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因为所有人都在满目期盼崇敬的望着走过的诸萦,一时间,这个足足容纳了数万人的地方,最先是嘈杂惊讶,又慢慢变做无声的寂静,他们都站着,殷切的望着诸萦。
这一刻,他们的面容似乎都在诸萦的眼中变得生动。
数万张脸,有的相似,有的不同。他们大多是脏兮兮的,因为庶民为多,所以肌肤粗糙,或是面黄肌瘦,或是晒得黑黝。
而正在这时,一个稚童脱离母亲的怀抱,冲向诸萦。跟随着诸萦身后,被卫国臣子们一道带来的守卫意欲上前,幸而桓珩立时察觉到,他不动声色的挥了挥手,示意他们回去。那些守卫对视一眼,又慢慢退回去。
梳着垂髫的女童也小跑着到了诸萦的眼前,和旁人或慌张或警惕的神情不同,诸萦露出一个笑容,神色清浅柔和,看起来仁善慈悲,和记载中性格鲜明的众多鬼神并不相同。
汝有何事?她含笑望着女童,慢慢问道。
才四五岁的女童,看起来怯生生的,却愈发显得一双眼睛黑白分明,很有灵气。她伸出手,是一个编织成的花环,明明昨日才发过大水,但这一处因为地势高峻,并没有受到波及,连盛开的野花都别有生气。
女童的声音嫩生生的,隐约还有小奶音,送、送给您,神女娘娘。
说完,小姑娘灿然一笑,哪怕她身为庶民,饭食不能果腹,因而面黄肌瘦,没有诸萦在现代时常见的孩童身上的白净圆润,可落在诸萦眼中,却比任何人都耀眼。
这个笑容耀眼都灼进诸萦的心中,她温柔的笑着,有一瞬很想落下泪来。
但她没有,而是慢慢弯腰蹲下来,目光柔和的注视着女童,极美,替吾戴上可好?
小姑娘似乎在思考诸萦说什么,就在她的母亲紧张的看着她的时候,她歪着脑袋,认真的点头,脆生生道:好!
然后伸出小小而又枯瘦的手,睁着纯稚的眼睛,极为小心的帮诸萦把花环戴上。
诸萦穿着精致华美的衣裳,和这身衣裳同配的是价值连城的发簪步摇。哪怕是其中最不起眼的流苏,上头晃动的玉珠,也是晶莹剔透,难以寻到的珍品。
可这个用粗糙朴实的野花编织成的花环戴在诸萦头上,却丝毫不显得杂乱,亦不损伤诸萦的神女气质。若是先前是从天上的九重宫阙而来的出尘神女,那么如今就恍若出自山林深处的神女,同样的美丽,却不似从前一般高高在上,似乎永远与人间隔着天堑。
诸萦伸出玉质纤纤的手,指尖轻轻在发间的花环上拂过,她忍不住弯唇浅笑,眉眼似月牙一般弯着。
她全神贯注的望着女童,周遭的人则齐齐望着这个画面,而桓珩的目光仅仅停留在诸萦的身上,仿佛天地间只有诸萦一人。但他惯常克制,寻常人根本察觉不出他的神情中有何不同。
你叫什么?诸萦问道。
女童喏喏了许久,却怎么也说不清楚。虽然诸萦仍旧十分有耐心,但侯在一旁的女童母亲却实在担忧自己的女儿得罪神女,终究按捺不住,冲了上去。先是一把抱住孩子,紧接着对诸萦跪下,不断地告罪,求神女莫要怪罪,她一个庶民,不配有名。
诸萦垂下眸子,她险些忘了,只有贵族才必定有姓氏名字,庶民们至多只有名,而若是不够开化的地方,尤其是那些山野庶民,则大多无名。卫国在诸侯国间本就时常被讥讽为蛮夷,更何况眼前的女童年纪这般小,按这个时代的夭折率,是很有可能活不到成年,没有名字自然是理所当然。
她感受着发间的花环,只觉得重逾千斤。
诸萦重新抬眼,和女童平视,四目相对,诸萦极为认真的道:你有名字。
女童的年纪毕竟尚小,她有些茫然的和诸萦对视,头上的小揪揪随着她的动作歪了歪,愈发显得她的目光清澈干净。
诸萦一字一句,缓缓的说道:你名昱,为光明灿烂之意。
年纪小小的昱尚且不知道这对她意味着什么,她的母亲却一脸激动欣喜的拖着女儿朝诸萦磕头,已经是喜得语无伦次,多谢神女赐名,多谢神女,多谢神女!
起来吧。诸萦伸出手扶住不断磕头的母女二人。
等昱的母亲带着她退回一旁,诸萦才继续向下,直至看了个大概。
诸萦坐上桓珩命人准备的席塌,她一脸肃穆的继续考问桓珩,救济灾民仅为一时之法,若要杜绝,还需根治,尔可有思绪。
桓珩从一旁临时安放的席塌站起,起身对诸萦弯身拱手说道:珩已思虑过此事,不若治江。
他抬头看向诸萦,目光灼灼,坚毅的眉眼沉稳自信,治理望江,堵不如疏,疏通江水,开河道,修筑堤坝。
虽所耗甚巨,却是万世之功。
诸萦本就想引导桓珩从此处着想,没想到他自己便已想到,她微微颔首,目露赞许之色。
诸萦正想说什么,突然间神色一滞,心口一慌。是她放在宋国王宫的替身人偶,定是有人来寻了。诸萦望了望天色,果然,已是天光大亮,有人来寻也不足为奇。
她意念微动,五感便转换到她留在宋国王宫的纸人身上,小纸人的身体太过矮小,诸萦能看到的有限,只能看到门扉前似乎站了一个头戴高冠的男子身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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