心如死灰后他们后悔了免费阅读(20)
没人敢再多说半个字,众人连畏惧带胆颤,战战兢兢埋下头,灰溜溜出了会议室。
任尘白却没立刻就走。
他看着助理帮自己处理好伤口,又让人把电脑拿来,自己把那些答应好了的东西打包,发到骆钧的邮箱。
然后他又要了一副耳机,连在电脑上。
昨天晚上,任尘白的确一个人去了淮生娱乐。
骆枳离开后,淮生娱乐整体都混乱了很多,许多部门都开始消极怠工。加上简怀逸的管理能力远不如骆枳,整个公司其实都在迅速走下坡路。
只不过是因为李蔚明热度正高,烈火烹油鲜花着锦,暂时盖住了那些不详的预兆。
骆承修老糊涂了,能把一个几乎退市破产的公司在三年内生拉硬拽地扯起来,骆枳的天赋相当强,如果没有那些意外,他的能力不会弱于骆钧。
任尘白当然不是因为这个心软那个公司做得再好也是骆家的生意。骆枳不听他的劝,一意孤行要把公司好好做起来,现在它果然归了简怀逸。
骆枳永远学不会听他的劝。
任尘白压下眼底的冷意,点开电脑上的视频。
他和简怀逸的合作并不在明面上,但也没想过要遮掩,他的确是在和简怀逸做着狼狈为奸的事。
所以简怀逸的助理对他完全没有防备,在听到他说有重要文件落在简总的办公室后,就把他带了过去。
简怀逸的桌面上,刚好放了个下面的人新送来的U盘。
U盘里有不少已经整理好的视频。
这些视频都和骆枳有关,是李蔚明那些无孔不入的粉丝收集起来的。
李蔚明自己的人在管理几个搅风弄雨的大V,筛掉实在不能用的部分,再把这些视频恶意剪辑扭曲描述发去网上。
任尘白拷贝了一份带回来,他把那些恶意剪辑扭曲的部分作为证据发给了骆钧,又把剩下的逐个拖进播放器里。
任尘白戴上耳机,盯着屏幕。
被筛选出来用不上的素材,也就是即使通过剪辑指白道黑颠倒是非,也完全没有办法改变画面本身性质的素材。
模糊的画面晃了几次才稳定,距离不算近,但还能勉强认出是骆枳。
骆枳坐在雨里弹他的吉他。
吉他声早比不上那场篝火旁的了,大概是因为骆枳自己听不见,也可能是因为骆枳的心境终于有了变化。
骆枳自己没察觉,他其实在那场雨里有几次险些失去意识,连头和手都已经垂了下去。
骆枳被风推着摇摇晃晃,那把吉他险些就要从他手里摔出去,又被骆枳惊醒似的牢牢抱住。
骆枳在四周找,没有人知道他在找什么,或许连他自己也不知道。
骆枳什么也没能找到。
任尘白看着自己这场复仇的最终成果。
他昨晚就已经看过了这个视频,他以为自己在检阅和欣赏,但却意外地生不出任何快意。
反倒是龚寒柔导演说过的话,没来由地冒出来,在他脑海里盘桓了一晚上。
后悔吗?谈不上。
他不觉得自己有错,这是骆枳欠母亲的。
他只是忽然觉得,或许到这里也就差不多了。他想过要让骆枳活着痛苦一辈子,可骆枳现在的样子,看起来倒是已经只剩了半条命。
任尘白想,他大概会找人给骆枳治耳朵。
他们都已经不再是十几岁的时候,他也闹累了。或许他不是不能假装放下仇恨,假装一切变故波折都没有发生,假装所有的事都还和当初一样。
或许他并不是不能对骆枳好一点。
或许他可以假装自己不恨骆枳。
任尘白早晚还会对付李蔚明,让那个小明星为这些事付出代价但目前为止,任尘白还需要利用李蔚明和简怀逸,靠他们让骆枳回来。
骆枳没处可去,早晚还是要回来的。
等骆枳回来,让他去给母亲跪一个晚上,就让这件事假装被他们都忘了吧。
如果骆枳不愿意回任家,他可以给骆枳安排一个僻静些的公寓,或者是把骆枳送去疗养院,让骆枳在那里休养
所以骆枳去哪儿了?
任尘白慢慢蹙紧眉。
他看着那个模糊的视频,看着骆枳在雨里弹他的吉他,看着下面的进度条一点一点走完。
直到这时候,他才忽然意识到不仅是他没有正面回答骆钧,骆钧也一直没有回答他的问题。
骆钧究竟看到了什么,态度才会发生那样的变化?
简怀逸究竟对骆枳做了什么不能饶恕的事?
他像是被某种奇怪的状态魇住了,竟然直到现在才隐约察觉出不对劲。而当他发现这一点的同时,那种疯狂滋生的不安竟然瞬间充斥了他的全部身体。
没来由的,任尘白忽然想起那天被抢救的骆枳。
骆枳安静地躺在床上,身体跟随电击器无声腾起再坠回去,那具仿佛已经没了任何生命气息的身体怎么比他想象的还要轻,轻得像是已经倒空了最后一点活下去的力气。
所以骆枳去哪儿了,骆钧那个废物为什么没有把人看住?
骆枳现在的这个状态,万一跑丢了,会出什么事?
骆枳会跑去哪?还能不能找回来?所以他究竟为什么在这里不紧不慢地浪费时间?
他究竟是被什么魇住了?!
任尘白忽然前所未有地慌乱起来,他站起身来回走了几步,用力拉开会议室的门。
守在会议室外的助理吓了一跳,连忙跑过来:任总
找。任尘白用力攥了攥门框,他深吸一口气,打着颤呼出来,我之前让你们找的那个人,继续找。
助理吓了一跳,犹豫片刻才问:带回来吗?
废话!任尘白厉声,带回来!他要是不肯
助理的确负责找过一段时间的骆枳,其实也多少找到了些线索,但之后就没有了下文。
但那时候任尘白还只是漫不经心地随口吩咐,也并没催促或是询问过结果,他们还以为这是个没什么要紧的人。
助理不敢再多问,心惊胆战噤声,等着新的安排。
任尘白也意识到了自己的失态,他用力按了按额头,控制住音量:要是不肯就通知我。
我去接他。任尘白说,别伤他。
别伤他,别吓到他。
任尘白闭了下眼睛:不急着带回来,先就近把他送去最好的医院,然后通知我。
助理听出事情似乎有些不对,连忙点头应下,飞跑去办。
任尘白站在会议室门口。
他忽然对某种可能畏惧得厉害。
或许是因为实在太过恐惧,所以甚至连那个可能具体的内容都很难去想象,只剩下大片的叫人发寒的空白。
他不能再想下去。
任尘白没有心情再去看那些视频,他叫了人来把电脑关机送回办公室,就下楼离开了公司。
来人收拾电脑的时候,播放器自动跳转,下一段视频恰好跳了出来。
骆枳坐在街角,抱着画板画画。
这次的画面没那么模糊,似乎是坐在某个街角的咖啡厅里拍的,只隔了一扇落地窗和一场雨。
骆枳面前站着个穿风衣的人。
从视频的角度看不见那人的正脸,骆枳的身影也被对方挡住了大半。
画面里,只能看见骆枳靠在街角,仰着头跟对方说着什么话,说完了就把画板递给对方,又把吉他也摘下来推过去。
那人不要吉他,只想要画。
但骆枳很倔。
这两个人不知道在哪一步没谈妥,就在能把天都淹了的雨里来来回回地推,最后那个人终于还是先于骆枳妥协,敛起衣摆半蹲下来。
他弯下肩,把整把伞全倾到骆枳头顶,神色很认真,对骆枳说了什么话。
骆枳尽力睁开眼睛想去看,但眼底的光还是一点一点涣开,他甚至依然保持着原本的姿势,就那么无声无息地昏厥了过去。
那人没有等到回应,又重复着说了几次。
骆枳靠着墙,微闭着眼,没有动静。
那人抬手去摸骆枳的额头,还没有碰到,骆枳的身体忽然猛地痉挛了下,条件反射蜷缩手臂护在喉咙前。
那人定在原地。
骆枳自己缓了几秒,摇了摇头清醒过来,把画和吉他和一大堆家当全一股脑塞给他。
对方衣着考究,拎着这样一堆零碎就显得颇为滑稽。但他还是道了谢,把雨伞塞进骆枳的手里,按照约定带着骆枳的全部家当起身离开。
故事似乎就在这结束了。
录制视频的人似乎也这么认为,画面随着手机倒扣下去,却又忽然像是发现了什么,在小声议论的背景音里,飞快重新回到原本的定点。
刚才的那个人又回来了。这次他手里什么都没拿,根据视频角落里隐隐露出的轮廓,大概是刚去把那些东西放在了不远处的车上。
他像是猜到了骆枳不会好好打伞,蹲下来握住骆枳的手,帮他把伞扶正,挡住头顶上冷过头的雨。
然后他把右手抬起来,掌心冲前亮了亮,证明过自己什么都没有拿,就那么停在耳边。
他看着骆枳,像是在等待着某个许可。
他在等什么许可?
拍视频的人小声讨论,收拾电脑的人也好奇,没有立刻关掉屏幕,屏着呼吸等最后那个答案。
骆枳被罩在伞下。
他睁着眼睛,一动不动地看着面前的人影。
不知过了多久,骆枳护在胸前的手臂终于慢慢放下来。
于是对方得到了这个许可,礼貌地道了谢,把手放在骆枳的头顶。
他把手放在骆枳的头顶,很轻、很慢地揉了揉。
第24章 幻觉
骆枳没等到落在头顶的手。
发生了太多的事, 那些事已经耗空了他最后一点力气。
护住自己的手臂垂落的同时,骆枳的身体也安静地封闭住了全部对外界的感知。
骆枳全无知觉地静坐着,头颈沿着那一点按揉的力道软垂下去。
失去意识的躯壳彻底不再受力, 骆枳眼看就要摔进那片泥水里, 又被那只手及时拦住。
那人伸出手扶住骆枳, 轻抚他的肩,试着叫他。
骆枳的身体给不出任何回应。
怎么回事。秘书整理好电源线, 低声和回来找任总的助理打听,这人究竟做了多伤天害理的事?
助理也全然弄不清楚,盯着视频暗下去的画面, 心事重重摇头。
任尘白从不和人多说骆枳的事, 他们也只是听公司里老资格些的员工说过, 那两个人小时候的关系明明非常好。
明明就非常好, 任总有时候会把骆枳带来公司,开会或是工作实在太忙的时候,就让儿子领着骆枳楼上楼下到处玩。
听说他们那时候都才十几岁, 任尘白不论到哪都领着骆枳,从不准任何人欺负他。
听说两个人总是寸步不离,即使偶尔因为什么事暂时分开了, 也会很快就重新凑到一起。
听说任尘白甚至用不着打骆枳的电话。他从来都能猜准骆枳的位置,能猜到骆枳正在做什么, 找个几次就能找到。
助理不敢多说,只是伸手要去关掉电脑。
他操作着鼠标逐个保存文件,下意识又看了一眼视频, 忽然诧愕:是这个人?
秘书探过来看:哪个?
视频的画面上, 那人大概是已经发现了骆枳的状况不对,把失去意识昏迷过去的骆枳抱了起来, 蹙着眉站起身。
因为转过来的角度更多,面部特征变得更清晰可辨了,助理也认出了这张脸。
明家这一代的先生你不看新闻?不是刚有艘邮轮出事了吗?就是他们家旗下的。
助理攥了攥拳,脸色白了白,额头慢慢渗出冷汗:怎么又是邮轮?
邮轮失事的事这几天闹得沸沸扬扬,到处都是相关的新闻。
现代邮轮事故早不像电影里那么夸张,因为后续的救援措施相当专业,游客只是伤了一百多个人,失踪了三十二个。
这三十二个人后来陆陆续续被找到,有的是被路过的渔船救起,没来得及联系,有的是因为落水后就一直昏迷,没能及时统计到身份总之有三十一个人都有了下落。
最后的一个,在海里打捞到了部分随身物品,已经寄回交予家属处理。
谁都清楚这种事意味着什么。
任总让他去查骆枳的下落,助理甚至都还没出公司,只是在坐电梯下楼的时候,抱着撞运气的念头打开微博搜了搜。
按照经验,骆枳的下落其实一点都不难找。李蔚明的广场上隔三差五就会有骆枳的行踪,然后又会有更多的人去堵他,骆枳又不会隐身,总有人能堵得到。
助理也只是习惯性地又把那个名字输进去,点了搜索。
缓冲的圆点转到头,跳出来的相关结果却不再像从前那样,除了没完没了的谩骂、诋毁和抨击,就是连他们看了都难免觉得恶毒的诅咒。
但也像是个离谱的诅咒。
助理干咽了下,拿起手机按亮屏幕,又看了一遍那条新闻。
他其实是抱着有重名的人的心思的当然,这种名字有重复的几率实在小到离谱。但万一呢?全世界那么多人,说不定就有一两个不看含义翻字典乱起名的
不然的话,任总为什么还要多此一举,要他调查骆先生的下落?
不然的话,为什么直到现在,骆枳还在那份只剩下一个人的名单上?
任尘白回到了骆枳曾经住过的那家私人医院。
他没让人陪同,只是要了间清净的空休息室,在那里等着骆枳。
他考虑过了骆枳所有可能去的地方。
骆枳的车被他毁了,如果要离开本市甚至本省,就要乘坐公共交通。虽然难免可能要多费些力气,但也不难查到。
更不用说,骆枳就这样离开的可能性也不大。
并不是因为骆枳不想走骆枳大概早就想走了。
之前不走是因为骆枳不放心骆橙,现在不走,是因为母亲的墓就在本市的陵园。
骆枳经常去那个陵园陪母亲说话,有时候一待就是一天,还会向母亲汇报所有人的近况,还会和母亲聊起他。
早些年任尘白比现在更恨骆枳一些,对这种虚伪的假惺惺歉疚实在恶心,曾经叫人伪造过母亲的遗嘱,说永远不想再见到骆枳。
收到遗嘱的时候,骆枳正蜷着膝靠在墓碑旁边,低着头轻轻弹刚写的吉他曲。
骆枳根本没相信那封所谓的遗嘱。
被任尘白派去的人说,骆小少爷拿着遗嘱,按着他们的脑袋修改错字标点符号。
骆枳垂着眼,声音又冷又傲,一个字一个词挑出任姨绝对不可能出现的纰漏,挑出了所有这封信不可能是任姨写出来的证据。
骆枳把遗嘱彻底撕碎了,白花花的纸片不扔在地上也不扔进火里。扔在地上脏了任姨的墓,扔进火里让任姨心烦。他背着吉他一路往陵园外走,走了整整一天,才终于停在城区边缘一个离陵园勉强还算远的垃圾桶前,把那些破纸片全扔进去。
那时候骆枳犯起倔来,还能不吃不喝地走上一天,然后再坐在大冬天的海边一秒钟都不停地弹一宿吉他。
究竟是从什么时候开始,骆枳的身体又出了这么多问题的?
任尘白越想越心烦意乱,他用力按住额头,不再去想那些不相干的事,强迫自己的意识回到对骆枳行踪的推测上。
那份伪造的遗嘱骆枳不会信,这并不出乎他的意料。
恋耽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