玉西机电总公司就在玉西县城的东郊，靠近市区。从长河区到玉西机电总公司所在地，需要纵贯整个玉兰市区，路况一般，在不塞车的前提下，也需要一个多小时。

    柳俊没有开那台市委小牌号的车，就开了自己买的奥迪200，带着于怀信两人，来到玉西机电总公司实地了解一下情况。

    倒并不是柳俊十分喜欢“微服私访”，不过有的时候深入基层考察一下实际的情况，对掌握第一手资料还是很重要的。

    从张文波来信中反映的情况来看，玉西机电总公司的局面比较复杂。尚越到底是不是作风霸道，搞一言堂，或者说是不是还有其他问题，还不好说。

    既然尚越与李惠是同乡，尽管不能肯定他与李惠之间是否有私人往来，柳俊觉得还是谨慎一些为好。撇开尚越李惠之间可能存在的私人往来不说，玉西机电总公司这么一个中型骨干国企，也是柳俊极为关注的对象。

    根据国家统计局公布的资料来看，截止去年年底，全国完成股份制改造的各类国有企业，一共有数万家之多，总股本达到六千亿元。统计局的结论是，国有企业改制第一步是成功的。今后还要继续深化改革。与国家体改委发布的进一步深化改革的文件相互呼应。

    全国其他省市国有企业改制的真实情况究竟如何，柳俊没有做过调查了解，不敢随便评论。不过玉兰市的情况，却是不容乐观。单纯从数据上看，玉兰市很多国企也已经完成了股份制改造。但这仅仅只是官方的统计数据。

    柳俊从政时间虽然不长，却也明白，假使当真完全相信这些数据，自己就会变成彻头彻尾的官僚。说得难听点，有关部门公布的这些数据，就如同一块泡在水里的海绵，随便一挤，水分就沥沥而下。

    从整个玉兰市的实际情况来看，除了长河区百分之九十的国有企业真正完成了股份制改造，进入了良姓循环，其他各区县的国有企业，完成改造并运行良好的比例很低。柳俊甚至怀疑，某些国企借股份制改造之名，被个别不法官员和无良商人勾结，变相掏空了，只剩下一个空壳子。

    在柳俊的前世记忆中，媒体曾经报道了很多这样的案例，全国各地都有发生。在大变革时期，什么都是一窝蜂涌上去，片面追求速度，讲究报表数据好看，法律和制度的空子无处不在，很多国企改制的时候，又缺乏必要的监督，致使国有资产被严重低估，不法份子以极低的代价，就获取了国企的大部分股权，随后堂而皇之地将国有资产瓜分。

    柳俊可不相信玉兰市是世外桃源，一片净土，大家的思想觉悟都很高，没有一个蛀虫出现。

    根据于怀信了解得资料来看，玉西机电总公司去年年底已经进行了股份制改造。张文波反映的情况应该是股份制改造开始之前的事情。张文波自己也已经去了江口市打工谋生，对后续的情况，不是很了解。

    柳俊是召开完工委会议之后，才与于怀信动身的，赶到玉西机电总公司时，已经接近中午十二点。

    从玉西机电总公司周边的环境来看，公司所在地不是很偏僻，与玉西县城基本接壤，公司门口有一个很大的广场，十字路口。附近有不少的店铺，还有一些摆摊的小贩，临近中午时分，人来人往的，甚是热闹。

    “书记，那里就是机电总公司……”

    于怀信泊好车，走到柳俊身边，指着不远处一片建筑物说道。

    机电总公司的规模不小，厂房和宿舍区连成一片，占了不小的地方，大门也修得很是气派。光看外表，还是十分风光的。和长风摩托车制造总公司一样，可能有一个短暂辉煌的时期。随着竞争曰益激烈，再加上内部管理不善，近几年迅速没落了。只剩下一个光鲜的外表。

    “进去走走！”

    柳俊说道。

    于怀信犹豫了一下，说道：“书记，我看还是先找个地方吃饭吧。吃完饭再去了解情况不迟。”

    于怀信斯斯文文的，饭量很是一般，这个时候也不觉着饿。不过他清楚柳俊的饭量，没有特殊情况，到点是一定要吃饭的。

    出来“微服私访”，也不能叫领导饿肚子。

    了解情况，不急在一时。

    “好啊，先吃饭！”

    柳俊微笑点头，走向机电总公司大门不远处的一家小酒楼，看上去应该是这附近最上档次的酒楼了。其实当初可能就是按照民房的规格来建的。郊区的少数居民富裕之后，第一选择基本上都是盖房子。后来又改建成酒楼。

    这个酒楼的名字，也很土气，叫做“好再来”。

    于怀信紧走几步，赶在了柳俊前头，走进酒楼看了一下，还算干净整洁。柳俊和于怀信两人上到二楼，不料这个酒楼生意还不错，仅有的两个包厢都已经满座。柳俊便选了一处临窗的位置坐下来，背对楼梯口。

    “两位客人点什么菜？”

    服务员是一个三十岁出头的女子，长相周正，脸上带着一些斯文之气，彬彬有礼。柳俊不由略感讶异。这样的女子，不大像是常年做服务员的嘛。

    于怀信显然未曾在意这些，点了柳俊素曰喜欢吃的几个菜。

    “客人，要喝点酒吗？”

    服务员又问道。

    于怀信便征询地望着柳俊。

    柳俊摇摇头，说道：“算了，中午不喝酒，吃饭吧。”

    “好！服务员，多打点饭上来，快一点。”

    于怀信就吩咐道。

    柳俊不由有些好笑，貌似只要和他在一起，大家都会记得吩咐服务员多打点饭。堂堂市委副书记，几乎与江湖好汉划上了等号。

    “好的，马上就来。”

    酒楼的大厨动作利索，很快就炒好了菜，连同一大盆饭很快就端了上来。于怀信紧着给柳俊盛了一大碗饭。

    柳俊夹了一筷子炒肉丝放进嘴里，微笑点头：“口味不错。”

    于怀信就笑道：“往往这种小店子炒出来的菜，更加合口味，家常菜。”

    正吃饭间，楼梯口笑笑嚷嚷的，又上来了五六位顾客，貌似其中有一位很粗豪的男子，嗓门粗大，打着哈哈上楼，震得整个二楼餐厅都嗡嗡作响。

    “怎么，没有包厢了？怎么搞的嘛，不早说……”那粗豪男子听说包厢已满，很是不悦，嚷嚷起来：“我们今天可是请了贵客！”

    于怀信一听，禁不住好笑。

    说是贵客，竟然也在这种路边小店请吃饭，可见也贵不到哪里去。

    “对不起，老板，今天没有包厢了……”

    另一个年轻的服务员连声的道歉。

    “朱科，要不，咱们去县里吃？”

    粗豪男子问另一个客人。

    “算了……就在这吃点吧，无所谓……”

    答话的却是一位女子。

    听了这个女子的声音，柳俊顿时微微蹙了一下眉头。柳书记记忆力很是不错，联系“朱科”的官衔，马上就想到一个人，前长风公司常务副总朱飞跃的女儿朱丽，在市工业局上班的。朱丽曾经与朱飞跃一起到湖畔一号楼拜访过他。这女人故意装嗲的声音给柳俊留下了比较深刻的印象。

    朱丽的公公谷从政和父亲朱飞跃同时倒台，进了班房。朱丽的丈夫自然失势，这女子依旧能被人当作“贵客”款待，可见也是个好本事的，却是不能小觑。

    “呵呵，今天真是对不起朱科了，下回一定补上！”

    粗豪男子说道。

    “梁总不必客气，大家都是一个系统的同志，没有那么多讲究。”

    朱丽笑着说道。虽然是正常朋友间的交谈，这女人依旧还是那种故意装嗲的音调，听在柳俊耳朵里，不免有些肉麻，至于别人是不是与柳书记同感，却不得而知。或许有人很喜欢也不一定。

    “服务员，过来点菜。”

    一行六人在柳俊他们不远处的桌子旁落座，粗门大嗓的梁总又嚷嚷起来。

    服务员紧着送上菜单，梁总大咧咧地一挥手，说道：“看什么菜单，我又不是生客……砂锅土鸡，红焖羊肉……嘿嘿，朱科，这个店子小是小点，大师傅的手艺很地道，特别是砂锅土鸡，做得很不错，不比大酒店的味道差，待会你尝尝……”

    朱丽笑道：“梁总说好，肯定就是好的了。”

    “呵呵，朱科真会说话。难怪是我们工业系统出名的女强人，连我们尚总都对你赞不绝口……”

    梁总就奉承道。

    于怀信压低声音对柳俊说道：“这个人叫梁亮，月亮的亮，以前是机电总公司的副总……”

    “以前？”

    “嗯，去年辞职了，这次机电总公司进行股份制改造，他是大股东之一。”

    柳俊的双眉微微一蹙。

    公司以前的副总，在股份制改造之前辞职，立马摇身一变，成为合股的大股东之一，这可有点意思了。看来这个机电总公司，还真有些不为人知的内情呢。

    “咦，怎么是你？沈丹？”

    梁亮忽然像发现新大陆一样叫道。

    “是我，梁副总！”

    刚才那个三十岁左右的斯文女服务员不亢不卑地说道。

    “呵呵，堂堂办公室干事，做起服务员来了！怎么样，张文波还好吧？躲到哪里去了？嘿嘿，告状告上瘾了吧？是不是去首都上访啦？”

    （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