心如死灰后他们后悔了免费阅读(68)
光明正大地练。
护士长点头:家属还特别惯着,走多远都陪。
明炽耳朵又有点热,抬了下嘴角,主动补充:走不动还负责接送。
护士长当然跟着高兴,假意拿他没办法,隔空抬手用力点他。
医生笑着点头,检查过明炽的各项指标,终于也彻底松了口气。
团队一直跟踪关注到现在,幸而一切顺利。手术成功、后续恢复相当良好,面前这个年轻的病人,也无疑是他们遇到过最为省心的一类。
医生见多了这种情况。患者有动力恢复是好事,只要不加练到伤身体,就不会有问题:注意适度适量,保护好伤口,很快就能好起来。
祝贺出院。
医生伸出手,和他握了握:一帆风顺,早日康复。
明炽弯了弯眼睛,轻声郑重道谢,拿过一旁的拐杖站起身。
他今天出院,不用再穿病号服,就换了自己原本的衣服。
影子先生昨晚陪他挑了半宿,最后还是选了衬衫风衣,为了保护刀口不着风,又加了顶深色的软呢帽。
护士长刚才还没注意,现在仔细打量,忍不住夸:太酷了吧?
明炽像是想起什么,忽然怔了下。
他微微睁大了些眼睛,认真看清护士长柔和慈祥的脸庞,才抿起嘴角轻轻点头。
会更酷。明炽认真保证,超级酷,酷到不行。
护士长忽然隐约有所察觉,放下手里的东西过来,仔细看了看他的眼睛。
她们看过明炽的病历,亲属一栏是空着的。这些天的手术和术后休养,除了那位明家年近七旬的总管,也并没见到明炽的其他长辈。
护士长看着面前的年轻人,什么也没多问,只是抬手摸了摸他的肩膀。
那只手的力道柔和,隔着风衣的衣料,落在他的肩膀上。
明炽似乎不太适应这样的碰触,但已经可以做到很好地克制,只是身形微僵了下就重新放松,抬起视线。
可能有一点唐突。护士长温声开口,到我们这个年纪,就有说不清楚的直觉你知道,母亲的心情其实都是差不多的,所以我说的肯定准。
护士长认真看着他:你的长辈看到你现在的样子,一定非常骄傲。
明炽站在原地,他的眼睛轻轻闪了下,忽然格外安静地亮起来。
他朝护士长认真鞠躬:谢谢您。
好孩子。护士长笑了笑,去过你的生活吧。
明炽的眼睛里也淌出笑意,他慢慢握了下手杖,又向办公室里的医生和护士们道了谢,才走出门。
影子先生和禄叔等在医院门口。
这是他们一早就约好的,他靠自己走出医院,和他们会合,然后一起回家。
明炽在走廊里没走出多远,就被蹦蹦跳跳的小姑娘拦住,飞快踮脚往他的风衣口袋里塞了什么东西。
哥哥好起来!小姑娘已经能跑了,超级得意地绕着他转圈。她在楼下和爸爸妈妈排练了很多次了,熟练流畅地背护士阿姨教的话,平平安安,长命百岁!
明炽把手放进风衣的口袋里,把里面的东西拿出来看了看。
是个平安符。手感很好,像是亲手缝的,软实的布料间针脚很密。
明炽握着那个平安符,看到小姑娘身后笑着朝他点头的父母。
他弯下腰,和小姑娘碰了碰拳头,轻声答应:我们都是。
平平安安。明炽说,长命百岁。
医院的走廊不算短,但活泼清脆的童音绕着他,小姑娘的父母和他笑着热情搭话。回过头还能看到护士长在办公室门口,朝他远远招手。
家属怎么没来接?小姑娘的父亲问,要不要帮忙送?
明炽笑着道谢,摇了摇头:就在门口。
这么远的路,下回还是坐轮椅稳妥些。
小姑娘的母亲大略知道他的病情,关切劝他:身体重要。
明炽还是笑着摇头:不要紧。
他慢慢走到医院门口,果然一眼看见等在那的人影。在看到他的同时,对方就已经快步走过来。
禄叔等在门外,笑吟吟招了招手,绕到一侧打开车门。
明炽的目光亮起来,弯起眼睛,立刻和影子先生汇报:报告上说,最多一个月。
明危亭点头记下,他向陪着明炽走出来的一家人道谢,又接过明炽手里的那根手杖,握住明炽的手。
明炽被他牵着走出医院。
这么长的路,右腿的确已经稍微有些酸,迈步的时候走不快,但没关系。
照这样的速度,大概再过一个月,就能恢复基本的行走能力。
至于彻底恢复之前,要是偶尔不小心走得太远了、靠自己走不回去,也完全没关系。
有人新教了他一个咒语。
走不动的时候就停下,闭上眼睛,念三遍影子先生。
会有人来抱他,去除了珠穆朗玛峰之外任何想去的地方。
第65章 烟火
望海别墅重新等回了它的小主人。
从医院回家的路不算长, 但也不算太短。离开喧嚣的市区,在宽阔的沿海公路上走十几分钟就到。
明禄已经让司机尽量开的平缓,又特地挑选了不会堵车的时间。但明炽的身体毕竟才恢复, 路上又不能开窗, 依然难免有些晕车。
车一路开进别墅, 按照明禄的吩咐减速,在主宅门口缓缓停稳。
明禄下了车, 让司机把车窗全打开,快步绕到一侧拉开车门,探身查看:先生, 怎么样?
明炽枕在影子先生的手上, 不等先生回答, 闭着眼睛主动举手:晕陆地。
明炽边说边睁开眼睛, 他的脸色虽然因为一路的眩晕隐隐泛白,但人还有精神,目光依然很清亮。
那可麻烦了。明禄松了口气, 笑着侧过身,单手护住车门顶端,家里至少该有一个人, 负责在岸上的时候不晕吧?
明危亭一路都陪着他,知道明炽的状况尚可, 并不紧张:怎么办?
他手上慢慢施力,扶着明炽坐起身。
我来。明炽信心满满,轻拍了下右腿, 小问题。
明炽撑着座椅坐直, 等对身体的控制彻底稳了,就握住手杖不用人帮, 一点点钻出车门站在地上。
车开的很稳,又特地停在了树荫下。明炽向司机道了谢,撑着手杖慢慢走到树下,在惬意的凉风里站直。
医院里的生活也很好,但毕竟总要闷在建筑物里,又少不了消毒水和药水的味道。明炽闭上眼睛,忍不住深吸了一大口海边的清新空气,又缓缓呼出来。
明炽自己也很会开车,其实坐车坐船都不会晕。他知道依然是身体状态的影响,所以一点也不着急,等着一路上的眩晕不适被海风一点点带走。
闭上眼睛的时候,听力对周围的感知就会变得敏锐。
手术后明炽右侧的听力恢复,荀臻又趁着这个机会让人重新给他检查了左耳,做了新的助听器。
明炽左耳听不清楚,除了原本外伤导致的听力下降,其实更多还是耳鸣的缘故。这些天休息睡眠都充足,身体状态调理得好,心情也轻松愉悦,耳鸣的情况就跟着少了一大半。
两相配合,在助听器的辅助下,他的听力已经差不多恢复到了正常水平。
所以明炽站在树下,才发现这个世界比自己想得还热闹他好像很久都没听过这么多声音了。
风在吹,树叶在响,蝉在大声聒噪。
海浪此起彼落,海港有货轮起航的汽笛声,恰好到了整点,钟楼悠长鸣响。
明炽又想弹吉他了。
他睁开眼睛,正好迎上影子先生的视线,就自己慢慢走过去:在看什么?
这身打扮选得很好。影子先生客观点评,适合弹吉他。
明炽眨了下眼睛,笑几乎是从胸口涌出来。
他实在太喜欢这种完全不经意、又恰好能想到一起去的时刻,但还是要实话实说:弹吉他要换帽衫或者T恤,他们还有人穿皮夹克。
明炽没做过那种打扮。他记得自己跟着姨姨长大,虽然什么刺激的事都被扯去试过,但骨子里其实还传统,总被姨姨一边揉一边感叹乖过了头。
明炽努力接受了半天那个画面,还是忍不住笑,提醒有些幸运粉丝补课不合格:怎么会有人穿着风衣弹吉他。
幸运粉丝记下了这个新知识,主动反省:下次换一句。
明炽有点好奇:什么?
背乱了,这句不合适。明危亭轻叹口气,重新回答他的提问,在看你。
你站在这,我看着你。只是这样,就可以过很好的一天。
明危亭说:下次再想告诉你这件事,要记得换一句。
明炽走到他面前,停下脚步时恰好听见答话,张了张嘴,耳朵飞快红起来。
好像也不用换一句。
影子先生就这么直接说,他就满脑子都是这句话了。
穿风衣弹吉他好像也没什么不行。
风衣又酷又沉稳,吉他又酷又帅气。
怎么不能有人穿着风衣弹吉他,他就可以,他完全可以又酷又沉稳又帅气。
明炽完全拦不住脑海里到处冒的念头他有时候甚至会想,自己的记忆有了大片空白,脑容量这种数值又说不定是固定的,所以这些空白都会飞快再填进新的内容。
他自己试着整理过剩下的记忆,就像荀院长说的,时间序列效应非常明显。十年前的事他都记得,但这十年间又发生了哪些事、遇到了哪些人,几乎没有任何一点印象。
十年的时间,就算是流水账一样平平凡凡地一天一天过,产生的记忆内容也该有相当程度的规模了。
这么多地方都被完全清空,变成等待写入新内容的空白。
他可以用这么多的地方来装高兴的事、装望海别墅的每个角落、装好看的风景和要一起出海的船、装禄叔和所有对他笑着打过招呼的人
他可以用这么多的地方来装影子先生。
明危亭站在他身前。看着他一会儿若有所思,一会儿又忽然眼睛都跟着亮,就接过明炽手里的手杖,把自己的手换进去:在想什么?
想一件幸运的事。明炽来回算了半天的账,小声开口,太幸运了吧。
他越想越高兴,立刻把这件事分享给当事人:影子先生,我脑子里有这么多空白,全都可以用来装你。
这次轮到明危亭没有马上回答。
明炽决定这就给那片空白里先划分出影子先生专区,他专心想着脑子里的事,过了一会儿才发现明危亭没有出声:影子先生?
两个人离的很近,明危亭仍然在低头看他。
穿着衬衫和风衣、带着软呢帽的明炽这一身打扮再加上手杖,原本就有种完全不像是尚且正在休养中的病人的气质。
明炽的身体稍有恢复,力气足够,肩背就不论站或坐都是挺直的。他站在海边的树荫下,金色的阳光从树叶的缝隙里漏下来,全洒在他的身上
那十年被抹去,他得以有这个荣幸,被邀请进入明炽生命的空白。
太幸运了吧。
明危亭终于找到同样的话,来相当详尽和准确地描述自己的心情。
他抬起手,碰了碰明炽的耳朵,轻声问:怎么会这么幸运?
明炽的念头还在刚才的话题上,立刻兴致勃勃:对吧?
明危亭笑着点头,他握住明炽的手,让明炽把身体的重量放心转移到右腿上。明炽牵着他,他们一起走出那片树荫。
禄叔已经在门口等,抱着手臂,笑吟吟地等着这两个人。
明炽借着明危亭手上的力稳稳走上楼梯。他在门口站稳,摸了摸有着相当明显的翻修痕迹、却又和记忆里相差无几的那扇门,把手杖从影子先生手里接回来。
明炽把手按上那扇门,他把额头也轻轻贴上去,轻声和大门打招呼:我回来了。
陌生的新漆料下,曾经被他推开过不知道多少次的门晃了晃,发出最熟悉的轻响。
影子先生,禄叔。明炽手上用力把门推开,欢迎回家。
在望海别墅休养的这段时间,舒服得就像是在度假。
明炽能找回的记忆截止在十年前,那时候他就还住在望海,过去和现在几乎是无缝衔接,对这里的了解比明禄和明危亭更细。
有些幸运粉丝回家的第一件事就是想学做松仁馅的面包。明炽笑着答应,找出附近的地图,标出了好几个相当不起眼的小集市,从这里能买到最新鲜的松仁。
冬小麦恰好就在这个季节成熟,可以去农家院收。刚割的麦子有种特殊的香气,用石磨一圈一圈地磨出来,这种香气也不会变。
学做面包和虾饺都是相当浩大的工程,尤其不能浪费粮食,所以每天只能学一点点,剩下的时间就都用来被别墅的主人好好招待。
就连亲自监工翻修望海别墅的明禄,也不知道这里面的门道原来有这么多。
休养的第七天,晚潮的时间终于推到日落后,明炽带他们去了一片相当浅的小海湾。
这里的海水浅到落潮时就只剩石滩,被太阳晒得苍白干燥,散落的贝壳也都暗淡普通可一旦海水涨上来,一切就都变得不一样了。
他们被明炽领着,找到大块平坦的石头坐下等,等到月亮慢慢爬上中天。
大小不一的石块被涨上来的潮水漫涌抱住,那些被海水润湿的石面颜色变深,在明亮的月光下,逐渐开始有花纹显露出来。
那是在水里显得异常动人的花纹即使是没有接受过任何艺术相关的训练,也不难在看到那片闪动着粼粼月光的水面时,发觉和承认这一点。
石块被海水经年累月的冲刷,不同的质地和构造层层剥开,有的是赭红色、有的在月光下显出深蓝。贝壳们点缀在其间,每一片都不再暗淡,而是散发出一种近于珍珠似的润泽光芒。
我第一次发现这里,超级兴奋,把石头和贝壳全捡回去给姨姨看。
明炽说:但它们从水里出来,离开这个地方,就没有颜色了。
明炽想了一会儿,又说:大概有一段时间,我在想,它们是不是被束缚在这。
他记得自己应当是想过这个问题那段时间他想了很多办法。
他试过从这里装很多海水回去,把捡回去的石头全都泡在里面,但依然没有办法复制这里的景色。
明禄坐在不远处,抬头看过来。
明危亭放下手里的石块,看着明炽:答案是什么?
明炽笑出来,一本正经摇头:不是。
如果真的当一块儿石头,就不会这么想,对石头来说好看又不是必要的。
明炽说:我要是石头,就会觉得每天都太幸福了吧。这里的阳光不烈,白天能晒得暖暖和和,晚上泡到水里又很凉快,还能和这么多石头待在一起,说不定它们每天都在聊天。
明危亭问:所以你经常来这儿给它们弹吉他?
明炽睁大了眼睛看他,不等开口问,明危亭已经显出笑意:猜的。他说,这次猜对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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