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东汉时候豫州刺史部治所就在谯县,刺史即为一地军阀,治所自然就是屯兵之处,在不明白豫州刺史的立场的时候,曹操自然不敢回老家,更何况天罗地网恐怕早就在那里等着了。
二来,就是二人共同书写的一个名字:新上任的陈留太守张邈,此人和曹操是一起长大的好兄弟,曹操肯定是信得过他的,而且张邈此人也有侠名,定会支持曹操募兵。
第三,便是因为曹操的另一个儿时挚友袁绍了,袁绍此时正在冀州,比起敌友不明的豫州,曹操自然要和小伙伴们抱团。
只是荀彧比夏安然多写了一笔。
他写了河南。
夏安然有些不解,河南……河南尹?
为何荀彧要写河南。
抬头看去,荀彧微微的笑,只是笑却不解释。夏安然皱皱眉头,思索了片刻,有些不确定又不敢置信得说“曹公……欲以陈留为底,直取河南尹?”
荀彧只是笑,依然不答,他捧起已经凉了的茶盏,抿了一口。
夏安然没注意他的姿态,而是继续思索,他忽而站起拿来一个沙盘,以竹枝将东汉如今的地图绘制而出,陈留毗邻河南尹,且其所在位置几乎和洛阳城处在一个水平面。
这也的确是进攻洛阳城最为便捷也最难的一条路。
他原本以为曹操在那里就是之前的三个原因,而如今荀彧告诉他,曹操在还没有一兵一卒的时候,就已经胆大到看准了未来了?
他倒抽一口气,为这般气魄而感叹。
谁能有这个胆量,在一无所有之时,就看到了未来的许多步?并且就准备以此努力,而更可怕的是,很多年以后他还成功了。
但是荀彧,又是怎么知道的?
荀彧笑,不答,他看着夏安然的脸孔从不解转为郁闷,终于没能忍住。
清雅俊秀的未来荀令君伸出手,拍了拍夏安然的头,“你还小,等以后,你就懂了。”
他说出了每个大人都喜欢说的话。
夏安然并没有在意,他被摸头已经被摸习惯了,半点反抗都没有,反而有些美滋滋。
行吧,既然不愿意说,就当做是你们谋主和主公之间的莫名默契了。
他眯了眯眼,然后就看到提着篮子自外而入内的厨子,当即迎了上去,招呼荀彧用膳完毕,荀家的家仆已经铺完床褥,夏安然又给人提了热水让人梳洗,一夜安眠,翌日清晨,荀彧先起床,他步出客房,便见夏安然正伏笔疾书,对于这个少年,荀彧心中情感颇为复杂。
他自成皋而行,实则正是为水车而来。
河南尹府衙所在正是洛阳,洛阳圈子就那么大,此人同荀彧也有相识,曾有一日便听他说属地出了一个少年天才。
水车之事非同小可,就连董卓也知道这东西出现所代表的意义,若是操作的好,可为他一大功,他本欲奖赏夏安然,却被蔡邕等人拦了下来,大家对此的借口是,少年人易骄狂,不若稍压一下,待到后来再赏。
此为诸位大臣一片爱才之心。
盖因若真将功绩归于董卓名下,夏安然的名声定会受损。
荀家本可自洛阳太谷关南下归家,但是荀彧却走了另一条路,便是想要来见一见这位少年天才,也是打着来看一看这水车的念头。
有这想法的恐怕不止他一人。
荀彧想,他轻咳一声,见夏安然点头,才施施然入内。
二人互相问好后清谈片刻,又用了早膳。粟米新收,谷香浓郁,配上吕家所制的渍菜,味道清爽可口又饱腹。
其后,夏安然送走了东行出成皋的荀彧。
荀彧坐于马车中,出了城门,他眼帘低垂,目光落在临走前夏安然递给他的竹简之上。
临行前,夏安然将一早就起来写的竹简捧在了手上,然后来问他是否可以帮忙带信给曹操。
他自知这便是明探了,小孩就是在明明白白的问他,是不是会去投曹操。
他会吗?
荀彧自己也不知道。
但是他还是将竹简接了过来,他心绪动荡,不知自己所行所想是否可行。
车架出行前,夏安然曾忽然问他,“何为道义。”
荀彧看着那男孩明亮的眼睛,原本脱口的话竟全部咽了下去。
何为道义,道为道德,义为正义。
道德和正义,正是道义二字。
而如今,道德沦丧,正义可还存?
朝中百官均为举孝廉良才而出,如今匍匐于董卓脚下者又何尝少过?
反倒是被批为宦官之后的曹操挺身而出。
他所要追逐的,想要为止奋斗的,又可是正义?
夏安然站在他的背后,慢慢得说到“这个问题,是我父在我年幼时候问我的,我那时候回答,道德在书,书中所劝即为道德,义字在心,从我心,即为正义。”
“道义,便是书上所写,我心亦认可的。”
“吾父骂我狂妄。”
“只我至今仍未寻得正确的答案。”站在城门口的少年看着他微微笑“所以,不多思,不多想。是非功过均由后人评说,从心而为。这便是我现在所想的。”
荀彧静静看着他,少年轻缓又坚定得说道“我想要,护黎民百姓,开万世太平。”
“只希望那时,我同荀君莫要成为敌人。”
二人沉默对视,荀彧忽然露出了一抹堪称恶劣的笑,他一伸手按了一下夏安然的脑袋,姿态非常的轻松写意“你这小儿,个子小小,心气却挺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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