木玉晴抚着灵植的手一顿，专注地看着小徒弟：“你治明秀雪时，是什么感觉？”
    姜秋霜细细回忆片刻，才慢慢道来：“治疗其他伤势病患时，我感受更多的是一种充满生机的喜悦感激。而治疗明秀雪时，我总觉得多了一种被一群暴躁的人骂了的感觉。”
    姜秋霜越说，越觉得不可思议，迟疑看向师父：“我是不是感觉错了？”
    木玉晴先还端得住，很快就忍不住笑得前仰后合。
    姜秋霜哪还不知自己的感觉应该没错，她师父不仅知道是怎么回事，现在还趁着她什么都不知道，笑话她。
    这么一想，姜秋霜就幽怨地看着笑得前仰后合的木玉晴。
    木玉晴渐渐收了笑，郑重地看着小徒弟：“双双，你在修道，自然知道相生相克的道理。你本身甚至你修炼的万物生功法，都专克魔气。我听你所言，那明秀雪当时体内可能有少量魔气，你治她的时候，虽然不是有意为之，到底相克，那些魔气便退出了明秀雪的身体，逸散开去。只是为师实在没想到，魔气散去时竟然给你留下了骂骂咧咧的印象。”
    木玉晴好不容易解释完，又是一通大笑。
    姜秋霜脸黑了黑，下一瞬间，就想到别的：“那，师父，我的功法和天赋正好克制魔气的话，我是不是进魔域，也不用担心因为魔气入体而堕魔？”
    木玉晴的笑声渐渐止住，看着一脸期待的徒弟，淡淡道：“理论上来说，只要你体内的灵气够盛，能压制住魔气，你进魔域就不用担心入魔。否则，你小命难保。所以，你要是想进魔域的话，现在这点修为可不够用了。”
    姜秋霜脸上的期待欣喜散去，很快又好奇道：“师父去过魔域吗？应该去过吧？您给我的那些玉简留影石里记载的关于魔域的东西，都很像是您亲自见过后整理的。”
    木玉晴淡淡看着满园灵植：“天上地下，就没有你师父没去过的地方。只是有的东西，不是为师不告诉你，而是你现在修为实力不够，告诉你你也体会不到，用不上。”
    姜秋霜乖乖应了一声，想着回头就把师父给她的玉简还有留影石来来回回多看几遍，说不定能发现些什么。
    木玉晴知道了自己想知道的东西，挥挥手就让姜秋霜回去。
    姜秋霜小声问：“那问樱前辈那边？”
    “我会告诉她，她需要付出什么代价。等她考虑好了，自然知道该怎么做。”木玉晴懒懒的声音传进姜秋霜耳中。
    姜秋霜规矩地离开灵植园。
    昏暗的天空、黑雾弥漫的四野里，一处隐约可见的黑色建筑外围，星星点点的火光有规律地移动着。
    彤月拿着火把，听着领队之人的指令，腾起，转身，落地，前行。
    被他们这群拿着火把的低阶魔修围住的大殿中央，两道修长的身影率领一群高阶魔修站在一条白玉铺就的大道一头。
    大道另外一端，炎弈和炎酒各站在一抬墨色轿子两边。轿子里，丰神俊秀的男子一头青丝用墨玉金纹的发冠竖起，一身墨袍上，暗纹涌动。
    彤月看见那人，脚下的步伐差点乱了。她前后左右的魔修纷纷凶狠地看了她一眼。
    彤月稳住心神，继续随着指令而动。
    终于，墨色的轿子停下，一头红发的离王抬手，四周的火光停止移动。
    “恭迎魔子殿下出关。”离王和明王率先躬身行礼。
    其余魔修纷纷应和：“恭迎殿下出关！”
    厉无鞅没什么情绪的声音传入众人耳中：“诸位无需多礼。”
    厉无鞅说着，下了轿子，和离王明王一道，进入离王宫中。
    彤月看着厉无鞅的背影，想到之前在妖域的所见所闻，苦笑着想，论情谊，姜秋霜和他们魔子的情谊更深。论相貌，他们魔子的相貌也更胜一筹。
    唯一的阻碍，就是魔域的魔气。只要姜秋霜不想堕魔，大概就是不会愿意来魔域常住的吧？
    “还傻站着干嘛？”高策低声道，“庆典结束了，我们不用在这里撑场子了。”
    彤月应了一声，跟高策一同离开。
    离王宫中，离王看着厉无鞅的修为，心中还算满意，面上却嫌弃地撇撇嘴：“殿下要是愿意早些进魔域，早些开始修魔道，至于魔焰焚身近百日，才勉强结成魔丹吗？”
    明王笑呵呵地打圆场：“也可能正是经历了之前种种，殿下才能扛得住魔焰焚身之苦？”
    离王幽幽地看了明王一眼，便看向炎弈。
    炎弈把如今人域魔域的简单情况说了一遍，就静静站在一边。
    离王看向厉无鞅：“殿下可有什么指示？”
    厉无鞅微微闭上眼睛：“魔域的事情，离王处理得很好。至于魔域之外，跟我一个魔修有何干系？”
    “那个女娃呢？”离王逼视厉无鞅，“你要是真舍不得，本王这就安排人把她带来魔域伺候你。”
    厉无鞅猛地睁开眼睛，冷冷地看着离王：“你们调查我多年，应该知道她对我来说意味着什么。你们做别的，我不管，可你们若是胆敢动她，我舍命相陪！不过我一个才刚刚结丹的魔修，就算自爆也影响不了离王什么。只是得辛苦离王，继续找下一个魔子了。”
    离王脸色铁青，双眸怒瞪着厉无鞅：“你乃魔脉孕育而出的魔子，将来修炼有成，什么样的女子找不到？”
    厉无鞅表明态度，就不再言语。他现在实力低微，能拼的也只有一条命而已。
    眼见着陷入僵局，明王笑呵呵地道：“殿下的心上人，岂是旁的什么女子能比的？离王，你也别想太多，如今殿下才回魔域，还没体会到咱们魔域的好。等将来殿下在魔域的日子久了，知道咱们的好，咱们自然也能在殿下心中有一席之地。”
    离王冷哼一声，到底没再多说什么，只看向炎弈：“魔子殿下才刚刚出关，你带殿下下去歇息吧。”
    炎弈应了声是，就带着厉无鞅进入离王宫后殿，专程给厉无鞅准备的一处寝宫。
    厉无鞅离开后，离王反手一扇。他身后博物架上的东西瞬间化作齑粉。
    明王叹气：“离王，我们之前不是都预料到了吗？他虽然回魔域了，可心里必然还会有乾元宗那小丫头片子。”
    “灵玑那个臭道士！”离王怒声道，“要不是他遮掩天机，我们会晚那么多年知道魔子出世的消息吗？会给他们可乘之机吗？”
    明王除了叹息，也没有其他办法可想。
    离王的情绪渐渐平静下来：“如果他不能一心为魔域着想，那他就别想插手魔域的事务。”
    明王轻轻点头。希望他们俩联手，能压住成长起来的魔子。
    厉无鞅在寝宫里休息片刻，就出了离王宫。说起来也是好笑，离王虽然对他处处要求，对他行为上的管束却不算多。
    至少，他可以在南魔域自由行动。
    魔域的天地都是昏昏沉沉的，就连偶尔见到的植物，不是灰扑扑的、就是黑漆漆的。双双那么喜欢鲜妍明媚的东西，应该不会喜欢魔域吧。
    厉无鞅越想，心头苦涩越浓。
    “殿下。”一个有些熟悉的女声打断厉无鞅的思绪。
    厉无鞅回身，果然看见跟他还算有些交集的彤月。
    彤月见厉无鞅看过来，压抑住心底隐约的惊喜，笑着道：“殿下，我前不久有事去了妖域一趟，没想到看见了秋霜姑娘。”
    厉无鞅眼前一亮，语气镇定地道：“她，应该过得还好吧？”
    彤月看着厉无鞅的表情，轻声道：“挺好的，修为涨了，出门历练也有人护着，谁都伤不了她。”
    厉无鞅唇边扬起一抹笑：“我就知道，她会过得很好。”
    彤月看着厉无鞅的神情，咬了咬牙：“可是你受了那么多苦，她什么都不知道。”
    厉无鞅微微垂眸，苦笑道：“这些本就是我该承受的。反倒是她，让我安心快乐了很多年。”
    彤月大概明白厉无鞅的心情，只低声道：“殿下放心，我若是看到她有麻烦，也会帮她的。”
    厉无鞅笑道：“不用，她和你没有什么关系。”
    “你帮了我，我帮你看重的人。”彤月坚决地看着厉无鞅，“我彤月不欠人人情。”
    厉无鞅神色淡淡：“我当时只是奉命行事而已。”
    “可你帮了我是事实。”彤月说完，扭身要走，不知想到什么，把一颗留影石扔给厉无鞅，“再好看的景色，看多了也腻。这颗留影石里的东西，或许你能用上。”
    厉无鞅一把接住留影石，无奈一笑。他真的只是奉命行事而已。
    南北魔域动静不小，魔域其他地方自然不可能没有听闻。东魔域如今群龙无首自顾不暇，南北魔域的动静便被东魔域的魔修忽略了。
    而西魔域的菩心听到离王那边的动静，嗤笑道：“我说离王也不像是什么好脾气的人，炎酒闯了祸，他怎么还花那么大代价接回来。”
    “看来，当初跟炎酒一同回魔域那个修士有特别之处了？”殿中，一个文士模样的魔修沉吟片刻，开口道，“不过那人确实有些不凡。一个四灵根修士，竟然能成为乾元宗宗主的弟子。”
    菩心瞳孔微缩。他知道魔域有一个传闻，魔脉孕育而出的魔子，一灵根为牵引融合另外四种灵根的引子，不会显露出来。所以魔子在正式入魔道前，常表现为四灵根修士。
    离王花那么大代价接回魔域的，该不会就是传说中的魔子吧？
    菩心这些年一直在整合西魔域的势力，倒是没怎么关注人域，此时便笑看着这位从东魔域来投他的魔修。
    “除了这一点，那个厉无鞅就没有其他特别之处了吗？”菩心似笑非笑地看着文士模样的魔修。
    “自然还有其他的。”文士微微低头，恭敬道，“这位厉无鞅修炼到筑基大圆满多年，一直没有结丹的意思。他还有一个非常得他看重的青梅。不管那位青梅说什么，他都会为那姑娘做到。巧的是，那位姑娘的父亲乃是姜一行，还有个姐姐姜秋雨。”
    菩心默默垂眸。也就是说，厉无鞅的弱点很明显，可那弱点，也不是好对付的。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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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087章 秋雨重伤
    姜一行就不说了, 数百年前乾元宗有名的煞神。几十年前不知为何，姜一行追到魔域外。那一阵子冰霜剑意从魔域结界处开始往魔域蔓延，深深蔓延进魔域百里。
    他麾下的魔修都不敢到魔域边缘去, 生怕被姜一行的剑意伤到。
    而姜秋雨年纪虽小，名头却比她爹当年还盛，成长起来又是个煞神。
    姜一行的女儿，姜秋雨的妹妹，强来肯定不行。正好，他擅长的也不是打打杀杀。
    “这次, 你可帮我大忙了。”菩心笑看着文士, “若是将来事成，本座定然少不了你的好处。”
    文士忍了忍，才用平静的语气道：“能帮到主上，是属下的荣幸。只是不知主上您有什么计划？”
    菩心笑看着文士，并不言语。
    文士叹息一声：“属下僭越了, 只是主上若是有能用到属下的地方, 还望您随意使唤。属下进入西魔域时便是西魔域的人。”
    菩心叹息一声：“你的心意，本座都知道，只是些许小事, 哪里轮得到你郭韬出手？本座手下那些个废物就能解决。”
    郭韬苦笑：“主上太过抬爱, 韬能帮主上处理些许小事, 就心满意足了。”
    菩心笑呵呵道：“好好好, 这次计划，本座心里已经有了人选，你去不是很合适。不过下次, 下次就有很适合你的机会。”
    郭韬默默应下, 缓缓退出大殿。
    菩心在大殿上沉思片刻, 唇边带上一抹笑。占得先机，也不一定能赢。他就要后来者居上。
    乾元宗，姜秋霜自从在师父那里知道，她修炼有成之后，可以进入魔域，便一心惦记着提升修为。于是在她哄好父母之后，几乎大部分时间都扑在了安心修炼上，其余则是给宗门弟子治治伤。
    不过问樱带着弟子来乾元宗，姜秋霜还是得去接一接的。
    一艘轻纱笼罩的小船停在乾元宗山门外，不多时，船上走下两个女子。一个沉稳凌厉，一个乖巧憨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