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江雪 作者:琉璃飘灯
金戈铁马还没咣当干净。他感觉脑子像拖着辆破车似的艰难的转动着,什么打算?他茫然的想着,他也不过是普通的小老百姓罢了,如今国破家亡,他能有什么打算呢?
“别急,慢慢考虑。”温郁之走过将他搂在怀里:“京城城破是半个月前,如今半个月过去了,别的地方我不知道,可至少岭南一代没有大的骚乱。淮水、长江、襄阳、蜀中,这些地方都可为屏障。京城虽然丢了,可也不是真的就亡国了,对么?”
江h听温郁之这样说也觉得心定了一些了,把脸埋在他里肩窝点了点头。温郁之拍了拍他的后背,接着安慰道:“你也不必太担心俪娘,俪娘她不是普通的柔弱女子,在乱世中自保的能力还是有的。”
“至于北边那一家人……”温郁之叹了口气:“我说句实话,你去找他们简直就是大海捞针……”
“要我去找小晏么?”江h想了想,认真问道。
温郁之沉吟了好一会儿,终是咬了咬牙:“现在不是去寻小晏的时候……我相信林乐源的为人,小晏托付给他,他定会照顾周全。”
“那你现在……”
“先等等,”温郁之说道:“这几天先将寨子里的事处理完,姜老的后事还要张罗……林乐源他既然写了第一封信,后面一定还会有消息。京城沦陷,如今流亡朝堂是谁当家都还未可知呢,此时我若擅自南上,名不正言不顺,到时定是束手束脚。与其如此,还不如安心呆在此间静观其变。”
“而且……”温郁之想了想,还是说了:“京中权贵此时必是七零八落,林乐源来信上说被囚禁的太子和他一起从京城里逃了出来。三……皇上不知去向,恐怕凶多吉少……林乐源既然带着太子在城破的时候活了下来,就不会抓不住这个机会的。再等等,我相信过几日朝中定会来人。”
“要不我去县里买两匹马?”江h依旧有些不放心:“这毕竟只是你的猜测,不怕一万,只怕万一……”
“买马?我们哪里有钱?”
“额……”江h咬了咬牙,梗着脖子以一副英勇就义的表情说道:“其实吧……嗯……床板底下还有个荷包,里面有四十七两银子……本来我准备……不过现在……”
温郁之看着江h的样子,心里简直要笑翻了天,原本沉重的心情一下就轻松了许多。他有心逗逗江h,故意皱眉板着脸:“背着我藏钱,你是想干嘛?”
“我……我真不是故意瞒着你的!”江h以为他真生气了,急了,慌忙解释:“也不多嘛,我也不过是每个月存那么一二两而已!你这人在京里就是采薇帮你管账,根本不懂开源节流。我在北边的时候村里的大娘教我的,晴天就得修房顶。一样的道理,平时就得存点钱……”
“行了行了,我逗你玩的……”温郁之突然笑弯了腰。他忍不住在江h刚起床还没来得及梳的鸡窝头上狠狠揉了两把:“岭南不比北边,这里马少,本来就稀罕。而且现在打仗,有马也都被朝廷征了。你那点私房钱还是存着自己慢慢花吧,我不惦记,啊?”
……
温郁之所料一点不差,十日之后,他们便等来了林乐源的第二封信。和信一起来的,还有一卷明黄色的圣旨。
十几个身着铠甲手持长枪的皇家侍卫一路快马赶来,翻山越岭的进了寨子。小地方什么时候见过这样的阵仗,村头打水的大娘吓的手中木桶“哐当”一声掉到了地上。
领头的青年人越众而出,朗声问道:“温郁之温先生可在此地?”
“快、快去找先生!”大娘缓过神来,推了身后的孩子一把。孩子光着脚丫,一溜烟的跑了出去。
温郁之此时正和江h在族长家中做客,反复叮嘱族长千万将今年早稻屯下一半,万一战火燃起,随之而来的定是饥荒。孩子从外面匆匆跑来,喘着气将事情说了。温郁之先是一愣,接着深吸口气,起身对族长拱手道歉,稍稍整理了下衣袖,便拉着江h大步向外走去。
领头的青年是镇北侯府的侍卫,常年跟在林乐源身边,温郁之认得却叫不出名字。可见了他,心中便定下一半――派他来,那便是镇北侯掌到实权了。很有可能……便是被幽禁了三年的太子登基了。
青年拿出一卷明黄圣旨,温郁之便带着身后众人恭敬跪下。
“奉天承运皇帝,诏曰:朕囚于深宫三载,深感昭华易逝,朱颜已改。后都城沦陷,颠沛逃亡,更觉心酸。自与爱卿当日一别,思卿甚切。”
青年的声音铿锵有力:“然此际山河破碎,民生凋敝。皇兄战死,镇北侯马革裹尸。贼人辱我国威,犯我疆土,半壁江山沦陷,生灵涂于战火!国家至此绝境,朕自觉愧对列祖列宗。此时当尽我辈之所能,抛头颅,洒热血,共御强敌,共抵外辱。”
青年顿了一顿,接着念道:“封原江宁布政使温郁之为丞相,加封太子太傅,统领百官,共度危难。朕恳请先生接此重担,即刻北上。朕候卿于南都临安。钦此――”
温郁之跪在地上,久久没动。
官拜丞相……年少时凌云壮志的目标此即突然成了现实,他却感觉不到一点欣喜。就算他是太子旧人,可流刑三年,官复旧职已是破格开恩。如今竟然让他出任丞相……只有可能是一种情况――朝中已经真的没人能担当此任了。
江h悄悄在他身后推了他一下,温郁之猛的一个哆嗦。他深吸口气,沉声说道:“臣、温郁之领旨!”
他说完这句话,感觉像是接下了一个重担。
……
启程的时候,温郁之最后回头望了一眼青山环绕的寨子和竹林掩映中的吊脚楼,还有姜老先生的灵堂。
他觉得自己这小半辈子都就没有清闲过。
少年时父母双亡,骤失依靠。府中乱作一团,幼弟嗷嗷待哺,一个家的担子,便这么不分青红皂白的落在了少年人还不太坚毅的肩膀上面。后来变法改革,逆流而上,朝中派系勾心斗角。再后来……
他也觉得沉重,觉得疲惫,可每次都想着,咬牙扛一扛,熬一熬便能过去了。
如今老师戴恭时去了,姜老先生去了,镇北侯也去了……国家要亡了,却再没有长辈挡在身前替他遮风挡雨了。
敌人刀剑直迫眉睫,寒霜利刃加诸于身……
如今压在他肩上的,是一个国家了。
作者有话要说: 今天加更一章,嗯,礼拜天那章依旧,就算礼拜天没有礼拜一也一定会来
☆、大厦将倾
来寨子里传旨的青年人名唤张荣,极有眼色,知道林乐源派他来便是让他从今往后跟着温郁之的意思,于是恭恭敬敬的称温郁之“温相”,叫江h“江哥”,热络却并不掐媚,给人的感觉很是舒服。
岭南多山,无法骑马,更无法行车,一行十多人便只能靠两条腿星夜兼程的翻山越岭,到外面的乡镇再乘官船走水路上临安。
当日张荣念过圣旨之后,便将林乐源的一封手笺交给了温郁之。
信笺很厚,足足有十多页纸,详详细细的交代了这几个月来的点点滴滴,更是将过去和如今的朝堂形势作了总结,有关于大楚的,也有关于北燕的,写的条理极为明析,许多分析更是一针见血。温郁之有些诧异,他一直都知道纨绔只是林乐源的表象,却是第一次发现他也能有这种治世之才。
不过想一想就也理解了,三皇子当政的这三年里,林乐源在朝堂上定是步步艰辛,如履薄冰。
没有什么比逆境和苦难更能磨练人的了。
“林乐源信上说了什么?”江h凑上来问道。以前在京城的时候,他知道林乐源对温郁之的心思,却不甚在意――反正自己和林乐源都没有戏。不过如今……每次看到林乐源与温郁之的书信来往,他都控制不住的有些吃味。
温郁之沉吟了一会儿,挑江h会关心的重点说给他听:“老镇北侯,就是林乐源他父亲,城破的时候不肯走,带着他大哥留下来和北燕巷战……殉国了。”
江h:“……”
带队的张荣见他们有话要说,便自觉让手下慢下脚步,隔着十几步远跟着。
“当时场面混乱,也没人顾得上太子,林乐源就去宗人府把他带了出来,他们扮成普通士兵从西门走的。小晏也和他们一起。”温郁之接着说道:“至于皇帝……他准备逃到应天与勤王军会合,不过刚出南城门就被北燕发现了。肩膀上中了流箭,身边带的几百随从也全都战死。不过他最后……也没肯当俘虏,拔剑自刎了。”
江h叹了口气,他一直觉得三皇子不是个东西,此时也觉得无话可说。
温郁之也没有说话,沉默的往前走着。
“严相怎么样了?”过了半响,江h故作随意的问道。他突然想起温郁之曾经的那个妻子,心情一下子极为复杂,也不知是盼她有事还是盼她没事。
“严相……”温郁之看了眼信:“他带着家眷跟在皇帝后面走的,如今还没有明确的下落。”
他看江h依旧是一副欲言又止的样子,突然便懂了他在顾虑什么。有些东西闷在心里只会捂坏,还是决定和江h把话说开:“至于郑婉……她嫁与我便是聚少离多,我亏欠她许多。如今她不知去向,我会派人去寻她下落。但无论日后如何……”
他转过头来,认真看着江h眼睛:“无论日后如何,我不会再负你。”
*****
一行人马不停蹄的一直赶路,越往北走,战火肆虐的痕迹便越是惨烈。南下的逃难灾民随处可见,有些地方就连父母官都拖家带口的逃了,县衙门口都结起了厚厚的蛛网。死的人一多了,三伏天便不可避免的爆发了瘟疫。
都说两湖是天下粮仓,可如今农忙时节,大片大片的稻田荒废在路边无人打理――家里的男人全参军去了,留下来的都是老弱妇孺。
楚国大半兵力都折损在了北边,朝廷的征兵令也下了一次又一次,湖广江浙这些地方男丁几乎是被征没了,民间可谓是怨声载道。
就这样勉勉强强的凑足了百万大军,可江南的驻军本常年不上战场,刺刀都是锈的。里面至少还有一半是月前才入伍的新兵蛋子。
温郁之和江h紧赶慢赶的十日之内到了临安――原来的杭州府,如今的临时国都。
江h想着温郁之现在是丞相了,总得有几分排场,本以为会有不少人出城迎接,可到了临安才发现,所谓的临时朝廷,剩的也不过是百十来人。升一次朝,原来杭州府的比武场便能让一品到七品的全部站下。
如今的楚国,缺将、缺粮、缺钱、缺兵、缺人办事――总之什么都缺。
林乐源带着小晏在城外迎接,小晏如今已长成个小伙子了,高高壮壮的,江h差点没认出他来。他站在城门下隔着百十来步便看见了温郁之一行,一下子跑了上来,习惯性的想往温郁之怀里扑,可到了近前赶忙刹住脚步,站定,恭恭敬敬的叫了一声:“大哥。”
温郁之却是什么也没说,大步上前去一把将他搂在了怀里,仿佛他还只是个虎头虎脑的小孩子那样。江h看见温郁之眼眶有些发红,嘴唇抿的死紧,闭了闭眼,半响才叹息似的说了一句:“平安就好。”
林乐源着一身孝服,臂上戴着黑纱,他脸色有些憔悴,原来白嫩嫩的脸颊消瘦了下去,颧骨的棱角便格外刺眼。可他整个人愈发的沉稳了,站在城门下的身影有种不动如山的意味,仿佛曾经京城里那个风流纨绔从来都不存在似的。他走上前来,眼里带着一点含蓄的笑意:“子青,江h。”
他笑的时候眉眼微微弯了一弯,依稀可辨一点旧时模样。
温郁之在他肩膀上重重的拍了拍,没有寒暄,只是真心实意的说了一句:“辛苦你了。”
他们傍晚到的城门,林乐源在杭州知府家中给他们安排了一间院子――如今所有朝臣都是这么挤进杭州官员或大户的府邸住着。
温郁之塞了两块糕点便去见刚刚登基的太子了,林乐源便留下来和江h说话。
“粗茶淡饭,将就将就。” 林乐源挑亮油灯,将一桶稀饭和两碟小菜摆上了桌。
“哪里的事……”江h赶忙站起身来拿饭勺盛饭:“侯爷客气,我和郁之在梧州时有这白粥吃都是稀罕。”
林乐源笑了一笑,没说什么,端起粥碗喝了两口便有些吃不下了,转过头去看着跳动的烛火愣愣的发呆。
他的侧脸在灯光下明明灭灭,鬼影似的。一点都没有江h记忆中的活泼模样,江h只觉得心中说不出的难受。
“任厢还好么?”江h想了想,找最稳妥的话题打破僵局。
“挺好。”提到任厢,林乐源神情终于是开朗了一些:“他参军了,现在在朱邝手下当个千夫长。朱邝……就是原来的江南总兵。官场上的心思倒是玲珑,可打仗带兵……却说不上多有才干。”
江h叹了口气,突然也觉得手中的白粥有些难以下咽。如今北燕就扎营在长江边上,武昌是何等战略要地?却只能派个资质平平的将领守着。
“有时我都不知道这仗打的有什么意思……”林乐源抹了把脸。他似乎挺久没个人能说说心里话的,逮着江h便忍不住的倾诉:“北燕刚发兵的时候,朝中意见就不得统一。要战的要和的吵成一锅粥。然后这一拖就耽误了战机,北燕那一路打下来简直是势如破竹。兵临京城城下的时候还有人在做着何谈的美梦……”
林乐源苦笑了下:“前年淮河和陇西都有起义,陇西的部队已经投靠北燕了,淮河的青木帮摇摆不定,朝廷派人去招安,到现在都没个消息。你这一路过来应该也看到了,江南的民怨不是一般的大。征兵令下了一次又一次,本来年景就不好,如今更是雪上加霜。现在民间根本没哪个百姓愿意替这个国家拼命!”
林乐源狠狠的一拳砸在桌子上,碗碟全都跟着跳了一跳:“如今大楚简直就是尽失民心!”
江h拍了拍林乐源的后背,也不知该说什么。他这一路走来,刚开始的时候觉得触目惊心,可到了后面,看多了,就只剩下麻木。
“今天温郁之不在,我跟你说两句……”林乐源的声音带着点颤抖,似哭似笑:“你根本不知道这几年朝堂上是怎么个乌烟瘴气!我恨北燕,他们杀了我父亲,杀了我兄长,可我更恨我们大楚就能这么不争气!”
他的眼泪已经控制不住的流了下来:“我都觉得这个国家迟早要亡,没有北燕也会有别的什么……这是大厦将倾啊……”
林乐源趴在桌上哭,哭得肝肠寸断。江h不知该怎么安慰,他自己心中也是一片迷茫。林乐源说的都有道理,可这毕竟是自己的国家,是自己出生长大的地方,无论如何他都不可能看着这个国家灭亡而无动于衷。
“有什么我能做的么?”江h叹了口气,轻声问道。
林乐源依旧是埋着头哽咽,过了好半响,突然抬起头来,桃子似的眼睛望着江h:“你别说,我突然想起来了,有件事还真非你不可!”
作者有话要说: 嗯,还是把这章更新赶出来了,我天……大家多多捧场啊
☆、襄阳失守
温郁之很晚才回到小院,江h靠坐在院子里的竹榻上乘凉,听到脚步声一骨碌爬了起来。
“回来了?”他揉了揉眼睛:“给你留了碗粥,要不要叫厨房热热?”
“没事。”温郁之拍了拍他的脑袋:“在陛下那里用过饭了。”
“那……要不要给你烧点水洗澡?”
“别麻烦了,这么热的天,我随便用冷水冲冲就行。”温郁之进房转到屏风后面:“你先休息吧,不用管我。”
江h也确实累了,应了一声,便依他所言去榻上躺着。赶了一天的路,他感觉自己身体十分困倦,可思维却极为活跃。林乐源和他说的话在他脑海中一遍遍回放,放一次便如撞了一声洪钟。
“怎么还没睡着?”温郁之简单的冲过澡后从屏风后转了出来。他头发上带着水汽,穿一件宽大的长衫。他在床沿上坐下,一下下的摸着江h头发:“怎么?有心事?”
“有点……”江h吸了口气,贪恋的嗅着温郁之袖口一点皂角的清香,沉吟半响,先问道:“太子他现在怎么样了?”
“以后记得叫陛下。”温郁之轻声说道:“也许真是逆境磨练人,我本以为经历了这些他会更加萎靡,不曾想却是比从前魄力了许多。”
“怎么说?”
“言谈举止,整个人给人的感觉已经不一样了。”温郁之说道:“他被幽禁了三年,卧榻之侧岂容他人安睡?三皇子一定是动过不止一次杀心。我们这些旧臣自顾不暇,更不可能时刻照拂于他。他却能够在深宫之中活下来……”
温郁之顿了一下接着说道:“他们刚刚逃到这里的时候,不少官员想叛逃,杭州知府甚至连投奔北燕的告密信都写好了。当时他当着众人的面拔剑手刃了那厮,这才杀鸡儆猴的稳定了局面。换做三年前……他是没这份果决的。”
“这也算是好事了。”江h翻个身搂住了温郁之的腰。
“总会好起来的。”温郁之安抚的微微笑了一下。
江h将脸在温郁之身上蹭了一蹭,他不知道温郁之到底是真觉得一切都有希望还只是单纯的安慰自己。温郁之接着月光打量着他的神色,突然问道:“你是不是还有话想和我说?”
“嗯……今晚林乐源和我聊了挺多的。”江h见他提起,便也没隐瞒:“他说楚国这是要亡了……”
“别乱想。”温郁之打断了他。
“你听我说!”江h突然拉着温郁之袖子一骨碌坐了起来:“林乐源今天和我说,北燕皇帝攻下京城之后便留在那里,他身边带着的是他的侄儿,就是我们见过的那个胡穆。而现在隔着长江和楚军对峙的却是北燕的太子。你说那个胡穆曾经甘冒大险来我们楚国卧底,难道会是个对皇位没野心的?他们的太子在前方征战,难道就不会预留一手?如果这个时候北燕国主突然崩了……”
“行了!”温郁之低喝一声打断他:“此事不要再提!”
“郁之!”江h有点急了:“你听我把话说完!”
“我知道你要说什么。”温郁之一改方才的从容,一把抓住江h肩膀:“我方才还没来得及和你说,以后对林乐源防着三分!他现在的脾性我都已经有点认不得了,他说什么你不可全信!”
“都到这个时候了,林乐源他还哪有什么理由害我?”江h同样抓住温郁之的手腕:“而且你要知道,我曾经是慈明堂最顶尖的杀手,这种事情,我不去谁去?!”
“太危险了。”温郁之口吻十分严肃:“你哪知道北燕皇帝驾崩他们太子就一定会撤兵?如果我是他我就坚决不会……”
“可这至少是一个契机!”江h打断他:“若是这个时候皇帝死了,太子在前方征战就有了顾虑!我们若是大举进攻,你说他是会留下来拼死应战,还是会放弃长江以北的一代区域回撤京城?他若是留下应战,简直就是给胡穆做嫁,他不会这么蠢的!”
“林乐源想的到的计谋你当北燕就想不到?”温郁之也是一步不退:“你这一切都是建立在胡穆与太子有储位之争的基础上的,你就知道那个胡穆对北燕皇位有觑见?”
“可难道不该试一试吗?”
“不行!”温郁之这回干脆什么都不说了,两个字回绝了他。
“郁之,你好好想想……”江h没辙,只得放软了口气求他。
温郁之依旧无动于衷。
江h干脆勾着他的脖子凑上去吻他的唇。他闭着眼,睫毛刷出一片阴影,很温顺的样子。温郁之却是一把将他拉开:“不行就是不行!刺杀北燕国主,你当你有几条性命?!”
江h盯着他看了半响,突然问道:“如果去行刺的不是我,是你的普通手下,比如落晖或者听雪,你会怎么选择?”
温郁之抿着唇不答话,眉头皱的死紧,眉心的那道皱纹愈发深刻。
“成功了,对大局只有利没有弊,失败了……”
“失败了你就没命了!”温郁之突然火了,压着声音冲江h吼了出来。
这是他第一次吼江h,江h整个人都愣住了。温郁之没有理他,一把扯过被子翻身睡下:“这事你敢再提一次,明天就给我滚吧!”
*****
接下来的日子,温郁之整个人忙的陀螺似的打转。他离开朝堂三年,各种政事全要重新熟悉。好在他曾是户部尚书,又在江宁布政使的位子上呆了许久。虽说如今官员全部换了一拨,可南方世族的势力却没有多少改变。他曾经在江南主持土地改制,这些个富商大户的底细全都一清二楚。皇帝破格提拔他为丞相,看重的大概也就是他这一点。
江h也没有闲着,他最得意的就是这一身武艺了,于是便去军中当了个教官。他这几年晒黑了许多,可眉目依旧是清清秀秀,混在一群军人里面极为另类,一开始所有人都当他是托关系进来的小白脸。不过当他气都不喘的连挑掉十几人的长枪之后,没人再小看他了。
他们两人都是天黑了才回家,鸡还没叫就得起床,每天能呆在一起的时间少之又少。江h试着又提了一次行刺的事,哪想温郁之直接翻脸了。江h见实在拗不过他,便也只好作罢。
时间一晃就到了七月,天气愈发的热了。那天傍晚下了一场暴雨,电闪雷鸣之中,八百里加急的快马奔进临安,带来了一个让整个临时朝廷震动的消息――襄阳城破了。
襄阳乃长江上游门户,北通汝洛,西带秦蜀,南遮湖广,东瞰吴越 。如今楚燕两国隔长江对峙,一旦失守,北燕便可顺流而下,直取临安。一点都不夸张的说,这里简直就是楚国的七寸。
而如今这个七寸,被人捏住了。
军报送达地点时候,新登基的皇帝正和一众大臣在前厅商讨粮草调配,温郁之位置就在帝王下首,他清楚的看到皇帝脸色在起身的一瞬间惨白,然后一下子跌坐回了龙椅上面。
谁都没想到这座兵精粮足的城池这么快就失守了。可再厚的城墙也敌不过一点――守军之中出了内奸。
当天温郁之半夜才回到小院,三伏天身上竟然带着一点凉意。江h点着油灯等他。
他跨过门槛走进房来,转身将身后的房门掩上,插上门栓,这才将一卷综案和一支玉瓶放在了桌上。
玉瓶只有拇指大小,雕琢的小巧精致,在昏暗的油灯下发出柔莹润的光泽来。温郁之张了张口,几次想发出声音却什么都说不出来。江h晚间已经听到了一点襄阳城破的风声,此时再看温郁之的样子,便什么都懂了。
“早就该答应我了嘛!”江h故作轻松的笑了笑:“你看,白白拖了一个多月,如果早点行动,我现在都该功成身退了……”
他的话还没说完,温郁之突然一步上前,他一手搂着江h的腰,一手托着江h后脑勺,不由分说的将他压在墙上狠狠吻他。
这个吻就像傍晚的那场暴雨,带着绝望的苦涩味道。温郁之狠狠咬噬江h的嘴唇,用了十分的力气,淡淡的咸腥在两人齿间弥漫。他搂着江h的手越收越紧,仿佛想将他揉进身体里一般。
江h默默的忍着肋骨上压迫的疼痛,他觉得对方就像一只无路可逃的困兽,焦躁而绝望。他将手环上温郁之的脊背,隔着夏天的单衣一下下安抚似的抚摸着他的肩胛骨,认认真真的回应他。
半响之后,温郁之终是一点点的平静了下来,他箍着他的手臂放轻了力道,狂风暴雨似的亲吻也柔和了许多。他捧着江h的脸带着歉意的一点点舔掉江h嘴唇上冒出来的一滴血珠,拇指在他耳后和眼角来回摩挲,十足的温存和珍视。
江h觉得腿有些软。
唇分的时候,两人都有些喘息。江h借着明明灭灭的火光打量温郁之的脸,他看到他眼角一道亮晶晶的细细痕迹,一下子就愣住了。
“你……”他不可置信的抬起手来,小心翼翼的抚上温郁之的眼角,指尖果然感觉到了一点潮湿。
温郁之本能的闭了下眼,却没有躲闪。他定定的望着江h,拉起他的手放到自己心口。
“等这次事情完了,我也不做什么丞相了,我跟你走,去哪里都行……”温郁之急速的说着,声音中甚至带着一点慌乱:“就是你一定得平安回来,一定得平安回来……你要是出事了,我得后悔一辈子,我……”
江h觉得自己什么都懂了。他没让温郁之说下去,凑上去重新吻住了他。
两人一齐倒在了床榻之上。江h的衣服已经在亲吻之中褪到了肩头,他一个翻身跨坐在温郁之大腿上,伸手去解他的腰带。
房中的烛火幽幽的跳跃,温郁之的眼眸很深,如同不见底的寒潭。江h对上了他的视线,便在他的眸子中看到了自己的影子――只有自己的影子。
他鬼使神差的便想起了曾经京城中的那个夜晚,他们在温府的庭院对饮,廊下的宫灯流转出一片清辉。温郁之当时也是这样凝视着他,神色复杂,却带着无限的深情味道。
彼时的温存是镜花水月,如今呢?
江h凝视着温郁之,觉得这一次是真的。
这一瞬间他有种时光交错的荒谬感觉,仿佛这些年发生的种种都是自己的一场大梦,那段鲜衣怒马的日子就在昨日,从来都没有走远。
江h突然便有些感慨万千,搂着温郁之脖子带着点苦笑的呢喃:“我真是栽你手上了……这辈子都栽你手上了……”
“不好么?”温郁之仰着头吻江h的胸膛和下巴,不待他回答便自顾自的说下去:“是我欠你的……我亏欠最多的就是你了……”
江h笑了一笑,他抬手抽掉温郁之的发簪,从床头的暗格摸出软膏塞到他手上,滑下去将温郁之的欲/望含在口中吞吐,极尽可能的取悦他,含混不清的说道:“唔,谁要我喜欢你呢……”
温郁之的呼吸暮地重了,他觉得眼眶酸涩,喉头如灌了铅般的沉重,几次张了张口都无法发出声音。这一瞬间他清楚的感受到了江h对自己的心意,他清楚的知道对方是不计一切代价的爱他。
他觉得上苍待自己真的不薄,让他此生能遇到这样一人。
作者有话要说: “襄阳乃长江上游门户,北通汝洛,西带秦蜀,南遮湖广,东瞰吴越”――《读史方舆纪要》
嗯,河蟹内容老规矩,去贴吧,现在还没写,明天放上去
☆、临行别离
江h是清晨出发,那天正好是七月半。
七月半,鬼门开,都说这天是一年中阴气最重的日子,可如今战火连绵,就是寻常时候,也是一副新鬼烦冤旧鬼哭的凄惨景象。
认识温郁之之前的中元节,江h都是独自一人给父母和外婆烧上一叠纸钱,和温郁之在一起后,便陪着他一起祭拜亲人恩师。不过今年……他有更重要的使命在身。
这几日温郁之与他细细的说了北燕的形势和行刺的计划,林乐源还把六年前和他比试过一场的“秋决剑”邱霜给找了出来。
曾经的少年已完全脱去了稚嫩的痕迹,举手投足间都带着高手的雍容气度。他天资和根基都是极好的,可谓是不世出的武学奇才。江h曾经凭着江湖经验险险胜他,可如今却是敌不过他了。
江h一开始不知林乐源葫芦里卖的什么药,邱霜的武艺极佳不假,可他眼中的傲气与清高却是怎么都藏不住的,往人群中一站简直鹤立鸡群,实在不是做刺客的料。
温郁之给他解释,这计划说穿了便是声东击西――邱霜引开北燕皇帝身边号称北境第一高手的“绝影”,而他则伺机投毒暗杀。
为了隐藏行踪,他们分头上京,邱霜扮什么都不像,无奈之下只得用他的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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