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镇人家 第15节
这时候的小猫连肉垫上的指甲都是软的,晓椿忍不住摸了摸,皮毛很软,顺着下巴挠了挠,那只头上白掺灰的小猫发出咪咪声。
山桃也挑了只,还说:“这能聘吗?山南的生辰就到了,也想不出送什么生辰礼,送只小猫给他正好。”
“成啊,文姨还愁没人养呢,你挑只好看的送,那我送啥呀。”
“送他一筐菜,”晓椿说到这笑得直不起腰来,前年阿夏想不出什么生辰礼好送,还特意去挑了一筐菜来,让大家一阵好笑。
“可别提了这档子事了,”阿夏捂脸,“这不是真的想不到吗。”
几个人坐在屋檐脊背上,又讨论起送什么才好。
说到后头,山桃就遥遥指着明桥的方向道:“晚上去明桥走一圈呗,许久都没在晚上去那边摊子上吃过东西了。我听山南说多了不少铺子。”
“去,等会儿我跟阿娘说一声。”
“那走?”
“走!”
阿夏跟方母知会后,让她早点回来也就放她出门了。
这时天色还没晚,巷子里的人回来得多,看见她们三个走在一起也是笑呵呵的。
“阿夏,你们三个去哪玩啊?”
“嫂子,我们去明桥那边。”
“哦哦,那里桥边有家卖炒年糕的不错。晚上回来要小心些。”
“哎好。”
巷里人家挨得近,又相熟,碰见几个都会打声招呼,等出了明月坊,阿夏几个原来空着的手都握着点吃食,不是糖块,就是干果。
边说边吃,此时正逢散学,学子哪怕背着厚重的书箱,走起路还一蹦一跳的,还有趴在那拱桥上用声音逗鹭鸶飞过来的。
更有小童拎着纸鸢在青砖大道上跑,迎面过来肩挑着担的小贩。落日的光照到角落,那里有好几只黄白相间的猫,爪子全缩在肚子底下,头挨头趴着。
街边二楼开了窗,有人探头看天,铺子里的炉子升起,炭火燃锅里香。行人都不慌不忙往家里走,吃口热乎饭,要是碰上个熟人,指不定得站住脚聊上两句。
阿夏她们走得慢,有热闹都要瞧上一眼,等到了明桥旁,铺子底下的灯全被点燃,宽街大道,四周全是摊子,摆得乱,又各自支了个牌子。
这家叫食鲜,去瞧一眼,那上头卖的全是早春之物,香椿、菊花脑、榆钱等,另一家就能写尝春,哪管卖一样的,味道就得压过旁人一头。
也不止这些,明桥晚市上卖的东西多而杂,桥头路上全是吃食,拐过弯过桥又是些小玩意、玩乐的,还有专门的书摊、布摊等。
明桥的烟火气是陇水镇最浓的,大多懒得生火的人就会跑到这里买上点,所以人也多,小贩忙不过来。
“要吃什么?”
山桃看了几家,拿不定主意,转过头来问阿夏和晓椿。
晓椿她也不太挑,“我吃什么都成。”
只有阿夏沉思,转而看见个摊子,手一指,“海鲜面吃不吃?”
“吃!”
两个人齐齐点头。
做海鲜面的摊子不大,摆了几张木桌,最旁边是一只暗红陶炉,一口特质的大锅,里头煨着是汤。还有口铁锅,有个小孩专门看火的,要烧得很旺才成。
小贩是个长得不高,很和蔼的婶子,让她们去边上坐会儿先,才从旁边的缸子里各掏出几把处理好的海鲜。
有虾、蛏子、牡蛎、小黄鱼、花蛤,都是她清早从海湾那里采买后,趁鲜活的时候收拾好,晚间就到明桥来支摊。
烧海鲜是要烈火的,猪油都热得冒烟,葱和姜丝来增香,才把海鲜倒下,只听得很响的几声,黄酒扑下后就没渐渐没声。
加汤加米面,米面陇水镇做的不好,大多都是买从陈家岙那里运来的,那里的面做的才好,用米浆打好晒干,煮开都不断。
配上这样的米面,一碗海鲜面才算地道。
汤汁油亮,蛏子、牡蛎、花蛤开了口,虾被烫得发红,黄鱼片无刺,还有几个白生生的鱼丸,洒了一把碧绿的小葱。
原本几人说得正起劲,有得吃了谁也不说话,抽双筷子开吃,阿夏先吃的蛏子,蛏子的肉细长,也很容易入味。
牡蛎和花蛤她也爱吃,吐沙后肉嫩的一口一口,也不会吃到满嘴沙子,黄鱼最鲜,妙的是那鱼丸,手打出来紧实,里头还包了一点肉,咬开爆汁水。
卷起米面来,一根根白又滑,还带着点韧劲,吃口面再喝口汤,不满足再剥个虾,一碗吃完背后冒汗,浑身暖和。
山桃放下碗,最后一点汤头都喝的精光,连连点头,“这面好。”
再多的赞美她也说不出来。
“吃完就不想动弹了,只想找个地方靠一靠。”
晓椿吃得也满足,最要紧的是舒服,所以她说话的声音跟今晚的夜风一样轻柔。
又在摊子上坐了会儿,三人才起身到别处去逛逛。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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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7章 卤豆干和鸭盹干
明桥支摊总是随心所欲的,讲究体面,就摆个小铺子,风吹雨淋都不怕。不讲究的,拿块破木板往地上一搁,小方凳一摆,也是个摊。这样的摊子大多卖土里挖的东西,沾土的总要脏,也不要体面。
还有就是不上岸,只在桥洞和河边做生意的,停几艘乌篷船,船前挂盏纸灯笼,渔家就坐在船头。这时候早就不卖鲜鱼了,他们只卖干货,鱼干、虾干、腊肠、紫菜等。
等过了五更天再来,那时才换批人来卖活鱼,河鱼海货都有,他们价实诚,抢手得很。等到日头初上,缸子里空了,剩点零头碎脑的就拿回家。搁点酒,放葱姜蒜末糊一锅,有家底的,大早上煮锅麦饭下菜。
阿夏听底下渔家的吆喝声,和时不时的灶眼底下竹节啪嗒炸裂的声响,汤汁咕嘟,烈火炒菜。要是路过这条街,却什么也不买,只怕回去后肚子都要作妖。
山桃用手肘杵了杵阿夏的胳膊,“快看,张阿爷一家出来摆皮影戏了。”
晓椿和阿夏顺着她指的方向望去,巷子尾处转口有隐隐绰绰的锣鼓声,一群人搬个竹凳子坐那里叫好。
“我们也去看会儿。”
阿夏拍板。
说起皮影戏,陇水镇上只有张阿爷一家是做这个的,且他们是从外面城镇里学师几年后才回到镇上。
平日里接喜事单子,晚间就到明桥演给大人小孩看。不收银钱,赏钱随意给不给,只图个乐呵。
椅凳是人家自带的,要是没带,他那边也有几把小竹凳,挑把坐下就成。阿夏几个坐在后头,前面幽深的巷子口搭个台,四周架木框,前面糊的是桃花纸充做幕布。
里面悬了盏影灯,燃的清油,几支灯芯一点起,只有两字好说,亮堂。后头还有个置条桌,摆影戏要用的东西,左右两边坐着拿唢呐和二胡的,张阿爷唱念,他大儿掌扦子,也就是控皮影戏。
此时正演的龙游四海。那龙青色,尾长龙角大,两绺胡须弯弯绕绕,一出来底下是云,继而烟雾缭绕,跟真龙现身似的。
那点大的小孩惊叹,捂着嘴小声跟旁边的小伙伴说:“快看,是真龙来啦。”
“别说话,万一它寻着声过来可咋办。”
回话小孩面色严肃,手攥紧,眼神却死死地盯着。阿夏在后头听的时候差点没笑出声来。
这龙还厉害着,会喷火,幕布后张大哥喝口烧酒松香,猛地喷向前面,瞬间起了熊熊大火。
连阿夏几个都被唬了一大跳。
“啊,是走水了!快灭火啊!”
“不是,那是龙喷的火。”
小孩一本正经地道,他满脸惊叹,心里深深认为是龙喷的。
浓烟散去,青龙摆摆身子,腾云驾雾一下子飞到东海,蓝色的海一望无垠,波光荡漾。
“那就是海,我到海湾时见过,好宽好长的。”
有孩子看见后蹦了蹦,立马坐下后,小声又兴奋地挨在同伴旁边喊。
张阿爷他们演的是草头戏,不是连本的,一晚换个花样,住在旁边的小孩和老人天天过来看。镇上孩子虽说能玩的花样多点,但也匮乏。可每日晚上新奇的皮影戏能让他们不用早早上床,这个小台子充斥着他们小小又满足的快乐。
也曾是阿夏童年最盼望的事情之一。小时候到夏日时,她爹会给她买一碗小圆子,让她边吃边看,要是碰上人多,她爹就把她扛在肩头看皮影戏。若是冬日,她娘会给她一袋子糖炒栗子,或是糖芋头,牵她过来看一场再回去睡觉。
所以这个弄堂里的小戏台,曾经是她最喜欢的,现下变成了其他孩子最欢喜的地方。
一场皮影戏完,有休息的时间,阿夏起身,指着旁边一个小棚车道:“我去张阿婆那里买几碗茶水。”
“成,山桃坐着吧,我跟你一起去。”
晓椿边说边抚裙摆站起来。
皮影戏旁边就一家摆了个棚车的,是张阿爷他婆娘跟几个儿媳一起办的,他们出来摆台,张阿婆就会一道跟过来出摊,赚些银钱。
她们卖茶水和小食,夏卖糟货,冬卖烤物,只有春秋有什么卖什么。
几个人一起请人做的小棚车也有意思,顶上是弯着的木棚,两根木架子,一根绑炭炉篮子。用竹子编筐围起来,放一个大铫子。另一头是竹编大柜,盖子敞开,露出不少罐子来,还有陶瓷小碗和筷子。
张阿婆年纪大了,坐在那里休息,主事卖东西的是她大儿媳张陈氏,她跟阿夏娘很熟,远远见了阿夏就招手,“阿夏,来来来,今日怎么有空过来啊,诺,姨给你卤味吃。”
说着就要拿碗,阿夏连忙拦住,“陈姨,你要是给我,我可不要,今日我带了银钱来的。”
“你这孩子,说什么胡话,一点卤味而已,早先我跟你娘一道摆摊时。她都能白送我家小娃几个面人,吃点东西咋了,你可别跟姨生分。”
张陈氏假意板下脸。
阿夏笑道:“我今日是带了银钱出来的,被我娘知道在陈姨你这里白吃,回去得被说。再说我们三个人,要吃得多,白送陈姨你就亏本了,到时候多给几颗也成。”
“成成,真是说不过你这丫头,阿夏你要吃啥,我们今日做了鸡脚、鸭掌、鸭肫、豆腐干。”
“我要五碗茶,三份豆腐干和鸭肫。”
听她说完后,张陈氏震惊,“五碗茶阿夏你怎么喝的完,买这么老多做什么。”
阿夏指指戏台子,眉眼温柔,“我给张阿爷他们买的,白听了戏,就买几碗茶水让他们润润口。”
“阿夏,你别买,到时候我会给他们送。”
张阿婆也忍不住出声。
“哎呀,算我的一份心意,借花献佛了。阿婆你们要是不卖给我,回去我连觉都睡不好。”
被她这一通抢白,大家也只能随她。她们卖的茶是散茶,味道还成,给倒了五碗让其他几个妯娌送过去了。
剩下的豆腐干和鸭肫泡在小罐子里,打开后一股卤味的香气。张陈氏用竹夹挨个夹出来,放到油纸袋子里,一袋子分量不小,给阿夏时都还是温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