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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什么分散了你的心思?”
他“老师”的威严感太强了,明明进门之前邵言还觉得自己被扔下很委屈,现在反而是他底气不足,脑中小学时没做完家庭作业,被老师罚站的情景重现。
他一时语塞:“那个,我,嗯......”
沈烁直截了当地问:“你是在好奇刚才的事?”
邵言:“这个是可以问的么?”
沈烁看着对面一脸心虚加好奇的少年,手中的毛巾顿了顿,甩了甩头发:
“没有什么可不可以的。他叫我帮他搬东西,今天垃圾太多,他一个人弄不来。”
“啊,就这?”邵言下意识道:“这有什么好隐瞒的?”
“或许是因为他觉得用金钱雇佣一个未成年人劳动是不道德的,又或者,他是觉得不应该在我同学面前说这个——”
他推理般地歪了歪脑袋:“怕我难堪?”
邵言下意识地想否认,但脑中及时想到沈烁刚回来时邋遢又狼狈的模样。如果他不是他,沈烁不是沈烁,他们只是普通的同学,或许他就会因为见到同班同学为了一点钱去清理垃圾而看不起他,或许沈烁也会因为被同班同学看到他狼狈,贫穷的一面而羞耻。
因为沈烁在他面前从来都是坦诚不掩饰的模样,所以就算是听到了这件事他也没有什么特殊的想法。但也许在其他人眼中,因为贫穷而低下头颅去做别的人不愿意做的事情是很丢人的。
就像最最开始,他时常因为自己和沈烁的贫富差距而感到尴尬。尴尬是因为他觉得贫穷是一件很羞耻的事,在沈烁面前炫耀自己的富裕是很伤沈烁自尊心的事。
他甚至不能否认,直至现在,他都觉得提及金钱和贫穷是伤害沈烁的事。
“......”少年沉默片刻,轻声问:“你是从什么时候开始......开始挣钱的?”
沈烁回忆了一下:“大概是我母亲去世半年后吧,他过于沉溺伤痛,无法承担一个成年人该承担的责任,为此,我只能自己养活自己。”
悲伤的故事在他口中如同街边新开的一家花店般普通:
“到高中为止应该没有问题,上了大学的话就有点困难。大学学费可以申请助学金,但是一个人生活要承担的费用有点高,必须从现在就开始准备。”他似乎是想到了什么,语气一顿,道:“你的补习费用真的帮助了我很多。”
他心平气和地说完,看向邵言,仿佛在等待他的提问。邵言吞了吞口水,他过去十六年幸福的人生从来没有考虑过上大学还要自己承担学费,生活费这种事,这个事件超过了他的思考范围。他勉强从嘴里憋出一句话:
“大学的话,可以住校的吧?”
“不——”沈烁摇摇头:“进入大学后,我想要过自己的生活。”
邵言似乎被这句话触动,但他还没整理出什么脉络,沈烁“啪”的一声甩了甩书,把少年注意力重新拉了回来:
“好奇心得到满足了吧?重新开始学习了,不要试图偷懒。”
邵言脑中所有思绪都被震飞了:
“啊你,你这......お前は鬼か(你是魔鬼么?)”
沈烁:“简单日语我也听得懂的。”
邵言:我闭嘴。
☆、完结
沈烁本来想整理隔壁房间自己过去睡的,可他那个酒鬼老爸的房间臭不可闻,不只是堆积的酒瓶臭味被子臭味,连空气都有股难以形容的味道。沈烁整理了一会后还是清除不了这个气味,他眼见就要发火了,邵言连忙拦住:
“算了算了,烁哥,今晚我们一起睡吧。”
沈烁极为勉强地接受了这个建议。
沈烁的房间没开暖气,空气冰冷干燥,他的床又不大,弄不了两床被子,因此两个人盖的是同一床。少年充满朝气和热量的身体很快将这块冷幽的空间温暖了起来,两个人虽然注意不要碰到对方,但膝盖和脚还是偶尔接触,温热的皮肤轻轻擦过,有种少年们独特的亲昵。
察觉到沈烁的不自在,邵言故意用自己的脚背去蹭他的脚掌,直把一个正直青少年蹭得忍不住拿脚踢了他好几下,还附送一个正义的眼神才停止打闹。
邵言闭上眼睛,熄灯之后房间里一片黑暗,微小的窗帘缝隙连接着世界上唯一的光明。邵言睁着眼睛,静静地看着那条光明。夜晚让其他感官变得敏感,大脑像进入了宇宙黑洞,将一切风暴都吸收进去然后重归寂静。
不知道过去了多久,邵言听到一个声音:
“你......你上大学之后就不会再回来了么?”
空气一片沉寂。
邵言沉默了下,轻声说:“我,我可以和你去一个大学么?或者附近的学校,周末的时候我可以找你玩,也许,哪一天,我们可以一起出去租房子,我可以帮你分摊房租,然后你可以做饭给我吃,周末我们可以约打球或者打游戏......”
“我就是,就是......”这一刻,邵言自己也分不清是同情更多一点,还是他自己的本心,他只是很想,并且也这么说了:
“想和你做朋友。”
......
我真的说出口了!!
少年的脸“砰”的烧了起来。真的,真的有这个音效效果。他自己都震惊于自己能说出这么羞耻的话,少年的感性褪去,理智重新占据主导地位。但话已出口,收也收不回来,他只能把脸躲进被子里,双手握成拳头,内心嗷嗷尖叫,疯狂地为自己的话羞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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