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痛定思痛的沈妉心转回万千思绪,这回宫的路显得尤为漫长,她撩起一角车帘,问道:“老王,到哪儿了?”
“前头不远便到了南侧门。”老王笑呵呵的回道。
话音刚落,沈妉心便瞧见老王的头匪夷所思的直挺挺的转了一圈,人背对着她驾车,脸却正面朝向了她,嘴角仍挂着敦厚的笑容。那新鲜温热的液体溅到她嘴里,化出一股浓郁的腥铁味,宛如一道奔腾的洪流直冲脑门。
似有一双手扼住了她的脖子,叫喊不出声,只得眼睁睁看着老王的躯骸轰然栽倒下去,任由马车碾压而过。那骨头碎裂开的声音炸裂在耳边,沈妉心浑身猛然一震,瞳仁紧跟着急剧收缩,本能的往后一仰堪堪躲过了那破空而来的迎面一剑。
脱了缰绳的马儿状若癫狂,朝着城墙笔直冲了过去。容不得沈妉心有半点分神,锃亮的剑尖宛如切肉一般穿过了车顶,停在了沈妉心的鼻尖一寸之处。马车摇晃的厉害,沈妉心的恐惧只停在了她的胸口,腹内翻江倒海的波涛便一层一叠盖了上来。
“要撞上了,跳车!”车门处的黑衣人大声呼喊,接着一闪身便不见了踪影。
仿佛有一群人围着把她推搡来去,沈妉心无暇顾及那话里的意思,直到她忍着腹中翻涌,勉力撑开双臂东倒西歪的半蹲起身,抬头望向前方的一霎那,脑海中仅剩二字。
完了!
南侧门前后当值的四个羽林卫早已闻声而来,各个伸长了脖子张望。待看清那无人驱使的马车后,纷纷逃散开去,接着便听身后传来一声震耳欲聋的碰撞声。马匹折了脖子血溅当场,车厢紧随其后四分五裂。一个车轱辘随着惯性滚了过来,离那四个侍卫五步之外原地转了两圈,而后倒下。
四人面面相觑,同时咽了口唾沫。前几年,晋朝遗臣胡培领着府下十数位衷心党羽在正南门下与皇帝陛下叫板,说当今朝廷待他们不公,士可忍孰不可忍,势必要讨回一个公道,如若不然,便以死明志。皇帝陛下自是不予理会,谁曾想,这胡培做过几年参军,也是烈血儿郎,在门前跪了一夜,第二日东起时便在众目睽睽之下,驾着马车撞死在皇城墙下。那十数位忠肝义胆的党羽自也是随之西去,据说当时场面极为血腥壮烈,近三十人与马匹的血汇成了一条小溪,沿着正南门淌到了御南街头。
难不成又有哪位大人想不开,唱一出东施效颦?可现在是夜里,没几个人瞧的见,岂不是死的不值当?
四人八目相视了一阵,不约而同的走上前去。虽心惊胆战,但毕竟是皇城护卫,岂能临阵退缩?传出去,饭碗且不说,脑袋还要不要了?
“哎哟……”沈妉心趴在马尸上,浑身似要散架,痛的生不如死。方才她临危一动,赶在车厢撞上那一看就能撞死人的城墙之前纵身跳出了马车,极其幸运的是,惨死的马儿虽死犹荣,给她当了垫背。否则即便不撞死也得摔个半死不活,沈妉心勉强扭头看了一眼,便见四个手执□□的人缓步而来。她先是吓了一跳,而后便松了口气,这已是南侧门,执枪的显然是当值的羽林卫。皇城脚下,她就不信那几个刺客还敢肆意妄为!
可这念头刚起,沈妉心便情不自禁的瞪大了双目,张大了嘴,看着那四个头颅同时飞起,顿了一瞬,四道血泉冲天而上。一个尚还戴着铜盔面色谨慎的头如球一般哐啷当啷的滚到了沈妉心脚下,转了两圈,面朝着沈妉心停下。
沈妉心再也忍不住,手挥脚蹬的放声大喊,死不瞑目的侍卫头颅面上正中一脚,又朝外滚了出去。只滚出了一小段,一只黑色的靴子便踩在了头颅上,迫使它停了下来。
雪白银亮的剑身上缠绕着冤魂的血迹,沿着剑尖滴落入土。两名黑衣人在后,一名身材略娇小的黑衣人在前,踩着那颗头颅,嗓音清翠言辞冷血:“你若撞死了,这四人也就不必给你陪葬了。”
这黑衣人竟是个女子。
沈妉心一愣,顿时止住了鬼哭狼嚎,看了看那横七竖八的四具尸首,又看了看毫无人性,但身段玲珑的黑衣女子,一股不知从何而来的怒气油然而生,坐在血污里,指着那黑衣女子破口大骂:“放你/娘/的猪狗螺旋屁!老娘不瞎!人明明就是你杀的,还想把人命帐算到老娘头上来!?我呸!照你这么说,要不是你先杀了老娘的车夫,那马会自个儿往墙上撞?这要是没撞,他们会赶着上趟儿的给你送人头!?”
那黑衣女子不知是被这一通唇枪舌剑说昏了头,还是被沈妉心临死前的勇气给震慑,当下沉默了半晌没有吭声。
沈妉心微微喘着气,时不时的朝城门处张望。闹了这么大的动静,怎么着也该来人了吧?就在沈妉心搅着肚里的坏水,想法子拖延的时候。一道锐利的目光宛如脱弦的利箭一般直直射了过来,沈妉心屏息凝神抬眼迎上,便听那黑衣女子不可思议的道了一句。
“天王盖地虎。”
沈妉心浑身一颤,仿佛被人撬开了天灵盖,抖着小心肝儿接了下一句。
“宝塔镇河妖。”
这时,那女子身后的黑衣人上前一步道:“头儿,有人来了,三十丈之内奔马而来。”
黑衣女子不动声色的把脚下人头踹远了些,嗓音不淡不咸的道:“算你走运。”
“慢着!”沈妉心鬼使神差的大喊,“你叫什么名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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