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阮仲的事,以臣妾之见,君上如果十拿九稳,不若早些告诉淳风殿下。无论对方有意还是无心,对殿下而言,早知道比晚知道要好。此外,阿姌的事君上一旦要改主意,能否召其他人再来一趟挽澜殿?殿下本人也好,瑜夫人也罢。为各方面考虑,最好不要叫旁人认为此事是我劝下来的。
顾星朗再次抬头,就着从窗棂间倾泻进来的暮光看她,自然明白其中意思。
朕有数。退下吧。
暮色已经由浅金转为深金色,连带着空气中旋转的尘埃都清晰可辨。阮雪音出了御书房,虽觉疲乏,脚步却是轻快的。
不仅因为帮淳风办成了事,还因为自己今日表现,没有预想得那么糟。风度、仪态、脑力口才发挥都在正常水准,并不像受过内伤的人。
也许悬崖勒马的好处便在于此,没有真摔,恢复起来也快。
淳风果然还等在殿门口。开始晦暗的暮色里,她眼底浮着些忧伤之色,被蒙了灰尘的金色光线切割成碎片,以至于那张少女感极强的脸也显出深沉意味。
到此刻,她才确定那些忧色不仅仅是为了阿姌。
她走到她身边,空气的骤然流动将淳风从痴惘中拉出来。她转头看向阮雪音,愣了一瞬,旋即回神,双手拽了她胳膊,急急道:
如何?
妥了。
阿姌表情从怔到惊再到喜:我就知道!嫂嫂你当真了不得!冲这个,从今往后我就认你作嫂嫂了!
最后这句话唬得阮雪音连连摆手,几乎要咳起来:别别,想来你比我小不了多少,直接唤名字就好。
淳风嘻嘻一笑:嫂嫂你是几月生辰?我是十二月十五,今年底便满正二十。
阮雪音微笑:我在十一月,十一月二十二。你我同年。
原来嫂嫂你比我大不了几天嘛!我以为你今年生辰已经过了。都是差不多的年纪,嫂嫂你怎么比我厉害这么多。她缠着她胳膊不撒手,讲话也近乎谄媚,云玺在旁边听得直想笑。
阮雪音不习惯这种亲昵,想将胳膊抽出来,对方却没有放开的意思,继续笑嘻嘻盯着她看。她盯得过分认真,阮雪音渐渐有些发怵,然后听得对方严肃道:
不是吧。
眼见对方玩笑之意褪去,阮雪音赶紧将胳膊抽出来,拉开些距离,方随口问道:
怎么?
淳风却再次凑上前来,压低声量道:嫂嫂,这妆容是我化的,唇色是我点的,你这进去了快一个时辰,纹丝未变啊。
阮雪音莫名其妙:变什么?
顾淳风不甘心,仔细盯着她的脸再看,倒吸一口凉气:九哥这风度是保持给谁看呢?打扮成天仙给他送进去,就这么原封不动送出来了?许是吃惊,她忘了压低声量,嫂嫂,你还真是半点美人计都没用啊。你不用,我九哥也忍得了?
第一百零九章 却道风起秋凉
阿姌的事情真正尘埃落定,是在九月二十九。
因为此事,灵华殿的人事安排和淳风提前去夕岭的行程都受了影响,所以到一切打理妥当,真正出行时,已经是十月初二。
按最终结果,淳风殿下将在秋猎之后禁足灵华殿三个月;阿姌被罚去冷宫洒扫一年,一年后再视情况确定是否回灵华殿侍奉,惩处即时生效,自然不能再随公主去夕岭。
只是走了个顾淳风,祁宫中突然便安静了许多。哪怕那些盛夏时节的往事依然在暗处涓涓流淌,到底少了投石子的人;水面无风浪,无论当事人还是旁观者,都可以假作无事发生。
尤其秋猎在即,夕岭行宫素日人少,每年这个时候,宫里都要出动一批人前往打点筹备。各司安排人事、调度物品,各殿忙于整理收拾行装,一时也没空议论其他事。
但蔚国的秋猎却已近尾声。
蔚国地处青川北部,比起南边三国,向来是春来迟,夏来急,秋色转瞬逝,严冬漫漫无绝期。因此蔚国秋猎,总比大祁要早上几日,甚至十日。
比如今年。
然而转瞬即逝的蔚国之秋,却永远美得惊心动魄,年复一年,正应了所谓易逝是韶光。一场秋雨再一场秋阳,又一场秋雨再一场秋阳,夏季浓绿的植被被眼睁睁染得一层层明黄,或一层层金红,或黄绿交织,缠叠出深浅不同的绿黄红棕。
这样的景致变幻,在城中街巷上看着并不明显,因为城内树少,且大多是白桦;一旦出城上了山,那山林诸色便是最好的书画名家也调不出来。
竞庭歌素喜画青川山河,所以韶光易逝的蔚国秋天,是一年里她最中意的时候。
她对秋猎兴趣尔尔,但自慕容峋登基那年起,每年她都来,今年是第三年。
自然是为了这秋光。
她甚至因此学会了骑马。
蔚国秋光的精髓,就在围场所处的像山。苍梧秋色甲青川,像山秋光甲苍梧。
尽管竞庭歌一直觉得像山这个名字很好笑。山就是山,像是几个意思?
像山植被葱郁,风光独好,位置亦重要。苍梧地处蔚国南境,像山便横亘在苍梧城以南四百里处,东西绵延,将蔚国境挡在北边,乃天然屏障。而从像山出发一路往南约六百里,便到了祁蔚边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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