殷音快速游过去，借着月光，倒也看清楚两人在河底的位置。
    她最先要救的自然是狗蛋这孩子。
    殷音的手托举着狗蛋的腋下，就要带着他往河边游，却游不动，殷音回头才发现，狗蛋的另一只手被孙爱梅握住。
    殷音连忙去掰，可孙爱梅的力气实在是太大了，她根本掰不开。
    怎么办，如果一次性救两个人的话，会有些困难。
    殷音本来是打算先救狗蛋，再救孙爱梅的。
    罢了，两人一起救吧。
    在掰不开手指的情况下，殷音只能这么做了。
    不曾想，她刚要去救孙爱梅的时候，孙爱梅却睁开了眼睛，拽住了她的脚。
    河水里，孙爱梅一只手攥着原狗蛋，一只手拽着殷音的脚。
    殷音挣扎着，却怎么都挣不开。
    靠！
    殷音只想骂人了，这孙爱梅是想拉着她陪葬不成。
    本想着她是狗蛋的妈，她怎么也该救一救，现在殷音却觉得她刚刚真是疯了才会想着救孙爱梅。
    殷音如今是凡人之躯，她虽然会游泳，但也憋不了多长时间的气。
    一个不好，她真可能要被淹死。
    那真是她在三千世界里最憋屈的死法，她都不好意思说她是神仙了。
    大概是身边的动静太大，即将失去意识的原狗蛋缓缓睁开眼睛。看到了被孙爱梅拖住的殷音。
    是陈姨，下河来救他了吗？
    孙爱梅这是要拉着陈姨和他们一起死吗？
    不，不可以。
    知知还需要陈姨陪着。
    如果陈姨跟着他们一起死在河里，知知和陈叔一定会很伤心，很伤心的。
    孙爱梅，我一个人陪着你死，还不够吗？
    原狗蛋也不知道从哪里爆发出来的力气，帮着殷音一起，将孙爱梅拽住殷音脚的手给掰开了。
    也是在掰开的同时，原狗蛋被迫被孙爱梅拉着往更深处而去。
    殷音急了，她快要憋不住气了。
    她必须在这之前，将狗蛋拉回来，不然，只能放弃了。
    她想救狗蛋，却也没想过牺牲自己。
    一来，她来这个世界，是因为原主与陈长生的两个孩子。
    二来，这原本就是原狗蛋的死亡节点，上辈子，原狗蛋就是在这个时候，被孙爱梅拖着一起淹死在这条河里的。
    眼见着孙爱梅仍不肯放手，殷音几乎要放弃了。
    就在这时，一直都闭着眼睛，沉在河里微笑的孙爱梅睁开了眼睛。
    她的眼神，难得的清明。
    第550章 抛夫弃子的知青妈妈（40）
    她看到了身边的殷音，也看到了被她紧紧锦攥住的小人儿。
    那是狗蛋，是她的儿子，是她与那个人唯一的孩子。
    也不知怎的，此刻在河水里，她的眼神却格外的好，她清楚地看到了小孩脸上的绝望。
    那是不应该出现在小孩子身上的神情。
    一直以来心坚硬如铁的孙爱梅不知怎的，这一次忽然觉得心很疼。
    眼前的视线越来越恍惚，似乎有什么东西，在拽着她回到以前。
    三岁的小人儿睁开双手，抱住她的腿，仰头用稚嫩的声音说：“妈妈，以后狗蛋陪着你。”当时沉浸在丈夫离开后悲伤情绪的她，将小孩无情地推倒在地上。
    冬天，小孩睡到一半，她一盆冰水从头浇下，将他小小的身体淋湿，小孩生病发烧，她冷冷看着。
    小孩拿着别人送的食物进来，她将所有的食物都抢过去，小孩跑开了，再回来时，肚子鼓鼓的，像一只丑陋的河豚。
    小孩被她拽着头发，拼命将粗糙的墙上磕，血流了下来，他哭着喊：妈妈，妈妈，狗蛋好疼，狗蛋好疼。
    听着那声音，她唇角的笑容更甚。
    小孩被她按在水缸里，几年里不知道有多少次，她看着她从最开始的扑腾，到最后乖乖坐在水缸里，被她像玩玩具般往下按。
    视线定留在最后一个画面：她给孩子喂完奶，孩子软软的小手抓着她的一根手指，咯咯地笑了，小孩的眼睛漆黑清澈如一汪水，笑容纯真而无暇。
    最后一个画面也渐渐碎裂了。
    河水里，孙爱梅忽然就笑了。
    她的眼眶湿润，分不清是泪水还是河水。
    殷音隐约听到河上有声音传来，她想，大概是陈长生已经把人叫来了吧。
    只是，她真的撑不住了。
    难道真的要放弃狗蛋吗？
    就在殷音内心激烈挣扎的时候，忽然，她看到孙爱梅放弃了抓住原狗蛋的手，随即将原狗蛋往她的方向推。
    力是有反作用的。
    在原狗蛋被孙爱梅推向殷音的时候，那股力量也将孙爱梅往更深处推去。
    殷音顾不得惊讶，只能用尽最后一分力气，将狗蛋托举着往河边的方向游去。
    原狗蛋在彻底昏迷过去的时候，看到那抹被拽向更深处的身影，那抹身影离得越来越远，最后消失在视线里。
    河岸上，已经来了不少人，他们都提些油灯，将这一小片地方照亮。
    有通水性的人下了河要去救人。
    “音音。”陈长生看到了殷音。
    在殷音刚刚游近的时候，就有人将她怀里已经昏迷过去的原狗蛋抱了去，她刚刚上了安，陈长生就把外套披在她身上。
    油灯下，陈长生的脸竟比殷音还要白上几分。
    他叫了人，看到殷音还没有上岸，真的吓坏了，就把殷音为了救人，不顾她自己的生命安全。
    所幸，她现在终于上岸了。
    “不要担心，我没事。”殷音安抚陈长生道。
    又对其他人道：“孙爱梅还在河里。”她指了指孙爱梅沉下去的位置。
    第551章 抛夫弃子的知青妈妈（41）
    只是她没有告诉他们的是，即便把孙爱梅救上来，她可能也没救了。
    陈长生确认殷音没事后，就立刻赶到狗蛋身边给他进行急救。
    虽然红砖村规定村民，尤其是小孩，不通水性的人不许靠近红砖河，但每年依旧有人落水。
    陈长生也给很多人做过急救，如今给原狗蛋做急救，已经很熟练了。
    只是，陈长生经过了几分钟的急救，原狗蛋仍然一点反应都没有。
    随着时间的流逝，众人越来越急。
    殷音也很着急，她知道，狗蛋在水里淹着的时间太久了，如今，只能听天由命了。
    众人已经绝望，甚至有些人还隐隐在哭泣，但陈长生没有放弃，他依旧在进行着急救。
    “咳咳……”
    “醒了，醒了。”
    一直没反应的原狗蛋忽的就咳了起来，胸腔里的水也吐了出来。
    原狗蛋，算是活了过来。
    他躺在草地上，眼光空洞地望着天上清冷的月亮。
    耳边传来其他人的叹息声。
    “孙爱梅，她已经死了。”
    翌日，孙爱梅带着原狗蛋跳河自杀的事情，在红砖村传开了。
    原狗蛋被殷知青救了起来，孙爱梅救起来的时候太晚了，已经死了。
    “这孙爱梅真是作孽啊，平时虐待狗蛋那孩子不够，居然还带着他去跳河，她死了好，死了活该。”
    “幸好有殷知青，不然狗蛋这次真的会被孙爱梅带着淹死在河里。”
    “狗蛋真是可怜啊，爹走了，疯了的娘现在又死了，留下他孤零零一个人。”
    “呵呵，说不定他一个人才好呢。那对烂心肝的爸妈不要也罢。”
    孙爱梅很快下葬了，是红砖村所有人筹集的钱处理的后事。
    孙爱梅下葬的时候，原狗蛋在陈家，由陈长生和殷音在照顾着。
    自从那天后，本就感冒发烧的原狗蛋，一直在昏睡着，反反复复地发烧，如今几天了，烧仍然没退。
    红砖村有人来看，都不约而同地摇了摇头，狗蛋这孩子，估计也活不了了。
    陈知知守在原狗蛋身边，看着一直维护她的狗蛋哥哥一直躺着闭着眼睛，浑身发烫，脸发红，难过得直抹眼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