蜉蝣时代[末世]一杯三两墨(62)
道路上停着一些施工的工具车,上面用白漆刷着罢工的字迹修补地面这样的工作,原本人力就比机器更合算。
大雪的车迅速穿过工具车之间的间隙,电磁地面上施工的尘屑被卷起来,一片乌烟瘴气。
陈栎跟在她车后约一米的位置,给自己留下应变的安全空间。
终于他看到了第一截断路,那真的是断路,一道宽有两米,深深的断裂沟壑横在路面当中,不知是被什么刨开的,只修补了一半便不了了之。
大雪无视这道鸿沟,她对自己的车速一向无比自信,惯性足够让她弹到对面完整的地面上。事实也是如此,独角兽平飞过这条深沟,如履平地,畅通无阻。
她看了一眼后视镜,发现陈栎的车并不在后面跟着,不由得一惊。
她抬眼看向前面,即使有视线遮挡物,也不可能完全挡住陈栎那台车。
怎么会回事?陈栎去哪了?
摔下去了?
摔下去怎么连点声响都没听到?
大雪深吸了一口气,心情顿时复杂起来。她接通了车内频道,频道通着,她沙哑的大嗓门一声暴吼,艹,你给老娘死哪去了?
下层。陈栎冷静的声音响起。
大雪一拳砸在操作盘上,你他妈和老娘玩阴的!
你不看地图,怪谁。
快速路尽头,大雪一路飞驰,但颠簸还是影响了她的速度,只见一道黑影当先窜了出来,领先她足有三四个车位。
大雪气得咬牙切齿,速度条都快被她拧断了,两臂肌肉鼓起,女性修长的手臂肌肉结实如豹,蕴藏着不可思议的力量。
他们已经踏上第四区,赛程过半,竞速更加激烈。
领先三四个车位并不保险,几分钟后,下一个街区,大雪的车便已经迫近,陈栎将速度升到了极限,前方的道路平阔,非常适合提速。
高速行驶的时间过长,底盘已经开始灼热,陈栎隐约感到一丝危机感。
他盯着前方,一刻都不眨眼,一切动静尽收眼底。
机器的消耗比人更明显,尽管它们被测算过种种值数来佐证性能,但是这些又有多少可信度?又有多少生还保障?
一切都是赌。
极限速度也仅仅让他领先大雪半个身位,前方的道路开始变得狭窄,度过这段窄路,就要驶上枕江大桥,离终点就不远了。
突然,大雪一个明显的猛加速,车头瞬间超过了夜行者,同时前后灯高频闪烁,陈栎猝不及防,眼前一花,手中加速不稳,车身在道路上剧烈地颠簸了一下。
独角兽彻底地夺回了领先,并且借着窄路的机会,完全的封住了夜行者的前路。
大雪这一招不光彩,但很有效。
陈栎并不恼怒,反而觉得有趣,大雪作为顶级车手,果然有很多手段,他也算不虚此行。
他现在只剩下枕江大桥的机会。
枕江大桥有六个减速带,上次他和烟枪被商家跟踪,就是在这座大桥上,烟枪借助减速带打爆了商家电磁车的车轮。
以大雪的性格,绝不可能因为减速带的存在而从极限速度降下来,那她必然会面临剧烈的颠簸。
陈栎在极短的时间内做了选择,他不跟。
他从极限速度降了下来,瞬间和大雪落下三个身位。
独角兽飞驰上桥,极限速度下,缰绳形同虚设,陈栎盯着它的第一个颠簸。只见这辆白紫色的跑车在减速带上一个虎跃,弹跳了几下之后立即被大雪把握住,继续平稳向前。
即便陈栎从极限速度上降了下来,速度仍然极快,减速带好像带有抓力一般,瞬间剥夺了一部分动能,陈栎感觉到身体随着车被甩起,差点抓不住操作盘,他用力一拍稳定键,车身瞬间下沉了一度,稳稳地轧了过去。
他清晰地记着后三个减速带为密集排布,他的机会就在那里。
前三个减速带,大雪丝毫不减速,靠着蛮横的技术碾压过去。
陈栎平稳加速,紧随其后,他咬住大雪的右翼,随时准备超车。
如果大雪不能在后三个减速带稳住,那必定要后滞,他们在桥上,这个速度下,如果撞击那便是人车俱毁。
第一个减速带,陈栎在心里默数。
只见大雪的车上下掀起,又扎回了地面,巨大的冲击力让桥面震动了起来。
桥面震动!
陈栎心里暗叫了一声不好。
就在这时,独角兽的车尾在他的视野里迅速地放大,眼看就要相撞!
震动让桥面的电磁力出现了不稳定面,独角兽在他预计外的时间里开始失控后滞
千钧一发之间,大雪几乎拧碎了操作盘,才把方向生生掰了回来,擦着陈栎的车向直直后坠去,独角兽在道路上激烈地挣扎了几下,仍后滑了数十米,接连撞在后方的减速带上,才慢慢停了下来。
一股黑烟从独角兽的尾部冒了出来,发动机过热,烧了,温度保护也没防住。
陈栎停了车,大雪刚刚为了避免撞车选择的举动让胜负已分。
他倒车,慢慢地滑到了大雪被动停车的位置。
这时候大雪半个身子探出车窗,不住地咳嗽,车厢里已经都是黑烟,明火则被温度保护机制压制住了。
大雪从独角兽里狼狈地钻了出来,她的脸表情扭曲,显然还没有从刚刚惊险一幕的余韵中脱离出来。
艹!大雪狠狠骂了一句脏话,她一拳擂在了车盖上,咚的一声闷响。
上车吧,雪姐。陈栎解开车锁,降下了窗户。
大雪摇了摇头,伸手在陈栎的车窗框上用力拍了两记,大声说,这回算我点儿背,下次绝对不放过你小子!
陈栎诚实地对大雪说,你要是刚刚铲了我,你就赢了。
老娘现在后悔啦!大雪粗鲁地说。
多谢。
大雪扬了扬手,滚吧。
陈栎想了想,还是说,上来吧,你车抛锚了。
大雪一脸烦躁,她甚至粗暴地扯了几把自己蓬乱的卷发,哑着嗓子说,老娘不上你的车,滚,赶紧滚。
陈栎无奈,看来大雪比他想象中还要崩溃。
不过大雪比车输了,还输给自己,这件事足够她郁闷个三年五载,想到这里,陈栎心情立即愉悦起来。
这回的博/彩,只有烟枪和反革分到了钱,其他人怨声载道,纷纷痛骂大雪,大雪自己也骂骂咧咧。
反革把赢得钱又当奖金给其他人发了回去了,而烟枪则毫不客气地收了赌资的四分之一,全部塞给陈栎。
留着买烟。陈栎不肯要。
烟枪兴奋地说,我是真没想到你会赢。
大雪要真想赢,你现在就得去桥下捞我了。陈栎说。
不管她,反正她输了,烟枪问,怎么样?没问题了?
陈栎摇了摇头,小车一直还好。
烟枪没有追问这和大车小车有什么关系,他伸手揽住陈栎肩膀,在陈栎脑袋上吧唧亲了一口,有些激动地说,你怎么这么牛逼,老子好喜欢。
陈栎语气淡淡的,眼神却张扬傲慢,你第一天知道?
妈的,帅死了。
你夸我的时候,能不能不带脏字。
你真好看。
陈栎一怔,他没绷住笑了出来。倒不是因为害羞,只是他没想到烟枪的脑回路这样跳跃,角度变幻多端。
烟枪笑眯眯地低声说,妈的,笑起来更好看。
陈栎无奈地摇了摇头,他不懂这些情话的意义,只知道好听,却不知该怎样回应。
或许他并不需要回应。
他默默地抓过烟枪的手,裹进了手心里。
作者有话要说:
好多写冷题材的小伙伴弃坑或者缘更,突然觉得自己的努力有点好笑
嘿嘿嘿
但努力总不是错吧(托腮
带个下一本的预收《高老师主修敷衍学》,摇滚乐和悬疑小说谈恋爱的现代文
第92章
消失了伤寒喃喃着自言自语。
他微弓着单薄的脊背, 坐在空无一人的主脑室中。
全新的主脑,一切性能都是最先进的,但是那团异色暖光却消失了。从城中孤岛消失了, 哪里都找不到它的踪影。
它是离开了中心城,还是通过进化摆脱了追踪?
伤寒深吸了一口气, 他感到脑门上一片湿冷。难言的心悸感让他不由自主地发抖起来,他的手指在操作版面上迟滞了许久, 才又动起来,调整了几次参数值, 试图寻找误差, 仍然一无所获。
那座城中孤岛不再被那团暖光覆盖,变回一片荒芜, 电子屏上的采集成像是一片白蓝色如同沁着冰的荒芜。
自从元帅炸毁主脑,到他今天重建好模型, 时间只不过过了四天。
四天,对于人类的成长来说,是微不足道的时间。
在这之前,伤寒从未对这团异色光有过恐惧, 他甚至想过,对于这个怪物来说,人类社会是否太过复杂,才让它有离群索居的意志如果它不再离群索居, 它会去哪儿, 会做什么?
对未知的恐惧容易混入兴奋这种危险情感。伤寒觉得浑身发冷, 身体的芯子却滚烫起来, 又冷又热,让他想吐。
他极少波动的情感曲线此时乱成了一团, 紊乱让他一时间僵在了那里。
这时反革推门而入,伤寒在发现异色光消失的第一时间联系了他。他匆匆忙忙地赶了过来,身上还穿着睡衣现在是凌晨十二点半,对于一个快四十岁的人来说,确实该入睡了。
怎么样?反革走过来,拖了一把轨道椅坐下,他一手按在伤寒肩上,一手放在主脑的操控台上。
消失了。伤寒说,他的声带好像挛缩成了一团,又紧又哑。
反革陷入了沉默,他的手指无意识地在操作台上敲打起来,没有固定的节奏,只是敲着,像是在分散多余的注意力。
它消失了。伤寒又说了一遍。
别急,反革温润醇厚的声音有着极强的抚慰力,别紧张,没事的。
可它消失了。
没事,我来想办法。
它是很可怕的东西吗?伤寒低声问。
算不上,人心可怕得多。反革说着,他的眼神变得很深,似乎在思考很复杂的事情,表情也变得严肃起来。
是我的失误,伤寒直起单薄的身体,他的眼睛带着复杂的情绪看向反革,如果那天我能保住主脑,如果我能更快地重建模型。
我从没有要求你保住主脑,一切都是我的主意,那牺牲掉的部分也是我的过错,反革说,没有无牺牲的战争,区区牺牲一个主脑算什么,人没事就行。
老大,你在那里找到你想要的东西了吗?伤寒问。
反革微微一笑,找到了。
伤寒点了点头,不再说话。
怎么了?反革拍了拍他的肩膀,关切地问。
伤寒的嘴唇动了动,却仍没有把嘴里的话吐出来。
想家了?反革温柔的声音让人心底发暖,他一向擅长运用这副嗓子,关怀安慰、嬉笑怒骂,这也是他的武器之一。
团圆节那天我回去了,他们,都很好。伤寒说得有些艰难。
那怎么垂头丧气的。反革笑着说。
我只是觉得,自己没用。
说什么呢!反革用力地拍了拍伤寒的肩膀,你要没用,那其他人都该进回收站了。
老大如果再有人因为我死我会疯的。伤寒说,他扁平的语气里,带着几不可闻的颤音。
反革微微皱眉,他知道伤寒话里的再是因为什么,也知道这个看似冷漠的青年内心是怎样的敏锐而灼热。
这是因为分工不同,而不是其他,反革说,和强弱没有关系,有些人是手臂,有些人是大脑,有些人是眼睛。
伤寒沉默着,乌黑的睫毛盖住他的眼球,也藏住了他的眼神,让他看上去还是那么单薄木讷。
身体的强度很大程度上是天生的,比如cy,他能有几乎和毗沙门持平的绝对力量,是因为他天生身体硬度就很大,耐受性也很强,加上后天锻炼,是完美的战斗员。
他是战斗员,那他作为战斗员的人生,起点和终点都注定是战斗,他比你更懂得如何应对实战中的危机,这也是他的职责所在。
那把你的安全交托给他,便是最为平衡、最适用的战术。
伤寒,有人是臂膀,有人是眼睛,都是血肉没错,但没有眼睛去保护臂膀的道理。
伤寒深吸了一口气,这不公平。
反革点点头,对,这不公平,但人存在差异的那一刻起,就注定了没有绝对的公平什么是公平?同一个型号的产品就公平吗?那还有出厂早晚的区别。
因为不公平,所以道德要求强者扶助弱者,长者提携幼者,但道德只能要求。反革接着说。
老大你还记得他吗?伤寒的嘴唇隐隐有些颤抖。
记得,他总是一副没睡醒的样子,眼皮耷拉着,鼻子还有点歪,但跑得很快,很聪明的小子。反革说。
和数六有些像。
反革想了想,笑了起来,还真是。
他明明跑得那么快,却没能逃走。伤寒轻声说,声音像是被泡在了冷水中,又胀,又皱巴巴的。
反革突然站了起来,接着他提起伤寒的后衣领,将伤寒整个人拎了起来,像拎起一只小猫崽一样轻松。
伤寒转头看他,眼神中有不解。
走吧,既然这样,我就给你加一门体能课。反革笑着说。
伤寒木木地点了点头。因为常年从事技术工作,他的手臂细弱,整个人薄得像一片纸,小脸又白又瘦,还有些驼背,整个人看上去怏怏的,没什么精神。
反革将伤寒带到了基地下层的拳馆,已是深夜,拳馆内仍传出阵阵暴力击打的声音,混合人的喘息声和提示回合制的电子音。
反革按开门锁,电子门自动收起,他大步流星地走了进去,你们大半夜打拳,小心猝死。
回应他的是陈栎的半月踢,这一记以小腿为重心点的踢击,由后空翻带来巨大的惯性重力,当即把毗沙门砸得半跪在地上,地面震起一层浮尘。
陈栎的动作极为干净利落,没有丝毫多余的摆动,从起跳到出击,迅捷得如闪电横空,让人毫无反应时间和招架能力。后摆、腾空、直劈行云流水,教科书一般的半月踢。
毗沙门看到反革来了,连忙从地上站起来,垂手而立。
他比陈栎高一个头,宽一倍有余,本该具有压倒性的迫力,但陈栎的身形极为精悍挺拔,气势上不遑多让。
烟枪在一旁站着,他没有戴防护手套,也没有换衣服,应该只是来观战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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