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百媚千娇 第55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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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里头苦楚是说不完的。”
    “就像这些姐姐们,这会儿能接来恩客也就罢了,接不来恩客,鸨母龟奴定然是要打要骂的...”柳家六娘这一点上要好一些,因为她所在的这户妓家,老鸨就是她生母,她因此自由了许多。
    出来擦坐卖艺,挣得一点儿钱就能交代过去了,不会哪一天没接客就要打要骂的。
    说完了这些,柳家六娘也忙着去别处‘做生意’,而告辞离开了。
    “其实也没甚可逛看的,二哥,我们回去罢?”夜市看过了,也就是那么回事了。而且刚刚听了柳家六娘说事儿——她不至于因为这个就悲天悯人起来,这又不是后世,此世之中这样的事太多了,比这惨的也多了去了...但因此没了玩耍的兴致也是有的。
    杨盎也没有玩乐的心,听杨宜君说要回去,立刻就答应了。叫了茶博士来结账,杨宜君则是捏着帷帽往外走——戴着帷帽肯定不会多舒服,所以她一下就忘了戴帷帽,正好与上楼来的一个公子互相看到了。
    杨宜君倒没有因此‘做贼心虚’,说到底也只是一会儿忘记戴帷帽罢了。平日里戴帷帽是不怕一万、就怕万一,其实哪有那么寸?自己这张脸再漂亮,也没有妖法,不能让人一看就失了智啊!
    所以这会儿被人看到了,她也不觉得有什么。只是等着二哥杨盎出来的时候,慢慢又戴上了帷帽,还让平儿替她整理了帷幕,不紧不慢的。
    杨宜君与杨盎就这样下楼去了,与那公子擦身而过。
    “二公子?”高泸身旁跟随的随从很懂察言观色,低声问道:“小人去与公子打听那小娘子是谁家的...”
    高泸是汉王高秦的嫡长子,家中行二,眼下出门在外,随行之人都称呼‘二公子’。
    高泸并不是一个贪恋美色之人,府里除了世子妃外,其他妾室虽有几个,却也算是他这般王孙公子里少的了。平日里他和自己的父亲一样,安分守己做人,一副与世无争,喜好书法绘画的样子——这种表态是半真半假。
    高晋在位时,汉王高秦是可能的继位者,而他作为高秦的嫡长子,若是太跳了,也是会遭人忌惮的!为了表现自己没有野心,不会妨碍到任何人,他都是以一个沉迷书法绘画的文士身份出现在人前的。
    这当然不是全部的他,不过他喜欢书法绘画这件事也是真的就是了。
    对于高泸来说,女人还真不算重要,一个美女在前,一副古卷美人画在另一旁,他是真有可能选画的...但就在刚刚,他也被美色吸引了——他不觉得这是什么错,当下也忍不住感慨出声。
    “真是绝色啊角色,唐突二十余年,枉说阅尽天下美人,如今才知人外有人...只是奇了,这样的美人怎么就这样突然出现了呢?”
    高泸又朝随从招了招手:“你去打听打听,不许唐突了美人...若是美人家门第过得去,回去再报与我。”
    随从多了一句嘴:“二公子,若这位小娘子身世寒微......”
    “怎会寒微?你也不瞧瞧,那般气派,又有仆婢跟随,定然不是小门小户的...只怕她门第高了些。”高泸都有世子妃了,再收进来算什么?哪怕是他这会儿死了爹,自己做了汉王,也只能让人家做侧妃。
    不怕她出身低微,真要是门第太高了,那才是麻烦。
    第68章 洛阳和燕国治下……
    洛阳和燕国治下许多大城一般,是没有宵禁的。
    每日城楼上小鼓敲点,根据鼓声不同,城中人就知道时间了...一般夜市是三更收摊,不是说不能再做生意了,只是三更之后街上就真没什么人来往了,再张致着做生意也是白搭。而等到五更天,早市又开张了。
    这会儿五更天刚到,不只是城楼上敲鼓,还有寺院里打钟。
    和打钟配合的是寺院头陀,他们会执铁板,沿街报晓。
    韦青拿手巾搭头,顶着寒风出门往城门去时,就听到有头陀摇摇摆摆在街巷中走着,口里高声道:“天色阴晦——天色阴晦——”
    冬日天亮的晚,这会儿天边还是淡蓝色的,韦青倒也不着急。路上遇到一担着食摊的小贩,担子一头有炉子,炉子上坐着个锅子,盖子不算严实,‘嘶嘶’冒着白气。担子另一头则是放下担子,便能支成一小桌,再把挂着的马扎摆开,也能供两三位客人使用了。
    不过,这边这小桌用到的时候少,能在这种食摊上用餐的,都不是什么讲究人,往往是端着碗,站在路边就解决了。
    食摊小贩叫唱着卖他那羊杂汤,见韦青似有意的样子,忙殷勤推销:“客官喝碗羊杂汤哩!小人这羊杂汤五文钱一碗,用料实在,味美鲜浓——”
    韦青便要了一碗羊杂汤,那小贩拿了个大粗瓷碗盛汤,舀了满满一碗。韦青见了就不满:“你这厮好奸猾,五文钱一碗的羊杂汤,怎得只见汤水,瞧不见羊杂?”
    其实还是有羊杂的,只不过用量确实少了些。
    小贩堆着个笑脸,笑说:“客官,不是小人奸猾,而是如今情形不同...小人早市上卖羊杂汤也许多年了,五文钱一碗,多少年不变。如今别处都有涨价的,只有小人不涨价儿。”
    “可这羊杂涨价了,小人有什么法子,总不能亏本做买卖罢?所以只能料少了些了。”
    韦青确实知道最近各种羊杂菜涨价的事,知道这小贩说的是真,所以也就没为难他。接过羊杂汤之后只是好奇问了一回:“这是什么道理,今岁也不见什么灾祸,怎么羊杂平白价贵了?”
    小贩解释说:“客官哪里晓得,咱们洛阳啊,满城的羊杂其实都是宫里出来的!宫里用肉,多是羊肉...虽则宫中也用羊杂做菜,可到底不多,如此许多羊杂就余了出来,专卖给宫外小贩。”
    “如今官家坐宫,规矩是新的,不许宫里靡费太过。其中一条,过去一只羊只用一两块精华好肉的事儿,就不让了...这样一来,宫里出来的羊杂可不是少了么。”
    剩下的就不用多说了,供给端都减少了,像小贩这样的人,就得到别处去买羊杂。可是别处的羊杂哪有宫里剩的‘下脚料’那么便宜?难怪要涨价。
    “不过也贵不了多久了,如今官家在北边打了胜仗,虽说因着蜀国有变,一时不能班师回朝。但小报上也说了,王将军一行会先回京,从契丹收缴来的许多财货,要一应押运回来。”
    “那些金珠宝贝的不知道是什么章程,但京中,还有京西北路、京西南路这几路的牛马商人,可都争着去扑卖契丹来的牛羊马匹了...听说多的是看不到边的羊!等到这些都到了,别说是羊杂了,便是上好的羔羊肉,都要贱价了!”
    到底是燕国京都,哪怕只是一个小贩,很多事也能显出见识来。韦青一边喝羊杂汤,一边听这小贩说些小报上的故事,也挺乐呵。
    等到一碗羊杂汤喝完,身上暖呼了,将碗还给小贩,韦青擦擦嘴,便又盯着寒风往城门去了。
    在城门前大约等了有两刻,实在挨不住了,韦青只得又花了几文钱,找了一间避风的茶棚。坐在茶棚里,既能盯着城门口,又不用冒风,手上捧着一碗热茶,虽说是最劣的那种茶,但好歹能暖身子不是。
    就在天边都亮了时,城门口才进出各路小贩以外的人。见到如此,韦青越发瞪大了眼,打起精神看行人。
    其中但凡有车马同路、似是大户人家搬家行旅的样子的,他都会凑上前去看看。只不过看了三次,都没碰上要等的人。
    韦青倒也不着急,自从自家郎君和大娘子接到老家来信,知道家中老爷夫人要来京了,便算着抵达的日子,每日让他来城门等候...这好几日了都没等到人,他都习惯了。
    大约到了午前,韦青正打算着要买两个炊饼对付过肚内饥饿时,又有一行不像是商贾的车马进城。韦青赶忙上去观看,听着那一行人说话的口音,正是老家的了!就忙打听:“客人从哪里来的?可是播州人士?”
    双方确认了身份,韦青这才算是接到了人!
    接到了人后,韦青心里一桩事就放下了,领着这一行往家里去。
    杨段对长子在洛阳的情况也是十分挂心,过往只能在信上说,眼下却是等不及与人打听了。干脆不坐车马了,下车来与这仆人韦青一同步行。一起下马步行的还有杨盎。
    韦青拣着好消息与杨段和杨盎说:“好教老爷与二公子知道,郎君在洛阳一切都好...前些日子刚升了大理正......”
    之前长子杨盛做的是大理寺评事——因为长子在燕国为官,所以杨段还是了解过燕国的官职的,所以知道大理寺评事是正八品,而大理正是从七品。
    虽然都是小官,但不管怎么说也是升官了么...长子杨盛今年才二十八,虚岁二十九,说实话不到三十而立的年纪,人在洛阳,不能靠着家里,能如此已经很好了。
    世人只能看到那些穿红着紫的大官,却没有想到那样的官员能有几个。
    杨家一家随着韦青来到了城东一座里坊——说是里坊,其实如今的里坊都是老黄历了,里坊的墙都拆了去了,原来临着里坊墙居住的人家,无不是将临墙的一面改成临街店铺。哪怕自己不做生意,也能租给商户,这比普通房屋的租金要贵。
    绕过几条街巷,最后来到了一处闹中取静的所在。这里虽则外面就是大街,但巷子很长,走到巷子深处之后,外头的喧嚣声就听不太到了。
    一扇黑漆门,韦青上前叫门,立刻就有一小厮过来开门了。
    韦青叫道:“还愣着做什么,老爷夫人,还有公子、小娘子他们都来了!”
    此时杨宜君才下了车,随家人们一起走进了自家大哥在洛阳的这处居所。到了院中,摘下帷帽看了看,她的第一反应就是‘小’...这座自家大哥一家居住的房子,比在播州时她一个人住的院子还要小些。
    房子也有几间,就是前后院子太紧凑了——只有一个前院,后面就直接靠着邻舍家了。而前院也不大,夹在正房与厢房间,铺着青砖,只见缝插针地种了两棵树、几株花。
    这下他们一行人有三十上下,呼啦啦涌进来,竟然没处下脚。只能让搬了行李进来后,一半人在外头呆着。
    杨盛与妻子韦氏听到动静,立刻就出来了,领着儿女拜见父亲母亲,然后就是兄弟姐妹们之间互相见过。
    杨宜君做姑姑的,还给侄儿侄女送了见面礼。
    杨盛和韦氏如今有一儿一女,女儿七岁,儿子才两岁。
    一家人见面叙话,说了一会儿之后,杨盛就告诉杨段和周氏:“大姐与妹夫如今并不在城中,而是在下头县里...妹夫如今在下头县里做着县丞——如今爹娘来了,我去信告知,到时便能见到了。”
    周氏也有几年没见大女儿了,听说团员之事,只笑着说‘好’。
    只不过说笑了半日之后,家中摆饭,周氏见一家人吃饭都有些拥挤的样子。就问道:“这洛阳居大不易啊...早先来信叫你们父亲帮着相看宅子,看的如何了?”
    来到一个新地方,最先要解决的当然是住的问题。周氏和杨段写信告知长子,他们要来时,就说了让他们帮着看房子的事。他们也猜到了,长子这边会没地方住。不过就算猜到了,也没想到长子一家住的这样局促。
    杨盛听母亲提到这一茬,也是苦笑:“母亲说的是,可不是居大不易么...母亲瞧儿子这住处,只觉得逼仄,却不知,就是这样一住处,也不是自家的,而是赁来的屋子。这样一处屋子,一月需房资八贯,儿子也想买下。可一问价,房主至少要九百贯,这如何能成呢?”
    买房子一次的花费会比较多,但一次花费,今后就享福了。多了一处保值资产之余,每月也少了一笔固定开销么。
    周氏也惊讶于洛阳的房价,但还是嗔怪地看了儿子一眼:“既是如此,你就该去信家里,叫家里送钱来,买下房屋才是。如今一月费去八贯,你一月俸禄又有多少?日子该如何过?”
    “儿子都近而立之年了,成家立业,有子有女了。平日不能奉养爹娘已经愧疚的很了,如何好再问家中,麻烦爹娘...”杨盛确实是这样想的。但这也和他们一家在洛阳的生活没有苦到那份上有关,不然肯定还是要向家中求救的。
    杨盛如今是从七品的大理正,一个月是十千,也是十贯得到俸禄。而除了俸禄之外,每月还发禄粟两石——至于其他布帛、茶、酒、薪炭、盐、马料等实物福利,以及雇佣仆役的衣粮补贴,那不必说,因为品级问题偏少,但也是虽少但有。
    靠着这些,在交了房租外,一家人在洛阳倒也还能维持小官之家的优裕生活。
    毕竟此时物价不高,房租这个大头除开后,平均每口人一天的开支只要能达到百文,就能过上挺舒服的日子了。普通百姓,不是穷困的那种,有一个支撑门户的丈夫,一天挣大几十文钱,也够一家三口到四口生活呢!
    除了房租外,杨盛的俸禄还剩下两贯,但他也不只是俸禄啊,禄粟之类也都等同于钱么。
    这些钱不只是养活一家,家里还有五名仆役呢!
    对于洛阳夸张的房价,周氏也不能说什么。但她的观念是,再贵也得买房住。便与长子说道:“我与你父亲原想着,你若是在洛阳有住处,那我们也不必住在一起,你们在外也自在...如今看来,你们还是赁房住,那便搬来一起住罢。”
    对此杨盛和妻子韦氏都没有意见,此时父母俱在,身为长子和父母住在一起是天经地义的事!根本不用说。
    哪怕是韦氏心里担心作为长媳,今后恐怕要累许多,也不会因此抱怨。此时抱怨,那就是不孝了!而且说起来,随父母住,今后不用付房租了,她也觉得这是好事。之前一家人也能过,但哪有靠父母舒服呢。
    说到这份上,一家人就说起了买房子的事...之前杨盛夫妻二人已经通过牙行看了好几所宅子了,其中有两所觉得很合适,只等着父母来看后拍板了。
    “便是明日看房,明日定下,看过之后也得清洁、修缮,数日之后才能入住,这几日家中大小住在哪儿?我看大哥家中窄的很,无论如何也住不下啊!”杨盎看了一回大哥的家里,有些担心了。
    他这还是只算了家里人,没有算随行而来的仆婢家丁等人呢!
    当然,这也是他没真正吃过苦,家里也是体面人家...不然洛阳城中房价高昂,多的是一家十口挤在一两间屋子里的,人家还不是住下了。
    杨盛让弟弟安心:“二哥勿忧,我早料着此事了,寻了牙行,订了一处屋子。”
    洛阳城中房价高昂,大多数人都只能租房,因此租房市场是十分专业化的,应对有各种需求,连针对家庭的短租房都有。这种房子看着和普通民房没什么不同,对于杨家这种过渡期间需要个落脚处的,正合适。
    也比住客店要划算和舒适。
    考虑到方便,这处房子离杨盛家不远,吃了饭之后杨盛夫妻便带着父母弟妹去入住了。
    这边房子比杨盛家略大一些,但也大的有限,勉强将仆婢家丁都塞了进去而已——因为住的地方实在不行,周氏满心就想着买房搬家。不能有自己的房子,真让她没有安心感。
    第二日,杨盛要去大理寺当班,只能是韦氏带着一家人去看房。
    杨盛夫妻二人看中的那两座宅子,也是精心挑选过的,选的是地处内城,周围俱是殷实人家的房子,如此既方便又安全。而除此之外,大小也比较合适,性价比高。
    当然,说是性价比高,那也是相对的,第一家要价五千贯,第二家要价五千六百贯。第二家比第二家占地大一些,多了几间房,另外房屋的状态也好一些,属于稍稍清洁打扫一回,最多有些地方补些白灰,房顶上换几片碎瓦,就能入住了。
    考虑到自家有尽快搬入的需求,周氏选了第二家...两边还讲价了一番,最后讲到了五千五百贯,另外还附送了一些原房主的旧家具——原本的那些好家具人早就已经卖了,剩下的这些普通家具卖不上价格,才留下来了。
    杨家肯定也要再买些像样家具的,但家里下房也要住人,也要用家具的,这样就省了买新了。
    定下了房屋,周氏一边付钱过契,一边马不停蹄地安排人去打扫修补。
    晚间的时候与丈夫商量起家中大小事来:“五千六百贯,着实太贵了...家中带来的也只一万五千贯,这房子是买了,可后头花钱的地方还多。我们在洛阳居住,也没个进项,着实愁人。”
    别看带了一万五千贯出来,其实这就是过去家中积累的家底了!包括了杨段分家时分到的一部分现钱,以及继承自亲生母亲的一部分现钱。
    此时大户人家,或许身家有十万贯,可拿不出几千贯的现钱,这也不奇怪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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