是现在,我也不建议你直接硬刚,这只是我的想法,幸好你现在也没什么事。
温渝没说话,礼貌颔首,侧身走开。
何牧着急拉住她的手腕:温渝。
温渝沉默了片刻,将腕子抽了出来,温和的笑了笑,离开前说:这只是个人选择不同,我与何师兄的研究目标一向南辕北辙,可以理解。
这话一语双关。
温渝不知道的是,教学楼外十几米远处,林净宁的车已经停在那,隔着车窗看到她,目光也比之前深了几分。
她走到另一条路上,车子跟了过去。
这种熟悉的画面,温渝怎么会反应不过来,更何况林净宁的车这样显眼又低调。她见过很多男人的车,大都是乱糟糟的,但林净宁的车很干净,总有一种淡淡的清香。
温渝停下来,车子也停下来。
她做了个深呼吸,自己笑了一声,好像什么都不在乎的样子,偏头一眼,车窗半开着,林净宁靠着后座看她。
你这样跟着,不怕我报警吗?
林净宁说:看你心情。
温渝转过脸笑,抿了抿嘴,装着面无表情的样子,然后大方的拉开车门坐了上去,听见驾驶座的江桥问去哪儿。
她直接说:警察局。
江桥都笑了。
林净宁抬手揉了揉温渝的手,目光落在她的脸上,笑道:宜城东边新开了一个马场,带你瞧瞧去。
大晚上的骑马啊?
林净宁说:晚上才有意思。
傍晚的光明明暗暗,他的脸上有一种淡然从容的温和,没了那种吊儿郎当的样子,倒有些正经起来。这个男人有很多种样子,每一种温渝都见过,却没有一个是琢磨透的。但温渝相信,他说那句我对你挺有兴趣是认真的。
林净宁问:想什么呢?
温渝:想起一句古老的民谣。
林净宁看着她。
车窗外的风温软柔和的吹进来,这一刻的感觉也是真的,温渝宁愿珍惜这短暂的沉溺,笑着看向外面的霓红灯闪车水马龙,轻声道:不要慌,不要慌,太阳落了有月光。
第25章
温渝小时候去过马场,李碧琦带她去的。那一年她年纪尚小,只记得骑在马背上不是那么舒服,还有点害怕,自此不再去了。就像当年报考志愿,李碧琦希望她出国学习历史与瓷器文化,接自己的班,她直接出门远行。
爷爷是这样说的:随她去吧。
现在算起来,已经过了好多年。
宜城的夜晚难得有今天这样的天气,一改往日的烟雨绵绵,沉静厚重的城市多了些轻松柔软的风。林净宁带她去的马场在郊区,夜里的人不多,草场两边都是柔和的灯光,明亮温暖。
林净宁说:一会儿给你挑匹马。
从城市过来,经过一段山道到这,先是一条长长的马路,左边是杨树林,右边是草场,像走在电影里。江桥开的慢,温渝是隔着车窗看的,有人在骑马,骑得不快。
她问林净宁:这要怎么挑?
林净宁微微侧身,给她指了指外面在吃草的马:从远处看,你得瞧它线条是否流畅,身体比例的协调,感官上得舒服。要是往近了看,门道就多了,血统也很重要。那句话怎么说来着,好马出在腿上。
温渝抿了抿嘴。
怎么了?林净宁问。
温渝笑:那句话还怎么说来着,好人出在嘴上。
林净宁眼皮子一挑。
温渝看他一脸意蕴不明的样子,往边上挪了挪:我只是随便想起来这么一说,你别对号入座啊。
林净宁冷哼。
温渝别过脸,笑。
车子缓缓停在一处宅子门前,说是宅子,倒有些像湘西的吊脚楼,楼下是水,楼上是竹子做的房子,淡雅娴静,窗户也是镂空的景致。这种有钱人来玩的地方,还真是什么都有,处处都透着矜贵。
温渝被侍者带去换衣服,短衣,手套,长靴。她的头发束气在脑后有半匝,带着马术头盔,衬得人有些英气,一时还不习惯。
她出去的时候,林净宁已经骑了一圈回来。
见惯了她白t牛仔裤的样子,忽然这么一身装束,林净宁笑,扯了扯她的衣角,说:看着还不错。
温渝低头看了一眼:你笑什么?
林净宁假装沉思道:不像骑马的,像是赶马的。
温渝:
她羞愧的提起脚踢他,林净宁侧身往后退了一步,一手还抄着兜,笑的淡然,错乱中拉过她的手,温渝像吃了定心丸一样,瞬间乖了。
听他道:好了不玩了,带你挑马去。
幸而小时候有学过,重新再上手并不算太难,更何况是林净宁手把手教,他一向有耐心,教了很久也还是那么从容淡定,就连温渝都懒得上马了,他声音才严肃起来,说不能懒惰。
这样极其自律的男人,怎么会不成功。
有一次和江桥聊天,江桥说:老板刚创业那两年,为了拉投资三天三夜都不合眼常有的事,酒局上喝一瓶烈酒事就成了,人也倒下了,医院住了一周。
那天骑马到深夜,温渝居然更清醒了。马儿奔跑起来,吹过来的风让人精神振奋,好像连续这几天的事儿都烟消云散,看到了这世界有多广阔,心胸也宽敞了,没有什么事儿是重要的。后来才明白,林净宁带她来这,是意欲为之。
当你见过世界的辽阔,就不觉得眼前是苦。
温渝在那么一瞬间,吹着草场的晚风,忽然想修哲学。她抬眼去找林净宁,他和一个男人骑着马并肩而走,不知道说着什么,那个男人的背影眼熟的很,像是许久未见的陈砚纶。她索性不去打扰,径自换了马服回房间洗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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