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看叶殊诧异的抬头看她,外婆含泪笑了笑,“外婆很喜欢北宋梅尧臣的一首悼亡诗:结发为夫妇,於今十七年;相看犹不足,何况是长捐;我鬓已多白,此身宁久全;终当与同穴,未死泪涟涟。外婆挺想你外公的,外婆十七岁就嫁给你外公了,十八岁生了叶斓,外婆四十四岁的时候,你外公去世,外婆总共跟他生活了二十七年,到如今,你外公都去世三十年了,外婆真的很想他,外婆知道自己要去找他,很高兴。”
外婆抚摸着叶殊的长发,看她哭得伤心欲绝,笑着拍她的手,“外婆之前最放心不下你,可是现在,你有顾珩,有诺诺,有那么多真心为你的朋友,还有钟砚,外婆终于能安心的去地下陪你外公了。”
“可是外婆,”叶殊的泪滚滚而落,“他们都不如你重要。”
“真是傻孩子,”外婆叹息一声,“你要是这么想,可就亏了,因为在外婆心里,最重要的人,始终是你外公啊。外婆都想好了,等到了地下,外婆还要再喊他一声‘叶教授’的,外婆都三十年没喊过了,外婆想这个称呼想的心口都疼了。”
“外婆,”叶殊哽咽的泣不成声,“你放得下我妈吗?沈教授说她很快就能醒过来了,你要让她醒了看不到你吗?”
提到还在病床上的叶斓,外婆也有些难舍,“你外公去世、你妈逃离京市去了扬市之后,我总是在反思,或者是我们当年对你妈妈太纵着了,总想着尊重孩子,所以即便她找了我跟你外公都没瞧上的钟墨白,也没反驳两句,才造成了今天这一切,外婆有错。”
“这不是您的错......”
外婆摇摇头,“你妈恨了我几十年了,想来醒了也不愿意见到我,我就不给她添堵了,她要是还记得我的好,你让她去我墓前放束雏菊,外婆在地底下知道了,也就释怀了。”
外婆拉着叶殊的手认真的叮嘱了两句,“你妈对不住你,从来没管过你,她如果还有清醒的那天,你就看在外婆的面子上,多多照顾她,她也是个可怜人。”
“我知道,我会的,我一定会的。”
“外婆相信你,”外婆抽了抽鼻子,仰靠在床头,嘴角浮着一抹满足的笑,“外婆没什么遗憾的了,活了七十四年,什么都经历过了,无憾。”
谁也不知道叶殊怎么想通的,当天晚上,叶殊和阮歆以及唐宁嘉给外婆仔细擦洗了身体,换上了新衣服,又陪着外婆聊了很久的天,到了第二天,叶殊就答应带外婆去国外了。
外婆身体虚弱,无法自己独立行走,顾珩和叶殊一左一右的扶着外婆下楼,楼下聚了很多来送外婆最后一程的人,C大历史系的老教授都来了,外婆一一看过去,心里也很是感慨,她伸手拉了拉沈勒,“叶斓,交给你了。”
“您放心,”沈勒认真的保证,“我会永远照顾她。”
“好。”外婆扬着笑,很是满足。
俞晚哽咽着上前走了两步,不用外婆交代,自己握着外婆的手保证,“我会把殊殊当自己的亲女儿看待的,不会让她受一点委屈。”
外婆登时笑了,“亲女儿就不用了,你把她当女儿,她和顾珩不就要以兄妹相称了?不合适。”
外婆在最后关头还说着玩笑话,见没有人笑,她也就不说了,被顾珩半扶半抱着坐到车上,朝着外面摆了摆手,“就不说再见了,你们都要好好活着,人生苦短,也要自得其乐。”
车子朝着机场而去,叶殊让外婆靠在自己肩上,轻轻哼唱着以前哄诺诺睡觉的时候常唱的歌谣,想让外婆稍微睡一会。
乘坐的陆庭陌的私人飞机,阮歆和唐宁嘉要跟着,外婆没让,都是两个娇滴滴的姑娘,不需要太切实的感受人生的悲欢离合,好好享受人生就好了。
国外的机构是昨天联络好的,到了之后,直接预约上了,在等待的时间里,叶殊一直紧紧的抓着外婆的手,一刻都不想放开,外婆知道她心里的恐慌,偏头朝着另一边的顾珩看了一眼,“顾珩,外婆想跟你说一件事。”
“外婆您说。”顾珩看着工作人员忙碌着整理资料和准备外婆要喝的药剂,心里难受得无以复加。
“你方姨啊,也是个苦命的人,”外婆最后关头,依然惦记着陪了她四年的老伙计,“她女儿不孝顺,她才到了咱家,她尽心的照顾我,劳心劳力的抚养着诺诺,比所有人都用心,外婆想着,等我去了,你替我养她终老。”
“我会的,外婆您放心,”顾珩保证,“我一定会像对待自己长辈一样孝顺方姨的。”
“好,好,”外婆欣慰的拍拍顾珩的手,“外婆放心了。”
外婆说完,又将视线转向另一边闷头坐着不吭声的陆庭陌,“宁嘉是个好孩子,你要是真喜欢她,记得对她好。”
“一定,”陆庭陌兀地抬头,有泪滚下,“不管她喜不喜欢我接不接受我,我会一直对她好。”
“行了,”外婆放松了下来,“无牵无挂了。”
有工作人员最后询问外婆,确定要现在离开吗,外婆含笑点头说:“Yes!”
工作人员把小半杯透明中带点白色的液体端过来,再次问了一遍,“您确定要喝下这杯药剂?”
外婆再次认真的点了点头。
工作人员将杯子递到外婆手中,“喝完后,你会睡着,然后死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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