过期弟弟(44)
其他比赛完的学生不知道出于什么心态,不回学校跑去当观众。结果现场好端端的画面电视直播下来像是搞大型粉丝见面会,鲜花掌声,手机手电筒打着光晃动,仉星航被拥簇其中略显生疏的笑,目光始终锁定在人群外围的阮芳雨身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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入夜的校门口十分安静,丝丝风从脸上吹过,仉星航用指尖小心为阮芳雨拨开粘在脸上的发丝,手指碰到脸颊,阮芳雨觉着痒,本来还浓郁的睡意悄然散去。
两人虽然已经确定关系很久了,但每次不经意间的触碰,还是会让阮芳雨心动,他好像有一捧藏在心里的血,平日佁然不动,只在遇到仉星航时迸出来,刹那流向全身,那时候连细小的汗毛都会变敏感。
阮芳雨睁开眼睛,抹了下仉星航碰过发痒的地方。四下无人,他的目光所及校门口两侧樟树茂密,后方与墙壁撑起一片罪恶的黑暗。寂静无声之时,似乎不该浪费如此良辰如此夜。
星航。阮芳雨脸上带着明显不怀好意的笑,朝樟树上退,似笑不笑对仉星航勾手指。
你过来。
仉星航有一瞬间迟疑,但还是笑着跟了过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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阮芳雨站在樟树下,迟疑转瞬即逝,但他还是看见了。他这才想起,现在的仉星航是从童年的地下室爬上来的,骨子里里有对于本能黑暗畏惧。
他一直都活的偷偷摸摸,跟他在一起后还是偷偷摸摸。
阮芳雨迎面抱住仉星航,贴着他又挪回了刚才的位置路灯之下,亮堂开阔。
光明正大。
怎么了?仉星航问。
怎么又过来了。
阮芳雨随口胡诌。那边蚊子多。
仉星航眼睫低垂,不知道为什么,他就是能明白阮芳雨所有的行动与借口。
他在阮芳雨唇上轻轻啃了下,密集的吻随之落下。
今天采访的记者说他是天才,连绝本古籍都能跟老专家聊上几句,得到赞赏。
可他花了三个月,才学会怎么轻柔接吻,怎么去好好爱一个人。
阮芳雨回抱住,手紧紧抓着他后背。集训期间大家都是住集体宿舍,别的时间万晓倩又盯得很紧,他们连片刻温存机会都没有。
上课时仉星航在他身边写题,周围无数窥探目光投来。阮芳雨就想:这是我的Alpha,你们都可以在大庭广众下肖想,凭什么我连亲一个都不行。
现在他终于挣脱了束缚,能够肆无忌惮亲吻相拥。
暖黄色灯光撒在脸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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刹车尖锐声刺穿耳膜,同时传来嘭一声巨响。出租车被横冲而出的车撞开,屁股卡进路中央护栏里。
惊魂未定的司机踹开车门,脚还软,但不影响对飞驰而过的卡宴屁股破口大骂:你他妈的不活了!
发动机在高速运转下轰隆作响,像只打鼾的猛兽。油门到底,急速前冲,出租车司机吓傻了,眼睁睁看着它笔直冲向校门口那里站了两个等车的学生。
躲开字还没出口,就已经迟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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仉星航甚至没反应过来,在听见一声巨响后回头,就被阮芳雨迅猛推开,他瞳孔张大,眼睁睁看着两人间越来越远,场景在眼中定格成一张张图片。
嘭!挡风玻璃龟裂成蜘蛛网蔓延,阮芳雨由于惯性,被撞倒地后又滑出去好远,沿途拉开一道触目惊心的血痕。
仉星航倒地后连滚带爬冲过了去。
哥!!!
他的耳朵嗡鸣,眼前血红一片。
就在上一刻,他还在自己怀里,现在却浑身是血躺在地上。这没有道理
阮芳雨头歪向一侧,头发散乱遮在眼上,大量血从胸口蔓出,呼吸间染透,他看着慌成孩子的仉星航,张开嘴,想说什么,但随即源源不断涌出的血让他发不出声音。
哥,哥仉星航手跪在地上,手忙脚乱为他擦,哭着说:你不用说话,你看着我。
那双经年累月干涩的眼,在阮芳雨逐渐黯淡的眼中泪如雨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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仉夫人紧紧握着方向盘,她已经疯了,根本不在意无辜者是谁。没有撞死仉星航让她恨的咬牙切齿。打着旋调转方向逆行而来。
仉星航如今就跪在路中央,无处可避,再也不会有人救他。她要杀死,杀死这个撺掇仉南星忤逆他,让她生不如死的元凶。凭什么,凭什么自己和儿子针锋相对,僵持不下,而情妇的孩子却能在电视采访中满目柔光。
车轮急速飞驰,光从车身划过带着迅猛的冲力和她的恨意。
哥!哥!仉星航看着阮芳雨阖上眼皮,他的世界塌了,爆发出一声撕心裂肺的哭。
阮芳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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车猛地被刹住,由于惯性仉夫人差点撞上破碎的挡风玻璃,又被安全带狠狠拽回位置上.她把着方向盘,惊恐瞪大眼睛。
仉星航呼喊的名字好像利箭刺穿耳膜。
地上那个浑身是血奄奄一息的Omega,他叫阮芳雨。
阮清芳的目光穿过张牙舞爪裂纹,看着头发下擦破的鼻梁脸颊,依旧能看出完整的轮廓线他是自己跟肖澄雨的孩子。
明天休息~~~不用提刀找我,我把自己埋了。(狗头保命)
第96章 过往
仉星航浑身是血站在手术室门口,幽香的绿茶血腥气裹挟着幽香的绿茶信息素不断蹿入鼻腔。
仉南星这次是跑着来的,在仉星航两步前站定,闻着血腥与信息素,脚步一驻,差点没站稳他一而再再而三的纵容,终于让阮清芳疯了。
航航他干涩念出这两个字,不知怎么还有余力扯出一抹苦涩的笑。你没事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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仉星航抬头,脸上狼狈的挂满泪痕和干结血痂,没有丝毫伪装,红血丝遍布的眼在抬起时直直刺向仉南星,这些年来的所有怨恨,皆在这刺骨的一眼中。
你没资格叫我。
阮芳雨在此刻生死未卜,他浑身都是冷的。
仉南星。仉星航恶狠又清晰咬紧这几个字。
要是我哥出事。你们仉家所有人,一个也别想活。
星航,别冲动。仉南星被你们这个明确用词刺了下,悲凉看着他。
仉家势力太大,仉怀安更缺乏父子情,仉星航如果做什么,一定会被毫不留情抹除。仉南星张开双臂想抱一下无助的仉星航,被一把推开。
你别碰我,我要我哥!我要阮芳雨!仉星航红着眼嘶吼。
他临近崩溃边缘,额头上青筋都起来了。
仉南星蹙眉,对闻声过来提醒的小护士抬手止住,在他偏执和暴戾中上前强硬的一把将人抱住,仉星航剧烈挣扎,仉南星的腕骨因拉拽咔嚓作响,他不管,只是紧紧抱着。
我知道你恨我,你恨我妈,恨父亲!星航,你恨吧,你本来就只是一个孩子。
就算是幼儿园的小朋友被抢了糖果都知道去抢回来,可他们在日复一日间硬生生扼杀了仉星航的天性。一个孩子,在欺凌下冠冕堂皇的佯装了这么多年温顺与大度。
仉夫人施暴、仉怀安漠不关心,他也在其中,他没能在仉星航遍体鳞伤时递过双手,给他一个温暖的拥抱。告诉他:有哥哥在,别怕。
我们会得到报应的。仉南星说:你不要为了这些不值当的人搭上自己,你有未来,阮阮肯定没事,他在等你。
刚才的憎恨只是迁怒,仉星航从小得到的善意不多,可他都记着。
他在仉南星柔声的安抚中逐渐放弃挣扎,只剩无助又悲痛地哭。
我什么都没有,我只有他了。
仉星航在得不到那个家容纳后一直尽量规避。尤其是阮芳雨将他从地下室接走以后,他对如今一切都相当满足,连脾气都收敛,因为不想打破这份来之不易的宁静。
他不要仉家的利益与荣光。仉夫人让他从楼梯节节滚下,得了一身伤。他没有片刻想要报复回去。
他流浪了十八年,好不容易有个家。
但是现在
南星哥哥。他在仉南星的拉扯中无力跪在地上,所有的骄傲和尊严皆被悲痛碾碎,他哭着说:我把爷爷的遗产还给你们,你们把我的阮阮还给我好不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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仉南星眼眶发热,无力闭上眼睛,他感觉自己脑子里有数十只手在撕扯,撕心裂肺的疼。
好。仉南星拧紧眉头把仉星航从地上拉起。
你起来。
他照顾仉星航在门口等待的长椅上坐下,转身时将发抖的手挡在身前,把走廊窗户打开,让空气流通。
仉南星压抑着吸了口气,再转过身就换了笑脸,摸了摸仉星航头顶。
你就在这里等阮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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走廊尽头谭曜州匆匆而来,仉南星与他对视,两人交换了下目光,谭曜州压着声说:在旧宅。
仉南星点头。
看好我弟弟。他朝紧闭的手术室大门看了眼,顿了下,才艰难说:无论发生什么,别让他离开。如果阮芳雨真的出了什么问题,仉星航的会当场崩溃。
不得已时,给他打镇定剂。
就让一切都在他手里结束。他不能在让自己的弟弟们因为大人的过往成为跟他一样的牺牲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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阮清芳的车停在早已衰败的老家门口,车轮碾过张牙舞爪的野蔷薇,枯枝荒野散发出腐烂的味道。她看着眼前面目全非的房子,曾几何时,绿林阴翳,蝉鸣声噪心中涌出难以言说的悲苦,捂住嘴,她想哭,最后忍成了一声凄厉哀嚎。
积闷在心底几十年的阴郁,让她痛到极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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阮清芳和肖澄雨从小一起长大,他们是邻居,是青梅竹马。他们曾经也像寻常的孩子一样。
拉着手,在炎炎夏日里穿越漓漓的小雨,踏着积水回家。在冬日大雪纷扬时骑单车,在铃铛声中悠悠碾下一排排车轮印印。
肖澄雨陪着她,穿过迷宫一样的宽街小巷去看跨年演唱会。
为她在桌堂里偷偷藏零食,贿赂班长将两人值日调在一起。她分化成Omega后,引来了很多觊觎,肖澄雨护着她,抵御着四面八方的恶意。
阮清芳爱疯爱浪漫,爱鲜花拥簇爱炎炎的夏天。
肖澄雨始终陪在身边,歪着头,看着她闹,看着她笑。
她曾经也有过满眼是他的爱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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后来一次偶然,仉怀安对她一见钟情,开始轰轰烈烈的追求,为她种满园的玫瑰,建专属她的私人电影院。
她心乱了。
阮清芳19岁结婚,当年就有了孩子。
婚后的仉怀安对她无微不至体贴关怀,她满心欢喜,以为自己嫁给了爱情,生活也会这样胜蜜糖甜的走下去。
但世界上最缺乏的,就是一成不变。仉怀安新鲜劲过去后,本性暴露。长时间面对一张脸,他厌烦,即便阮清芳貌美也无济于事。
仉南星出生后没多久,仉怀安就开始夜不归家,一开始还会搪塞工作,后来连借口都懒得找,再后来,他将林秋萍光明正大带回家里,不顾她的脸面在房中乱搞。
阮清芳愤怒、憎恨,迫切的想要报复。她知道肖澄雨忘不了她,所以将人带回家,下了药,发生了仉南星所看到的那一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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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没想到自己会怀孕,得到诊断结果时慌了神。但就在同一时间,林秋萍出现在产检科,她怀孕了,仉怀安的。
阮清芳憎恨,又是为了报复,她瞒着肖澄雨,将孩子生了下来。
仉怀安知道这个孩子的存在,他甚至不爱到毫不在乎,只是说她脏,再也不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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阮清芳瘫坐在地上,披头散发毫无体面可言,双手抱着头撕心裂肺哀嚎。
她仅剩的良心很少,可她知道自己对不起肖澄雨。现在,又亲手杀了自己的孩子。
她亲手杀了自己和肖澄雨的孩子。
第97章 病情
夜深了,顺着巷口往外看,尽头是绵延起伏的建筑轮廓,星子坠在其上苍穹,一点又一点。天热,屋里闷,一群人纳凉的人半宿不散。
阿嬷在一群聊天人中,膝上搭着扇子不动,留神听远处。
许建三见她一晚上魂不守舍。大娘,你别担心了。阮阮和航航都上电视了,拿这么大奖,肯定跟同学们出去玩去了,年轻人,有自己的生活。
不会的。阿嬷低下头,短叹了声。
阮阮以前回来稍微晚点,都给我挂个电话。我今天,眼皮一直跳。她说不上什么滋味,就是心慌。
年纪大的人,都爱自己吓自己。另一人劝慰。
有航航在他身边呢,能出什么事。你快别惦记人俩小年轻了。哎呀,你没看今天电视上。好多人围着航航,阮阮再不抓紧?让人给抢走啦。
许建三又说:这俩孩子孝顺,好不容易出去玩一趟,回来要是看见你大半宿还守着,心里得多难受,以后连一起出去玩都不敢了。
咱们人老了,帮不上什么忙,自己照顾好自己,能少让他们操心点就少让他们操一点,不当拖累。年轻人,让他们耍去吧。
航航和阮阮今天在电视上可神气了,一等奖呢。大娘,我跟你说,放宽心,你以后享不完的福。
阿嬷叹了口气,心中七上八下,听着周围欢声笑语的劝慰。忧心忡忡望着巷子尽头,依旧没有动静。
夏夜的风穿过巷子丝丝绕绕吹进来。
阿嬷说:虽然我这把老骨头没用,但他俩现在还离不了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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仉南星从医院离开后,一路超速飙到旧宅,他狠狠咬住手腕,强迫让自己清醒冷静。仉家是比瘟疫还可怕的恶源,凡是靠近的人,沾染上的人都会变得不幸。
旧宅是林秋萍的老家,仉南星小时候放暑假经常会来住,他记得院子里有一片野蔷薇,艳红的瓣小小的花,沿墙攀爬,很高很高。
隔壁的叔叔会将他托在肩头,采摘门口路旁熟透的枇杷。他记得那个叔叔很温柔,晨曦暮光,金色暖阳穿过他脸庞,和阮芳雨一模一样。
后来叔叔走了,十年前外公去世,这个地方开始荒废,他也再不曾过来。听说去年被划进开发区,这几日就会有施工队来拆除,周围已是残垣断壁,睹物思人,也无物可睹,无人可思。
仉南星找到瘫坐在地上的阮清芳。仉家的贵夫人,如今坐在杂草丛生地上,口红凌乱,下眼睑晕了乌黑睫毛膏。
疯够了吗?仉南星单膝蹲下,与她平视。
这么多年,我知道仉怀安对不起你。你变成这样,我心疼,哄着你,宠着你。无论阮清芳怎么闹,他都以怜悯劝慰自己释怀。
阮清芳讷讷抬头,愣愣看着面前的仉南星。
仉南星回视她。但是我知道,我错了。我不应该装聋作哑,看着你疯。你根本就没病,装疯扮傻这么多年,折磨自己折磨星航,仉怀安可曾回头看你一眼?
现在你满意了吗?仉南星像是突然变了个人,以前那个乖顺的儿子荡然无存,冰冷问:你逼疯了我,亲手撞了你的儿子,阮清芳,你开心吗?
不!不是我!阮清芳摇头,抱着头惊恐尖叫。不是我的错!是他,是他非要挡在我面前,我不想撞他,我要杀的,是那个贱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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