蜉蝣时代[末世]一杯三两墨(6)
但是疑惑在他心里深深地种下了根。
第7章
蝴蝶,一种早已消失但活在中心城每个居民心中的昆虫。
因为中心城的形状像是一只蝴蝶。并且它有一颗巨大而闪亮的核心,密密麻麻的建筑物群向四周伸展,扩散出羽翼状的城区。
那颗核心是四大能源公司所在,昼夜灯火不熄,透过某种高级类玻璃材质的折射,变得流光溢彩。四大能源公司每月一度开放供人参观,无数高科技的新产品被介绍给顾客,是中心城最高级的消费场所。
四大能源公司的归属于四个大家族,掌握着难以想象的财富和经济网。
很多人梦想在这里就职,为了成为四大能源公司的员工日夜不歇地奋斗,然后在不久的将来把梦想变成噩梦。
地铁z线路的终点就是四大能源公司,说来可笑,在这种辉煌斐然的地方上班的人,怎么会坐地铁这种最廉价的交通?然而事实如此,他们真的在乘坐地铁上班。
每天深夜,都有无数身穿黑色套装、人模狗样的上班族从能源公司站涌入地下交通。他们面无表情,脸色憔悴,神情惴惴,胸口都别着一个小小的电子屏,上面滚动着公司的口号节能环保,能源救世。
或许他们是真的为了节能才乘坐这种不安全且不舒适的廉价交通吧。
现在是早晨七点三十分,第一批能源公司的员工已经被运送到了公司,开始一天忙碌的工作。和员工们一同到达的还有一辆夜行者,停在公司大门旁的公共停车坪上。
大门只有在开放日才会开启,平时严丝合缝连一张纸都插不进去。
从车上下来两个男人,其中一位正在抽烟,一脸疲惫,另一位看上去精神一些,正靠在车门上呷着一杯加冰的薄荷酒。
这种酒是少数的早餐酒之一,提神醒脑。
我第一次知道,我还兼职快送服务。烟枪把烟掐灭在烟罐里。
喝吗?陈栎把手里喝了半杯的薄荷酒递到烟枪眼前。
免了,这个味儿我领教过,太冲鼻子。
咱们怎么进去?今天不是开放日。陈栎看着紧闭的大门若有所思。
他们员工怎么进?
地下,刷脸。
他们有前台接待系统吗?我可以去按门铃。烟枪重复了一遍,按门铃,不是踹门。
除了开放日,不接待任何访客。陈栎指了指大门旁立着的电子屏,正在滚动播放着这句话。
这快件是发给谁的?
宋赞,一区高层,产品开发部经理。
催眠吧,你还行吗?
大哥,略微草率了一点吧。陈栎无奈地说。
你催眠的成功率是98%,我是96%,失败了算我的。
陈栎想了想说,做个备份吧。
他的夜行者后备箱里有一个小型立体打印机,扫描完这件神秘物品之后带匣完全复制,保留在车里。
两人进入地铁站,将一个产品开发部的年轻女性带到监控死角进行催眠,过程很简单,年轻女性很快接受了指令,他们在年轻女性衣扣上粘了一颗微型摄像头,这种摄像头小到纳米针眼的级别,任何设备都很难发现。
咱俩刚才好像两个性犯罪者。烟枪坐在车里的监视屏前,嘟囔着。
你想什么呢,这姑娘是a,陈栎一口干了薄荷酒,他也被冲得鼻子疼,皱起了眉头,性别法规定,只能她对我犯罪。
不好意思,我对气味不太敏感。烟枪摸了摸鼻子。
让你少抽点烟。
屏幕里,年轻女性已经接近了宋赞,宋赞是个看上去精神矍铄的中年女人,即使这么早上岗工作,也丝毫没有困顿的神情,甚至桌面上都不需要摆上一杯咖啡。
被催眠的年轻女性不会有任何多余的动作和语言,径直走到宋赞面前,把箱匣递给宋赞。宋赞抬头看了一眼女人的脸,她没有问任何问题,微笑地收下了匣子,拍了拍女人的小臂,然后监控视频里,她的脸上露出一个意味深长的笑容。
她是看镜头了吧?烟枪说。
陈栎动了动手指,远程销毁了镜头,没错,看了。
老大也没说要匿名。烟枪回忆了一下早晨七点多收到的指令,帮我把这个送到能源公司,给宋赞,没有其他附加条件,也没有任何限制。
就当他是行贿送礼吧。陈栎看了一眼时间,捏了捏眉心,他很困,一困就烦。
回基地休息一会儿吧,烟枪说,我他妈困得都看到佛祖了,昨晚就蹲点了一晚上。
去我店里吧。陈栎也不管烟枪同不同意,直接设定了目的地。
也行,你店里有吃的吗。
致幻药管够。
前面靠边我买个煎饼。
多放辣谢谢。
煎饼的价格是68A,这个价格乘以五就能在贫民窟租下一间一室一厅的公寓。
A是整个A大洲通用的货币单位,由世界联盟制定,但并不代表大洲内诸国的货币可以通用,无论是金属币、卡币还是更大面额的券钞,都在A之后缀着一个小小的133来标记货币的国籍。
食物的价格有着巨大的落差,人们可以买到很便宜的食物,多半带有压缩、脱水、长期储存等字样,还有合成物,类奶、类肉、类植物蛋白,价格都非常便宜。
而煎饼这种手工制作、使用新鲜食材的食物,能卖到穷人想象不到的天价。
还有水,瓶装水的价格是20A到40A,视品牌价格而定,家用水没有那么昂贵,但普通人家也无法随意使用,并且每周都会通知停水时段。
而G近年一直在大肆宣传清洁喷雾的好处,声称不仅清洁得很干净,而且价格便宜。但实际上,无论是怎样的科技,最基础、最好用的清洁剂还是水。
这个世界上的水从未消失,但是过度工业化使水源被深度污染,而为了支撑过度工业化带来的物质需求、战争需求和生活需求,水源只能继续被伤害。
建造起一座类城市型大型的药厂需要十年,雇佣几十万员工,排放万吨污水,但同时治疗千万病人,养活百万家庭那这个药厂就必须存在。
这就是所谓的支撑过度工业化之后的城市。
人类总是察觉得很慢,等他们感觉到危机的时候,危机已经潜行到他们的脚下。
恰逢这还是一个战争频繁、制度混乱的时代,为了维持一个国家的稳定,必须有捏紧资源需求的口子,让国人习惯物价、习惯贫穷。但很可笑,这个时代,最赚钱的依旧是那些价格不菲的东西。
比如酒精,瓶装水的价格是30A左右,而一瓶酒的价格不超过一瓶水的50%,且酒精还能带来快乐,让人忘记忧虑。
G不会禁止酒精贩售,即使这种慢性/毒/药摧残了许多人的健康,但是只要有利润源源不断,就会有源源不断的酒流向市场。G也不在乎这些人的生死,也不在乎他们是否会因此犯罪。
因为他们毫无价值。
人权运动学者认为三百五十年前是人权发展的黄金年代,而现在,是粪土年代,再过十年,也许就像辰茗大将军预言的那样,人类进入蜉蝣时代。
人权?还有意义吗。
国内很多公众频道经常热议一个话题:为什么不去进行国际掠夺?
并非不曾掠夺,甚至一直在掠夺,只是G对国内宣传,传承传统教化,不会参与任何国际掠夺。实际上,每一场战争的开端都是资源争夺战,每一个死在前线的人,生命的价值或许都不比不上一公升能源。
越做越难吃了。烟枪吃完了最后一口,把包装纸折起来塞进车内的垃圾桶,包装纸立即就被碾碎,回归了原材料。
你还记不记得咱们在A16,那里有小麦,老大给咱们烙饼子,卷羊腿肉。陈栎看着手里软塌塌的煎饼。
记得啊,我那时候都快饿疯了,两三天没吃的,老大也是牛逼,搞定了第一件事就是抢人家粮食烟枪揉了揉酸困的眼睛,以前在海上无聊死了想回城市,现在住城市里,老是想以前在海上的时候。
既然老大当初选择了中心城,那肯定就是最好的选择。
他是永不死心的人,烟枪说,我们不也一样吗?
陈栎看着他琥珀色的眼睛,那双眼睛一只明亮异常,一只黯淡无光。
那是他们赢得战争的代价,也是他们为野心付出的代价。
我昨天去会了会你店里那小家伙。烟枪说。
怎么?陈栎问。
他问我地下城的事情,他去过地下城?
陈栎不由得微微皱眉,他对地下城感兴趣?
而且对那些用火药/枪的人也感兴趣。
是对人感兴趣,还是对枪感兴趣?
我的感觉是枪。
梅少爷最近怎么样?
我哪知道?我又不是他保姆。
保姆都比你能干。陈栎没好气地说。
车停在了酒吧街前,两人打开门进入酒吧。
酒吧里还是那么混乱、狼藉,他不在,打扫人员就怠工,保留着昨夜一夜的放肆和罪恶。
室内的空气里弥漫着酒精、香氛和烟草的味道,地上散落着各种罐子、瓶子、包装纸,还有地板上那些粘腻的液体,散发着蛋白质的恶臭。
陈栎对着些熟视无睹,径直走到吧台看帐,昨晚入账只有平时的一半,八成是被经理中饱私囊,平时也有这种情况,他或者烟枪不在店里,入账就会偏少。不过他经营这家酒吧也不是为了赚钱。
所以看帐只是顺便,主要是想查一查那个被他砍了的雇员的身份资料。
你查猎人组织的时候见过这个人吗?陈栎指着雇员资料问烟枪。
没有。烟枪探过脑袋看了看,他不是你的员工吗?
没仔细查,才发现他的身份信息是伪造的陈栎皱着眉头,思绪却飘到别的事上。
自从脱离自由雇佣军的身份,成为G暗中的公务员,他已经很久没有犯过错,但这次因为他的疏忽导致了性犯罪、违禁复制和死人,他很难不自责。
他想的更多的其实是自从远离反革,他已经很久没有被人教导过。
他以前容易冲动,性格顽劣,烟枪已经非常刺头,他比烟枪还要麻烦,脾气暴躁、六亲不认,尽管现在也没好多少,但起码有个人样,也渐渐变得沉稳,或者说,懒得说话。
反革,也就是rc的老大,一个比传奇还要传奇的男人。能力传奇,经历传奇,身世更是被传得神乎其神,大有神魔转世的架势。
但他在感情上是个渣滓,没人比他更渣。
第8章
这个人之后再查,你伤都没好,烟枪点了支烟塞进嘴里,下午还得办事。
如果那个人假冒身份是冲咱来的,现在他死了,之前他做了什么难去追查,不知道他深入到什么程度。陈栎低下头,手撑着额头,眉毛紧拧着。
兵来将挡水来土掩,有事一起扛呗,烟枪拍了拍陈栎的肩膀,先把材料池找到,这个雇员的事情,让老姜去查一下?
我查吧。陈栎摇了摇头。
你一个人忙得过来?
本来就是我的问题,我尽早解决,陈栎从衣兜里掏出电子烟,吸了一口,他在烟管里填了镇痛的粒子,能让他能舒服一些,老姜在做评估系统,怎么样了?
模拟器用的是咱们几个人的数据,都是上报任务反馈的数据,基本都是丙级,烟枪撇了撇嘴,近危险分子,你和毗沙门是道德评级最低的,丙趋向丁33%,你干了点啥让算法觉得你这么缺德。
那是你脏活干得少。陈栎毫不客气。
当初我说我和大爷下地下城,你非要跟我抢活,烟枪手指敲着桌子,哒哒响,我每天六个点来回跑,也不比你清闲,没事还得看着你,担心你犯老毛病。
行了,我懒得跟你吵。陈栎转身去吧台倒了一杯酒,橡木桶朗姆,装在吧台的大酒箱里,直接拧开酒桶喉舌接入杯中即可。
橡木桶朗姆,很老的一种酒,口味和气味都很浓郁。
给我也来一杯。
你喝不惯。
不喜欢而已,又不是不能喝。
一杯六块八,怎么支付。
陈老板你真是掉钱眼里了。
两人在店里喝了杯酒休息了一会儿,期间毗沙门在内部频道里联络,要处理尸体,陈栎让他直接扔地下城。
我感受到你和毗沙门的道德水平了。烟枪吐槽。
rc并非层级壁垒分明的组织,还常年面临着人手不足的困境。大部分人都固定负责自己的辖区,平日里互不干涉,单身就多干点,有家有室就尽量安稳一些,或者外派到个山清水秀的地方养老。
颂光和陈栎固定监视地下城,烟枪和黑魂多留在基地,一个负责跑腿一个负责医务室。
黑魂原本也是前线,现在是野路子军医,而反革现在的情人是国立大学医科的高材生,G特派给他们做家庭医生,反革不仅把人家睡了,还另在别处给他开了个诊疗室,不让他参与rc的事务,渣的亘古不变。
此外专职的还有老姜,他有一个三人组,主要做信息工作。
说到反革那个情人,是个男性beta,身材高挑,长得俊秀白净,说话也是高材生的味道,逻辑严谨,用词讲究,据说是大家族的子弟,但是性别不占优,只能在兵匪窝子里拱职。
反革这个人的风流韵事,讲个三五天不成问题。
这个评级参考权重最高的杀人数量吗,陈栎一边看着老姜发来的资料信息一边说,我最近三个月只有一次,你有两次。
烟枪耸了耸肩,不清楚,说起来,G要做这个系统是为什么,降低犯罪率?清洗人口?
官方给出的理由是预防犯罪,尤其是人命案和性犯罪,这两年性犯罪升了八个点。
那还不是他们动动小数点的事儿。烟枪随口戏谑。
你欠被人权学家教育,明年我的人权教育课份额给你了。
活着都困难的年代,还讲究什么人权,有个人样就不错了。
陈栎看了看时间,他伤口还是痛,翻箱倒柜也没找到止疼药,只能吸电子烟。这点伤倒还不至于影响他做事,但是一抽一抽的疼,烦人。
他下意识地摸了摸口袋,摸到一管熟悉的针剂,应该是无意揣在口袋里的,t的东西,他已经很多年不需要这玩意儿了。
你带着止疼药吗?他们常用的一种止疼药两年前被划进了限制药物里,一个月配发两个计量,去诊疗室自己领。陈栎一次都没去过,因为诊所的主人是反革的现任。
反革崇信佛,将诊疗室起名为琉璃光,取自药王佛琉璃光王的名字,装潢也是仿古风格,院落古朴雅致,时不时吸引一些想来拜佛许愿的信徒,最后只得贴了个此为民宅,请勿打扰的告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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