棠姑妈的新生活(35)
贾筱茜也看了眼外面。此时护士站里几近无声,除了装模作样的杜松子,也没有别的病人或家属。
她说:用池清许手机给你拨号,我是干过。因为我发现池清许老给你打电话,每次一打电话,通话时长都至少是一刻钟到半小时,有时候他值班,夜里通话会有一小时。他科里忙得要死,老打那么长时间电话,不对劲。
艾黎听了,睁大眼,我什么时候跟他一打电话就这么长时间啊?我最讨厌煲电话粥浪费时间,跟他谈恋爱的时候也没这么干过
贾筱茜点了点头,对,不是你。
艾黎脑门像被拍了一下。
那个电话号码显示的是你的名字,微信也标注艾黎,但微信是个小号。微信里经常会相互发一些照片来。照片没什么特别露骨的,可是那个状态,就是热恋期的状态,早上起床吃什么都要拍张照发过来,就别说晚安,早安,累不累还有来不来了。不过,有次你来做登记,我发现你的右手手腕有颗痣,那个人没有。而且你两次登记留的不同的电话号码,跟那个号码都不一样。还有个细节,就是我用池清许的手机给你打电话,你是接通之后马上说话的,那个号码的主人不出声。我用池清许的手机,我不出声,那边也不出声,两边都跟鬼一样我知道另外有人,而且她的戒心很重。池清许本人打给她,是会先出声验明正身的。贾筱茜说着,冷笑了下。
艾黎一脸的不可思议。
这是什么样的婚姻又是什么样的夫妻关系,硬生生把人逼成了大侦探。
你知道是谁了?艾黎问。
知道了。贾筱茜说。
你知道不是我了,还跟我摔咧子?
这是我不对。可是我看着你还是窝火。
你窝火就拿我撒气。看准了我一病人家属必须得忍你是吗?你欺软怕硬。我跟你说,贾筱茜,以后你要在再这样,我一准儿跟护士长投诉,一直投诉到你们医务科,你看我会不会!
对不起。我也没怎么着你。贾筱茜说。
韩艾黎狠瞪了她一眼,一看时间,五分钟了。
她抬手敲了下额头,说:贾筱茜,你们夫妻俩的事儿,按理我一个外人也没必要多嘴。不过我说句真心话,这又何必。人精力有限,把精力放在这些地方,太不值当的了。池清许如果是这种货色,他配不上你。其实他也配不上那个女人。没人该落到这么不堪的地步,那个女人不该变成贼,你不该变成怨妇,他不该左拥右抱坐享其成。
贾筱茜看了艾黎,问:我生气不光是因为他出轨。你知道他出轨了谁吗?
艾黎停了下,说:这跟我没关系。我跟你摊开来说,是为了别以后还得看你脸色你是护士,这是你的职业,不该因为私人原因对病人和家属摆臭脸,这是有损你职业道德的行为。工作是工作,生活是生活,对不对?
贾筱茜好一会儿没出声。
艾黎静默着,看了她。
贾筱茜的情绪控制能力起码在这几分钟里还是相当不错的。越是这样,她越想到之前她对自己那恶劣态度,硬是觉得很难接受,于是又瞪了她一眼。
贾筱茜说:以后不会了。加个微信?
方便你监控我?艾黎没好气地说。
今天不太方便多说。以后有空一起喝一杯我们开始谈恋爱、结了婚,池清许就是不准我出来玩,喝酒就更不用提了。贾筱茜说着,掏了手机出来。
艾黎推了一把,登记簿上有我电话,你回头再加要离婚吗?
要。贾筱茜说。
OK。艾黎回身就走,听见贾筱茜说他出轨对象是我关系最好的同事、我们结婚时候的伴娘,你现在再往前走两步就能看见她。艾黎脚步没停,只觉得脚下生火,恨不得飞起来。
杜松子叫了她一声,她站下来,回头看着他。
我这会儿情绪特别恶劣。她说。
杜松子点头,你有电话。
艾黎拿起来看一眼,见是池清许,抬眼往护士站看了看贾筱茜和那位同事各据一边,都低着头在忙她听见那句对不起啊,真不是你想的那样,看看表,问:你在哪呢?
杜松子听她语气,瞬间变得温和起来,甚至听得出几分温柔,不禁抬手搔了下后脑勺。
哦,那你上来吧。楼梯间见。我现在出去。艾黎说完挂了电话。
手机在手心里转了个圈,她也转脸看了看杜松子。
她没说什么,松子也不说话。见她先往病房去,他站下来了。
艾黎迅速回到病房去,看姑姑还在睡,上前查看了下,转身走了出来。
走廊上已经不见了杜松子,她没有停,直接走出了大门。
经过护士站时,贾筱茜抬头看了她一眼,她没理睬。还在探视时间,不过外面人已经少了很多。她走进楼梯间,往外一看,就见池清许站在转角处。看到她,他抬手摆了一下,走了上来。
艾黎看着池清许他结婚以后,她见他一次,就觉得他就要胖几斤。大家开玩笑说池清许这是幸福肥,老婆是养猪小能手,他自己说这是辛苦肥,工作家庭加育儿压力好大,越吃越多压力这么大,没耽误乱搞。
池清许双手合十,露出一副可怜相,下午的事,不是你想的那样
离婚了吗?艾黎问。
还没有。池清许愣了下,说。
打算离吗?
艾黎,你听我说
我问你,是不是把情人的名字安我脑袋上了?
池清许愣住,伸手过来要拉艾黎,你听我说
艾黎躲开他,看着这张就算是胖起来,仍然好看的面孔。
你怎么会变成这样,池清许?兔子还不吃窝边草,你恶心人呢是吗?她说着,扯住他领口往前一带,直接起脚就踢。
池清许既没防备,也没躲避,被艾黎顺手一推,跟着一脚踢过去,蹬蹬蹬倒退几步,一屁股坐在了楼梯上,整张脸疼得变了形。楼梯间的感应灯灭了,脚步声和说话声都很遥远,带着回声,距离很近的两个人能听到对方呼哧呼哧喘着粗气。
艾黎搓了下手,说:可能在你看来这也不是什么了不起的事儿。被我撞见,反而比对你的配偶不诚实显得更严重。不过池清许,你也别过这种日子。整天在无菌环境里工作,怎么能把自己搞那么肮脏?
池清许没出声。
今儿这顿揍是你自己找的。你要还这么过,以后咱就别见面了。什么同学聚会,有你没我。听见了?艾黎见他不出声,走过去,作势又要踢,池清许赶紧躲开。
艾黎呸了一声,他哎了一声勉强表示不满。
滚滚滚,不想再看见你了。艾黎说着,转身就走。
出了楼梯间,就见杜松子站在面前。
她抬头看看他,一摆下巴,示意她要回病房。
松子跟过来,两人并肩走着,先后刷卡。
干嘛老跟着我?看戏啊?艾黎揍了池清许一顿,火散了大半。
没有。不太放心,就跟过去看了看。杜松子说。
艾黎斜了他一眼,不放心谁啊?
你要把人揍出毛病来,就不算医闹了,得算故意伤害。这可是很严重的
鬼话连篇。艾黎小声说。
没有啦,担心吵起来,万一他要动手,你会吃亏。
不会的。艾黎说。她停了停,以前在一起的时候,吵架他吵不赢我、打架也打不赢,他没还过手。
人是会变的。杜松子轻声说。
艾黎点了点头。
是的,人是会变的。
走到苏教授病房门口,艾黎停了停,进去跟她打了个招呼。
苏教授正坐在病床上画速写,见了艾黎,微笑着跟她说了会儿话,问了韩棠的情况。艾黎只站了一会儿,就离开了。
杜松子送她到门口,没再往前走。
艾黎也没有回头,迅速往走廊尽头走去。
松子。苏青容轻声叫儿子。
杜松子忙回身,过来问母亲要什么。
苏青容笑了,让他坐下,说:这么会儿工夫进进出出的,你看你这一头汗爸爸带了点心来,你等下去给韩阿姨和艾黎送一盒。刚才只顾说话,我忘了。
杜松子过了一会儿,才点头。
韩艾黎心情恶劣,最好还是避一避风头。
爸爸明天早上来接替我。他说。
苏青容拿起笔来,继续画画,也不用非要人陪着。你忙你的,我一个人可以的。
杜松子在床边坐下来。
苏青容看了儿子一眼,说:爸爸问起来,你跟艾黎是不是在谈恋爱。他好像对艾黎印象不错。
杜松子撑着手臂,笑笑,说:让爸爸见一面就说印象不错的,罕见。
苏青容也笑笑,抬手在儿子额头上弹了个榧子,自己看着吧。
杜松子夸张地揉了下额头,突然眼前闪过艾黎起脚踹那医生的样子,身上不由得一疼
艾黎回到病房,拐进卫生间洗了半天手。
她把姑姑叫醒,问她想不想吃点东西。
韩棠点头。
她把病床摇起来,把晚饭摆好。
韩棠喝了两口汤,慢慢往下咽。
艾黎说:燕窝放在冰箱里了,半夜饿了,我给热热
不想吃那个。韩棠说。
艾黎看看她神情,小声问:惹气啦?劝你无数次了,宽心,养病,管他洪水滔天
知道。我没生气。意料之中的事。韩棠继续吃着饭,比先前还慢了。
艾黎看她若有所思,不知道她在想什么,但也不打算问。
九成九跟楚天阔有关系,能有什么好事。
姑姑
艾黎,明天出院回去,你抽空帮我看看,能不能约律师上门。要是不行,找个时间我去也行。韩棠低声说。
第65章 海鸥飞处彩云追 (6)
她声音实在是很低,艾黎几乎没听清,不过她迅速领会了意思。
那我问问韩婵。她说着,坐近了些。这病着呢,有什么事儿可以委托律师先办着。不着急吧?身体恢复恢复再操心那些杂七杂八的
艾黎轻声说着,给韩棠添了点汤。
父亲今天炖的这鱼汤又清爽又美味,用料十足,诚意也十足。
她看看姑姑,虽然不知道她是为了自己的事还是为了楚泽的事想见律师,可病中还要思虑这些,总归是让人一想到就有些唏嘘。
她是心疼姑姑。
我本来也想着不急。韩棠说着,微微一笑。
她捧着小汤碗,看着碗里白白的鱼汤。
咨询我哥的事儿?艾黎轻声问。他们俩决定啦?
韩棠喝口汤,轻声说:不是。我的事。
艾黎不出声。
韩棠看看她,问:怎么不说话?
您照着自己想法做嘛,我没意见的。艾黎说。
韩棠点头。
艾黎不说话,应该不是没看法。
一场大病,除了生死,又看开了很多事。想必不止艾黎,楚泽菲菲、韩柏夫妇,都觉得这么大的关口上,楚天阔的表现还算有情有义,她也许就放下了离婚的心。她自己也不是没有动摇过。她相信楚天阔的第一反应的确是难过的,那装不出来;可现在,楚天阔为自己打算的心,也是真实的,更装不出来。而她,已经没有了戴假面具陪着演戏的精力,更没有那个意愿了人生还不知道剩下多少日子,勉强自己实在太不划算。
何况,就算她想,楚天阔也未必想了。
再拖下去,只怕是要嫌她意志怎么这么顽强了。
就算她小人之心,把人想得太过分,她可实在不愿意落这么个结果。最近他左一个主意又一个主意,又是朋友借钱又是投资,不单他,他的兄嫂也话里话外在帮腔,无非是他们家里的财权还在她手里。他们这点心思,她可太明白了。
他们不是大富之家,到这会儿尚且如此不放心,索性还不如家徒四壁来得清爽,起码不会在这些地方勾心斗角,越发显出面目可憎来。
她这么想着,忍不住冷笑了下。
她一生光明磊落,在财务上可没瞒过楚天阔一丝一毫。临了他是这么不放心,非要攥在自己手里才踏实。这真应了当年她老母亲那句话,管家丫头当家不做主,也应了她老婆婆那句话,说她小儿子就是舍命不舍财的主儿,有点儿聪明劲儿都在算计怎么对自己最好上了,关键的时候,那是要六亲不认的。
到底是他自己的亲娘,对他的性情,了解得再深入不过了。老婆婆曾经说过,这是他们楚家的家传。楚家的男人大多都是这么个性子,到了楚泽,老太太说孩子不那么聪明倒也不是毛病,聪明太过了也不好
韩棠叹了口气。
艾黎见她叹气,笑着说:瞧您,不兴多想。吃了饭,我陪您走廊上遛两步?
韩棠点头,问她:你怎么不吃?
不饿。我下午在高铁上吃了半个披萨。艾黎笑着说。
这都几点了,还没消化啊?韩棠靠近些看看她,有心事,是吧?
没有。艾黎靠在椅背上,看着姑姑。
那你来了跑进跑出的,是有什么事儿?看你像是跟谁生气了要是跟小贾,没必要。韩棠说。
艾黎看看帘幕,轻轻摇了下头,说:等下再跟您说。
韩棠点头。
后天风眠有比赛,要是天气好,我也想去看看。她说。
艾黎转头看看外面,搞不好会下雪。这么冷,您要感冒了不是开玩笑的。我答应风眠去看她比赛,给您直播,可以吧?沈释迦也喊我去踢个半场。我几个月没触球了,脚痒。
我看你脚也不至于太痒痒嘛,踢人可溜呢。韩棠笑。
艾黎脱了拖鞋,穿着棉袜子的脚丫子举起来,朝姑姑伸过来。脚趾头在袜子里扭动着,像几只毛毛虫。韩棠伸手照着她小腿就拍过来,熊孩子,没点儿样!
艾黎笑着缩在椅子上,一个没拿住劲儿,连人带椅子翻了回去,摔在窗台上。
还好她灵活,身子一团,在窗台上滚了一下,虽然人落了地,可没摔着。
她就坐在地上,自己都忍不住笑出声来。因为怕打扰隔壁床病人休息,她也不得不忍着,笑得浑身发颤。
韩棠被她逗得前仰后合的,也得憋着笑,要下床拉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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