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只有仅剩下的耄耋之人,还能从思念着汉地的老一辈口中知晓某些过往,尤其是澶渊之后,辽国于当地的教化不遗余力得吹辽贬汉,更是给予当地民众相当大的优惠,使得民众久而久之便也觉得辽国统治之下也挺好。
但幸好,幸好他们来的足够早,此处的汉民也记得澶渊之战,知晓宋国其实不曾放弃他们,故而对于宋的收复之举尚且较为支持,便是有少数年轻人不能接受,也有家中老人将其按下。
可以想见的,等老一辈全数丧去,年轻一辈成为顶梁柱之后,这一代的汉人将彻底以为自己就是“契丹人”。到时候宋国即便是能够将其收复,也将面对一群充满恨意的“外族人”
——这一切,都被进驻当地的官吏写成文书送入汴京,其目的不外是劝说官家,云地的收复也当尽快。
如今燕州已归大宋,契丹定然会着重将力量放在云地,若不尽快,则定悔之晚矣。姑且先不说宋庭收到这样的奏书作何反应,易牌仪式当日,千里迢迢被运到此处的这口足有六米高的巨钟,在幽州府府衙新被修建的钟楼敲响。
此大钟内部以阴文铸满佛教经咒,外头亦是铸刻着此次战役中以及此前牺牲的将士名字,钟声一百零八响,赵祯亲笔为其书写铭文,以此钟,为此次牺牲的将士们祭,为一心回归的燕民祭,为幽州祭,为大宋祭。
钟声洪亮,声声不息。
同日,宋帝开太庙以诏先祖,幽、蓟、涿、檀、顺五洲并入幽州路,华夏九州之幽州已归。
半月后,九路大将及其主力部队班师回朝,他们即将接受帝王检阅,由于此地距离东北二军最近,故而朝廷特允二军先行一步回营修整。
简单的说——就是允许你们先回去换上新衣服,再入汴京城接受帝王检阅啦。
自大宋建国以来,从来没有一次将士归朝是受到如此礼遇的,便是建国初期,也很少发生过这样的阅兵仪式,赵祯此举,在几乎所有官兵心中都炸响了一个天雷,群情激动不外如此。
自打知道北军和太平军回城时候要经过此处的城镇,几乎全城的百姓都聚集了起来。沿城镇主干道沿途洒水压低灰尘,更有人自发得拿杨柳枯枝以及芦苇,亦或者秸秆制成的大扫把沿途打扫,保证主干道没有积雪也没有垃圾。
其重视的姿态足以让当地知州知府们眼冒绿光。
此时正是一年中最冷的时候,腊梅已谢,春梅未开,场景便由几分萧索,但是这些麻烦都难不倒聪慧的大宋人民,巧手的女郎们以绢布叠成鲜花的形状,将之捆绑在树枝之上,硬是在雪色未褪的冬日带出了明媚色彩。
这样的场景,在无数城镇中均大同小异得出现。
此前北军和太平军行到一半便彼此分开,他们驻扎地虽近,但其实一归安肃军,一归保定军,实则分属两路两军,夏安然跟着太平军走,其态度理所当然至极,甚至于让有些疑惑他为什么一起来而不是直接回王都的人,都不好意思发问的程度。
他骑着的是一匹小灰马,在擅长相马的人们看来这马算不上佳品,最多说一句眸光温顺罢了,只是这马虽然个子矮,但是在周身一应高头大马的挤压下却丝毫不畏缩,对于太平王那一匹想要蹭过来的骏马还敢撂蹄子。
就这一点来说,也能算的上特殊了。
一行人回程之路走得轻松,他们出军之时正是四月,漫山遍野均是小花盛开,归来之时土地却已被皑皑白雪覆盖,一脚扎进去便是一个窟窿。
但是回行的将士们却走得极其稳当,事实上,若非辽王死的意料之外,加之辽庭似是出了什么意外无心迎战,他们原计划是将战争拖到冬天的。
待到冬日,有暖袋子和厚靴子的他们定然能够给这些个一直小瞧他们的契丹人一个好看,在他们最自豪的冬日战场上打败他们,想想就爽。
将士们走得轻松自在,这一路回程全不似来程一般可谓步步惊心,毕竟,现如今这些地方都已经是他们的地盘啦,嘿嘿嘿。
过永清后,他们便遇到了值守于此的信安军兵士。
信安军本是值守于宋辽河界上的关口城镇,此地的将士更可以说是长久处于防守北部辽军的第一道线上,此处的兵士牺牲率极高,压力也最大,寻常总是以“棺材脸”和极高的准确度出名,但是此时这些人却踏过了白沟河,踩在了原来属于辽国的土地上。
看到太平军大军过境之时,他们面上都带着笑。
骑着马的信安军兵士纷纷翻身下马,远远便看到他们和战马立在一起,这些将士有志一同得以长枪叩击地面,溅起团团雪渣也毫不在意。
这些巡逻兵士和值守兵士以自己的方式来给他们大军送行。
太平军这样一支庞大的军队在冬日无法停下,夏安然便见太平王在副将的指示下注意到了这一群兵士,负枪于背后的太平王抬手,以拳心击打胸甲。
太平军兵士纷纷照做,他们以拳扣甲以应,数万人的扣甲之音渐渐汇成了隆隆鼓点。
那是战鼓,是号角,是沙场上前进的脚步声。
也是钟声,是心跳,是徜徉在檀州的勇士乐。
这是一场至始至终不曾有人说话的心灵交汇。
一直到大军行进过数百米,夏安然回头时候还看到那一支巡逻队在原地遥遥看着这里,直到他们渐渐变成了一个小黑影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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