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蜉蝣时代[末世]一杯三两墨(7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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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陈栎揉了揉发困的双眼,声音有些哑,我还以为我幻听了。
    我小的时候,他偶尔会哼这首歌。
    陈栎刚准备说什么,忽然感觉到有人碰了碰他的肩膀。
    他飞快地关掉了影像,一瞬间暖意和微风也都消失了,重回现实后,身周空落落的。
    眼前的人是t,此时瘦弱的身体不住地摇晃着。
    他的小脸苍白,上面挂满豆大的汗珠,嘴唇嗫嚅着,好像在说什么。但他的声音很微弱,嘈杂的酒吧内根本听不清他在说什么。
    陈栎站起身,扶住了t的肩膀,t好像眩晕的厉害,他引导着t靠坐在沙发上,以便观察具体状态。
    昏暗闪烁的环境里,t急促地喘息着,他的双手蜷握在胸口,看上去非常痛苦。
    在陈栎意识到t为什么会变成这样的时候,他浑身都紧绷了起来。
    根深蒂固的顽疾即使被治愈,也会在再度提及的一瞬间让人噤若寒蝉。
    陈栎强忍下突如其来不适,他弯下腰对t说,别紧张,你越紧张就越难受,我现在带你回家。
    t痛苦而费力地摇动脑袋,他的嘴唇发青,不住地蠕动着,但他的声音很微弱。陈栎贴到了他的嘴边,才听清他在说什么。
    他他是不是死了他
    陈栎在心里叹了口气。
    他忧心的事情还是发生了。他知道梅少爷的死亡必然会引发t的原始依赖症,却没想到潜在的暗示来得这样快。
    原始依赖症是种诡异的固有疾病,有的人轻微的好像只是一阵心情,有的人却几乎要把这条命献祭出去。
    他说t和自己很像,没想到一语成谶,就连原始依赖症发作的程度都那么像。
    陈栎俯身把t抱了起来,入手一片不正常的高温。巧合一般,他今天也没有开车,仿佛昨日重现。
    男孩在他怀里如同枯叶般不停地颤抖,他在夜晚的街道快速奔跑,寒风割面。
    t无意识地在怀里蜷得更紧,更加依赖他胸口的体温,像是只伶仃的小动物。
    陈栎抱着t跑回家中,把t放在自己的床上。
    他将机器上的杂物快速清下来,然后打开那台放置了数月,已经落灰的机器。
    机器迅速合成了一只梅少爷的信息素,陈栎取出合成信息素注入针管,然后为t注射。
    男孩因为痛苦和发热而不住痉挛的身体,在模拟信息素的作用下渐渐安稳下来,过了一会儿,发出均匀的呼吸声。
    陈栎坐在信息素合成器前,漆黑的双瞳映着屏幕的荧光,一串串字符在他的眼前划过,很多、密密麻麻,许久翻不到尽头。
    最终,他下定了决心。
    他能为t做的,这应该是最后一件事。
    第106章
    翌日, t醒来之后,精神和情绪都缓和了很多,他又再度提出了昨天那个问题, 神情却完全不同。
    他很平静,是和年纪不符的平静。
    陈老板, 告诉我,梅篆是不是死了。
    陈栎沉默了片刻, 他没死,但很难再回来了。
    t苍白的小脸上露出一个微笑, 一颗可爱的小酒窝浮现在他的左颊。
    陈栎把t送回向荣巷, 刚离开这座贫民窟建筑群的出入口就看到那两条熟悉的身影,一高一矮, 正在一旁的拐角处探头探脑。
    即便穿着容易隐没入人群的黑灰色衣服,但不专业的跟踪手法和不矫健的身形还是出卖了很多信息他本以为跟踪他的是丛元帅的人, 但以丛元帅的资源和傲慢,他绝不可能用这样的人手。
    陈栎转身再度踏入向荣巷。
    在向荣巷被公寓楼挤得弯弯绕绕的狭窄小道中,他气定神闲地散起步来,把两个业余跟踪者遛得团团转。
    忽然, 耳中捕捉到一声短促的骂娘,是那个高个的跟踪者发出来的。
    业余还不敬业。陈栎在心里给两人打了个零分。
    这个时候,一个熟悉的身影出现在陈栎的视野里。
    这人身材瘦削,穿着黑色的长款旧大衣, 里面穿白衬衣。阔别多日, 这位先生眼下的黑眼圈倒是浅淡了不少, 精神饱满了许多, 一副正要回家的样子。
    陈栎上前叫住了他,嗨, 作家先生。
    作家突然被叫住,不自然地怂了一下肩膀,神情一愣,但随即露出礼貌的微笑,陈老板,没想到在这里遇到你。
    陈栎点了点头,静静地注视着作家,没有说话。
    不介意的话,作家拖长语尾,有些别扭地说着社交辞令,不介意的话,上我家坐坐,喝杯水?
    陈栎没有丝毫推托客气的意思,点头说,叨扰了。
    作家没想到陈栎这么干脆,尴尬地挠了挠头,无奈之下只好把这个不知客气为何物的青年领回了家。
    作家的家倒是让陈栎吃了一惊。
    向荣巷的公寓都很小,作家的家也不例外,只有一居室,办公室、卧室、客厅都在同一个空间。
    但意外的是,作家竟然将自己的家装扮成了一个童话般的小屋。
    圆圆的叶片窗帘,波点蘑菇样的桌椅,一张临窗的圆木小床,上面铺着红白格子的粗布床单。而窗子两边贴着立体蝴蝶贴纸,地板上则铺着柔软的液态地毯,一颗颗银色五角星在塑料流沙中摇摆。
    您的家很特别。陈栎一时找不到合适的赞美措辞,一个男人住在这样的小屋,虽然无可指摘,但也有些意外。
    作家从冰箱里取出了一瓶家庭装气泡水,倒进了一只手柄是缎带样子的陶瓷小杯子里,又放了四分之一切片的干柠檬价格不菲的干柠檬片,已经极尽待客之道。
    谢谢,作家把杯子放在蘑菇圆桌上,羞赧地笑了笑,我家还是第一次有客人来。
    陈栎拿起作家放在蘑菇凳上的一只扁铁盒,指了指凳子,我可以坐在这里吗?
    作家连忙点头,可以的,不好意思啊,我不太懂怎么招呼客人。
    是我冒然拜访。陈栎把铁盒放在了桌上,坐了下来。
    他把目光投向了桌上的铁盒,浅蓝色的扁扁的铁盒,看上去像是旧货市场才能买到的,上个世纪的包装盒,边角的涂漆都被磨掉了,露出了光滑的金属内里。
    这是什么?陈栎指了指铁盒。
    作家伸手把盒子打开,里面有厚厚的一沓薄纸片,作家随意地翻了翻,对陈栎说,就是一些拙劣的手稿,我正打算把它们处理掉。
    看着这些凌乱的纸页,陈栎的目光变深了一些他突然想起辰月初说的禁纸令。
    原来时下仍有很多人在使用纸张,这种已经存在了几千年历史的记载工具今时今日仍然具有价值。
    它便宜,随处可见,随手可记,并且保证信息安全不被远程盗窃。
    人们仍然需要纸,即便是信息技术高度发达的今天。
    作家看到陈栎沉默地盯着自己的手稿,有些害羞地盖上了铁盒盖子,都是很久以前写的,很幼稚的。
    在军政部工作得怎么样?陈栎抬起头,看到作家日益丰腴的脸庞,你看上去气色不错。
    还不错,大家都很照顾我,每天都有写不完的报告。作家把杯子推给陈栎,示意他喝水。
    还有时间写你的小说吗?陈栎抿了一口柠檬气泡水,干柠檬的酸苦和气泡水扎舌的感觉一同涌进了口腔,他不由皱了皱眉头。
    领导说我的身份敏感不好再随便写,作家笑了笑,但可以换个笔名,他不干涉我的创作自由。
    陈栎想,这个口吻听上去很像是辰月初那个擅长恩威并施的老油条。
    陈老板,你看上去好像不太好作家小心翼翼地问,生病了吗?
    陈栎低头看到自己拿杯子的手,它还在不争气地抖个不停。
    他觉得有些好笑,明明已经坦然接受了,身体却还在替他害怕。
    就像那时,他明明已经咬碎了心里所有的疙瘩,全部啐在地上,但这副残躯却依旧因为不存在的器官而幻痛不止。
    嗯,天气不好,有点感冒。陈栎淡淡地说。
    作家啊了一声,那我不应该给你倒冰水的。
    陈栎端起杯子又喝了一口,气泡扎着舌尖,酥酥麻麻,干柠檬片带着浓烈的苦腥和酸味,并不好喝。但起码不是那股千篇一律的化学香精味道。
    不碍事,我朋友是你的读者,他托我问问,大作家什么时候再连载。陈栎说。
    我正在构思一个故事,作家的语气突然变得兴奋起来,两只无精打采的眼睛里也冒出了火星似的,你想听听吗,如果可以的话,请给我一些建议。
    陈栎点点头,他瞥了一眼窗外,那两个业余跟踪者已经不在那里,五分钟之前,他们还在那里蹲着抽雾化烟。
    看来是等得不耐烦了。
    这个故事叫快乐的植物,作家清了清嗓子,开始于一个时代的落幕。
    通过一段你死我活的争夺,幸存下来的人们向宇宙飞去,想要开启新的生活,但是因为一个谎言,人们在宇宙中没有尽头地漂泊,最终在宇宙中寂灭。
    但是这不是彻底的死亡,人类的物质碎片带着人类的思维碎片经过难以计数的时间,飘落到了一个遥远的星球上,作家说到这里,露出了一个奇怪的笑容,成为了一大片有思想的植物。
    然后,人们感受着作为食物,被收割、被咀嚼的苦难,生生不息,直到人类的思想在长久的磨难中彻底消失。
    痛苦也就消失了,大家变成了快乐的植物。
    作家说完之后,带着满足的神情看向陈栎。
    很浪漫。陈栎说。
    但这不是小说,作家叹了口气,没有人会买这样的小说。
    为什么?陈栎不解。
    因为这个时代已经很糟糕了,没有人想读一个更糟糕的故事。
    我不懂这些。陈栎摇了摇头。
    或许我该写一个物质富足的时代比如说随处能买到新鲜的柠檬,每个人都不用再为水和食物发愁,那里有真正的人权和平等的法律,而不是坚固的、由上而下的壁垒。
    这样就会有人买你的小说了吗?
    作家苦笑着摇头,不会,它甚至不能出现。
    陈栎喝完了杯中的气泡水,他对作家说,谢谢款待,你可以期待那一天,或许很快就会来。
    作家有些惊讶看着陈栎。他和这个青年不过数面之缘,内心竟然不由自主地笃信这个青年,觉得他说出的每一句都不会食言。
    他看上去冷峻清冽,带着拒人千里之外的气势,却又让人觉得那样安全可靠。
    这到底是怎样的一个人,他又有着怎样的人生?
    等作家回过神来,陈栎已经不在屋中,只剩一只洗得干干净净的杯子躺在冰箱旁的水槽里。
    第107章
    陈栎离开向荣巷, 回了一趟雪棕榈,迎面碰上鹎鹎rc最出色的狙击手之一,因为右眼下眼睑有一片鲜红色的胎记而被叫红耳鹎, 后来干脆就爱称为鹎鹎。
    鹎鹎常年外派,很少回到中心城。
    哟, 小陈,你好了?能干活了?鹎鹎热情地揽过陈栎的肩膀, 还是陈栎熟悉的那吊着嗓门的音调,像鸟叫一样, 不错不错, 感觉又回来了。
    陈栎无奈地笑了笑,没好气地说, 什么感觉?挨揍的感觉?
    你最好能一下子让我写退休申请的程度,鹎鹎嬉皮笑脸地抬起自己价值千万的右手在陈栎眼前晃了晃, 就右手吧,哥还想讹一笔告老还乡费。
    你这分明是想讹我。陈栎说。
    小陈,我要结婚了。鹎鹎突然说。
    陈栎一愣,随即调侃道, 是谁瞎了眼?
    可帅嘞,不差你,我也是追了好久才追上,人家水牛城一枝花, 人又漂亮性格又好, 你不懂, 他可温柔了鹎鹎一脸想入非非, 本就不尽如人意的长相,此刻更加不堪入目。
    合着你这趟回来是跟老大要礼钱的。陈栎说。
    鹎鹎扯直了嘴角, 一脸苦相,哪有,我是被老大叫回来的!
    陈栎心跳一滞,他拍了拍鹎鹎的肩膀说,回头给你包礼钱。
    反革能把鹎鹎这样的赖皮闲散人士召回,事情只大不小。
    见到反革之前又遇到了几个许久不见的熟面孔,陈栎本想和反革聊聊在孤岛发生的事情,但看到人多,也就没说什么,默默地等在一旁。
    几日不见,反革看上去憔悴了不少,灰色的头发胡乱地扎在脑后,还有几缕发梢顽固地支棱在脑袋上,有些滑稽。
    等到人群散去,反革招了招手示意陈栎过来。
    身体怎么样?反革关切地问。
    还行。陈栎说。
    反革靠在墙上,疲惫地捏了捏眉心,你也知道有些人到了该有家有口的年龄。
    嗯。
    以前不惜命,是因为没有牵挂,现在不仅他们自己开始惜命,我也舍不得。
    嗯。
    没什么事,你也回去休息吧。反革说。
    需要我做什么。
    现在还不需要,反革叹了口气,但很快就需要了。
    陈栎敏锐地从反革的话中感觉到不好的预兆,但他没有追问只是坚定地回应,好。
    哦対了,反革摸了摸衣袋,从里面取出两颗子弹,你看一下。
    陈栎接过子弹仔细辨认,有些皱眉,第五局那批空降?
    不是,但能瞒得过你,肯定也能瞒得过他。反革笑了笑。
    这种特殊形态的子弹产自别国,却突然出现在第五局的装备库里,让第五局局长陷入清白度怀疑风波,因为那位局长曾经和一位外籍女明星有过情史这个瓶盖是他收集来的,他也亲眼见过那批子弹。
    但反革要用与第五局空降极为相似的子弹做什么?
    反革做什么都有他自己的理由,陈栎不打算追问。
    外观看不出来,但重量有些差别。陈栎把子弹还给反革。
    反革微微一笑,多谢,辰夜。
    他迅速意识到了自己的失言,有些懊恼地说,抱歉,我有点走神。
    这个称呼让陈栎浑身都紧绷起来。
    不全是因为反革突然叫出了这个名字,也因为反革这样反常的状态一个有绝强精神力和控制力的人,是怎样的压力才会让这样的人走神说错话。
    怎么,还不能原谅我这一次了?反革看到陈栎的表情,笑着说。
    陈栎板起脸,只有这次,下不为例。
    陈栎走出雪棕榈,并不意外,那两个跟踪者又鬼鬼祟祟地蹲在一侧墙角,正在有一句没一句聊着小话,看上去倒像是两个上班摸鱼的职员。
    陈栎他径自走了过去,堵住两人的去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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