蜉蝣时代[末世]一杯三两墨(91)
她擦了擦陈栎皮肤上残留的营养液,往他的腹腔里塞了一些固液混合态的药囊这种药囊能完全被人体吸收,然后准备缝合。
烟枪小声嘟囔,那个是他亲的我。
你闭嘴!
库吉拉抬起尖尖的鞋跟用力踩了烟枪一脚,然而这位复古文化爱好者靴子的靴楦内嵌铁皮,库吉拉没得逞还差点踩折自己的高跟鞋,更生气了。
库姐姐,这么渴望爱情你就追啊,我没记错乌鸦明天就回来了吧。
闭嘴闭嘴闭嘴。
见库吉拉开始给陈栎缝肚子,烟枪便不吱声了。
她推动像缝纫器一样医疗仪器,仔细地一层一层缝合伤口,创面过于大和残破,横七竖八缝了十几道才勉强把陈栎补好。
他什么时候能醒啊烟枪心痛万分地问。
库吉拉白了他一眼,不是醒过了吗?
烟枪叹了口气,陈栎的状态除了重伤之外,还有更多他必然不能与外界言说的他觉得很不安,因为教典里说,灾祸会跟着新神降临。
对了,老大说库吉拉顿了顿,他说让你们这段时间好生歇着,下个月会很忙。
这老家伙又在装神弄鬼。烟枪不满。
让休息还不好?库吉拉说,我都多少年没休过假了。
烟枪笑,等你把乌鸦追到手,老大肯定给你放恋爱假。
库吉拉伸出一根纤纤玉指,佯怒地指向烟枪的脑门,呸,要你指摘我爱情的方式!
这时一声模糊的咳嗽声响起,两人立即将目光投向台床里的人。
陈栎缓缓睁开眼睛,烟枪顿时松了口气。
他的眼睛漆黑而雪亮,而不是之前盲人一般的涣散。
大雪死了。陈栎沙哑的声音传递出这样一个噩耗。
你怎么知道的?库吉拉惊叫出声。
作者有话要说:
本篇谈一些甜甜的恋爱(顺便推剧情)
第141章
大雪。
她的名字也叫大雪。
中心城已经很多很多年没有下过这么大的雪, 她伸手接住眼前最大的一片雪,足有她掌心那么大。
雪片在她发烫的手心里,从边角开始渐渐向中心融化, 最终只剩下一小滩散发着锈臭味的水。
反革看着眼前这个自己亲手带大的姑娘,蓬松的卷发像头小狮子, 上面挂满了晶莹的雪片,望着风雪的眼神有些天真, 也有些凶狠。
他教会她开车,教会她生存, 教会她不要忘记仇恨唯独忘记教她要宽容。
老大, 大雪声音沙哑,嗓门也不像以往那样大, 我不认错。
反革点点头明白了。
我错了吗?她问,嘴角向后紧紧地绷着, 神情倔强。
大雪,我可以纵容你们犯下所有错误,除了一个,反革沉声, 我不允许你们互相伤害。
但这样我才会快乐。大雪说。
离开中心城,再也别回来。
这句话让大雪的眼睛变得通红,她用力地梗住脖子压抑自己颤抖的声音,你不愿意再见到我了。
那里有辆车, 你把它开走, 这样的天气也挡不了你。反革轻声说。
大雪摇了摇头。
反革叹了口气, 大雪, 为什么?为什么不跟我说?为什么要这样?
因为我不想听你说我不対,让我放弃。
大雪抬起冻僵的手指搓了搓自己紧绷的嘴角, 似乎是想表现得洒脱一些,我报复他,不仅因为他是那个女人的儿子还因为我见不得他,凭什么他能得到那么多,好像他生来这个世界的主角。
她猛地抬起头,老大,你说,凭什么?
每个人命运不同,反革淡淡地说,每个人遭遇的苦难也不同。
大雪满脸痛苦,我觉得我一直留在了那天,再也走不出去,他们手拉手,离开时候还他妈很高兴那天也在下雪,真他妈狗日的。你怎么不教我忘掉?我忘不掉,这是我的癌症。
你不会理解我的大雪苦笑一声,你们都理解不了。
反革摇了摇头,孩子,我其实比你想象中更理解。
我不认错。大雪又在固执地重复这句话。
你错了,我教过你,不审判无罪之人。
罪都是人定下的,是人的工具,为什么我不能给他定罪。大雪说。
反革微微皱起眉头,强词夺理。
你偏袒他。大雪的神情更加痛苦。
我偏袒过你们所有人,反革的声音变得有些艰涩,其实,我和你一样。
风声越来越盛大,雪片像斜飞的尖刀,大雪在风雪中不停地摇晃,她的嘴唇蠕动着,却没有声音发出。
反革看着她,缓慢地抬起了手,不远处那辆黑车感应到手势,自动向后倒车,擦着大雪的身体停下。
那是他给大雪准备好的车。
走吧。他说。
大雪摇了摇头,我没有地方可去,我早已经没家了。
你不想走,也不想认错。
対。大雪的眼神倔犟到了极点,像一头凶狠却幼稚的小兽。
我不能留下你,这是我们一起定下的规矩。
反革略带痛苦地闭起双眼,再睁开时,他从衣袋里摸出一只亮着蓝光的塑料小条,递给大雪,你还有一个选择。
他死了吗?大雪接过塑料小条,在手心里反复摩挲,里面有半满的能量液,车手细腻的手感让她感觉到里面的重量在摇晃。
他多半死不了。反革说。
艹他妈凭什么。大雪哼笑了一声。
车贴在大雪身侧,冰凉的金属壳子被风雪敲打出一连串铿锵劲道的音乐。
她现在就可以跳上车,车是她一生最亲密的爱人。
她可以和爱人在以秒为单位的时间里迅速撤离,然后消失得无踪无迹。
老大,你记得要把我的故事讲给他听。大雪笑起来,露出一口雪亮的白牙。
反革说,好。
大雪把能量弹咬在牙间,咔嚓一声。
嘭
能量弹里爆发出的蓝白色闪光迅速膨胀,裹住了她的上半身。
雪片被爆炸掀起、卷起,飞上惨白的天空。
但最终还是会落地,还是会归于尘土。
大雪死了。死在一个下大雪的白天。
陈栎从台床里翻下来,极度的虚弱让他差点跪倒在地上。
烟枪扶住他,他推开,挣扎着扑向窗边,烟枪没有阻拦,从后面护住,确保他不会再次摔倒。
窗户被粗暴地拍开,风雪瞬间灌了进来,库吉拉默不作声拉开外衣,把仪器精密脆弱部分护在自己怀里。
陈栎半个身子探出窗户,望着漆黑一片的雪天,喃喃自语,原来已经天黑了
空中盘飞着的雪花让他觉得眩晕,他浑沌的大脑里此刻只有迟钝的知觉,没有任何情感波动,即便知道了大雪的死讯,心下也是一片麻木。
但随着他感觉到外界的寒冷是那样彻骨,情感也渐渐开始复苏。
烟枪纵容他在窗边站了许久,才轻声劝说,陈栎,回来吧。
陈栎缩回身子,关上窗户,対烟枪说,给我拿件衣服。
烟枪说了声好,便转身出去了。
看样子你好得差不多,滚吧。库吉拉抖了抖身上的雪,冷冷地说。
给我拿盒止疼药。陈栎说。
库吉拉秀眉一挑,你不是一向很能耐吗?
那是在装逼。
库吉拉无意识做了一个吞咽的动作,她的目光从陈栎身上移开,投向窗外,夜风卷着雪花,敲在窗台上,她走过去关上窗户,把静音膜打开。
两人站在窗边,库吉拉很娇小,只到陈栎的肩膀,她抬手摸了摸窗户,即便有恒温系统,最靠近外界的部分还是牺牲于冰冷。
大雪死了,老大说他处理了。库吉拉的声音变得很轻,他一定很伤心,才会忍不住把这件事告诉我。
嗯。
我和大雪不一样,和你们都不一样,老大一直供我在中心城读书,却从没有要求过我做什么哪怕是那么堕落的我,他也从没嫌弃过。库吉拉说。
你说这些,是怕自己因为大雪的事怨恨他。陈栎说,语调像是叹了口气。
库吉拉没有理会陈栎的话,而是自顾自地接着说,你说,乌鸦也能原谅曾经的我吗?
这你得问她。
库吉拉抿了抿红唇,我不问,我不敢。
她很善良,你不需要有顾虑。陈栎说着,看到窗子里自己的倒影,脸色苍白,肩膀支出的骨头像嶙峋的怪石。
他知道有一天自己的身体会跟不上大脑进化的速度。那会很危险,他得开始学着爱护自己,以免一不小心成为世界的罪人。
你怎么知道大雪的事。库吉拉的声音还是轻轻的,怕惊扰了什么似的。
我推测的。陈栎说,他说的是实话,在昏睡中他无意识地接受了许多碎片化的信息,大脑自动为他推演出这个结果。
很奇怪,虽然我不喜欢你,但站在你身旁总会觉得安心。库吉拉在窗户上胡乱地画了一些长短不一的竖线。
因为我有保护你的责任,鲸小姐。
别那么叫我。库吉拉不悦。
这时烟枪回来了,抱着衣服和太空毯,他嘟囔道,黑爷的衣服一股药粉味儿,咱也没见过他什么时候这么勤奋敬业过。
他不是不努力,是没有做医生的天赋。库吉拉又恢复了尖牙利嘴。
来吧宝贝,咱们回家。烟枪笑着対陈栎说。
恶心,快滚!库吉拉骂道。
陈栎自觉自愿地享受烟枪的穿衣服务,末了烟枪把他抱起来,他也没有拒绝,找了个舒服的姿势靠在烟枪怀里。
人为什么要长腿。陈栎窝在烟枪怀里,懒洋洋地说。
烟枪把到嘴边的黄腔咽下去,笑着用唇蹭了蹭陈栎的黑发。
沉吗?陈栎问。
你瘦得以后进门都不用开锁,哪个门缝都挤得过去。烟枪给自己说心疼。
你等着,不练到二百斤我跟你姓。
你迟早跟我姓嘶烟枪挨了一头锤,眼前跳了一把小星星。
老烟,我想起来了,我见过她。陈栎说。
总督两扇车门羽翼般展开,烟枪把抱陈栎进去,把车座调平,最后发动了引擎,做完这一切他才问,谁?
大雪,我见过她,小时候,陈栎说得很慢,辰茗的项目死了人,她去家里慰问,那家只有一个小姑娘。
烟枪张了张嘴,没说出话来。
我偷跑进去看了一眼,后来差点被辰茗罚死我光记得挨罚,忘记了她小时候的样子。
陈栎躺在车厢黑暗的深处,车窗外掠过的霓虹灯在他身上留下彩色的影子。
你就当是还她了。烟枪指了指自己的脸。
陈栎茫然地跟着烟枪的指示摸上去,迟钝的刺痛浮上面皮。
谁打的?烟枪问。
老头。
操他妈。
他妈都快一百岁了。
忘了吧。
嗯。
陈栎知道烟枪指的是什么。
他闭上眼睛,告诉自己,忘了吧,你没做错那么多,她也没那么可怜。
就算你做错了很多,她也很可怜,但别再无意义地折磨自己。
因为没有意义。以目前的科技,人死不能发生,时间不能回溯。
车内响起舒缓的纯音乐,二百多年前的声音穿越时空安抚他们疲惫的神经。
时间是可以被从零向一打碎的东西,但从一向零呢?
陈栎不知道,他不是科学家。
第142章
两人到家已经是凌晨一点, 雪小了很多,路上依旧湿滑难行,积雪被踩成泥水, 再被冻成崎岖乌黑的冰壳。
烟枪直接把陈栎从车抱上了茧床,陈栎搂着他的脖子不肯撒手, 硬把烟枪也拽上床。
唉,你伤!烟枪连忙把双臂撑在陈栎脑袋两侧, 叫了一声。
陈栎懒得回应,扣着烟枪后脑在他脸上乱亲。
烟枪碰到陈栎圆润坚硬的膝盖骨, 想到那双结实修长的腿, 再想到他没开成的黄腔脑子里卷起热带的风暴。
但风暴归风暴,他目前的想法仍然艰苦朴素。
陈栎揉着烟枪银白色的头发, 室外的霓虹映进来,在烟枪的头发上泼了各色的荧光液。
烟枪的脑袋埋在他颈窝里喘了口气, 他试图撑起身,却被烟枪按住手。
让我抱一会儿。烟枪的声音沙哑低沉,像一把微凉的金属梳子轻轻梳过神经,让他舒服到颤栗。
老烟, 你的风度呢?他在质问却用了温柔勾人的声音。
烟枪轻哼了一声,笑着说,我是你最狂热的信徒渎神是我的最高理想
陈栎本想配合烟枪的动作拥抱,却发现自己的腰被扣得死紧, 一动不能动。
怕他伤口裂开。
妈的
烟枪贴在他耳边低声骂了一句, 吻了吻他的耳朵。
烟枪摸索一会儿, 忽然被陈栎一巴掌挥开。他感觉自己的脖子和脑袋差点分家。
我艹, 你这是什么力气烟枪揉了揉脖子。
不是人的力气。
唉,这多不好。烟枪笑着说。
轻佻危险的笑容, 配上湿漉漉的皮肤和在夜色中更显深邃漂亮的眉眼,性感得要命。
别急,有你伺候我的时候。陈栎不为所动。
烟枪又蹭了蹭他,生气了?
我有那么爱生气?
没有,你脾气可好了。烟枪笑嘻嘻地说。
嗯,我也觉得。陈栎搂过烟枪让他在自己身旁躺下,烟枪突然兴奋起来,眼睛在黑暗中亮闪闪的。嗯?
你终于让我和你一起睡了。烟枪愉悦地说。
陈栎没忍住笑起来,就这么高兴?
那当然。烟枪小心翼翼地环住陈栎的腰,忽然皱了皱眉,你可不能再瘦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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