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宝钗仍是温婉大方地笑着,似乎这番话对她没有什么干扰,只不过攥着锦帕的手微微紧了紧。
黛玉听了鸳鸯的话,深知再没有比这更要紧的事了,理了理衣裙,便带着紫鹃和雪雁去了荣庆堂。
此时,贾母歪在美人榻上,靠着半旧的大红蟒缎引枕,正和云府来的嬷嬷说话。
嬷嬷姓张,乃云惠贵妃的奶嬷嬷,也是镇国侯府的家生子。年轻时随着贵妃进宫,陪着贵妃度过了宫中三十年的春秋繁华,堪称惠贵妃心腹中的心腹。
如今告老出宫,本被荣养在镇国侯府。不过嬷嬷一生操劳惯了,是个闲不住的,索性就自告奋勇地充当着云清缓的教养嬷嬷。
哪怕在镇国侯和吏部尚书面前,张嬷嬷都很有几分脸面。林氏请了这位嬷嬷出面,足见她对此事的重视。
此时来了贾府,张嬷嬷也是端着大户人家的做派,不奉不谗,只是笑着朝着贾母说:“我们家二夫人怜惜侄女,多年未见,实在惦念不已。今好不容易入了京城,巴巴地喊着老奴过府,就想着快快见上一面,聊以思恋之情。”
贾母深以为然地点了点头:“很是,很是。说起来,我的敏儿以前也常常提起,在林家和小姑子关系最为要好。二人经常一同游湖泛舟,联诗饮茶。这么多年过去了,现在想想,实在是心酸不已。”
说到最后,声音里已有了隐隐的哽咽。
张嬷嬷和坐着的王夫人还有身后的王熙凤跟着劝了几句,好不容易把贾母劝住,就有丫头打着帘子来报:“老太太,林姑娘来了。”
黛玉进来,先是给贾母和邢王二位夫人请了安,看到坐在下首还有一位衣着不俗的妇人,便知这是姑母家的嬷嬷,又连忙给张嬷嬷请安。
张嬷嬷看着黛玉举手投足间,大家风范尽显,暗暗点了点头,笑着起身上前几步握着黛玉的手:“这便是林姑娘了吧。怨不得我们夫人天天夸说天上地下再没有比姑娘更加标志的人了,果真是不同凡响,老身也算是开了眼界了。”
张嬷嬷乃宫中的五品女官,惠贵妃跟前一等一的红人,同时代表着惠贵妃的脸面,这话从她的口中说出来可谓是意义非凡。
王夫人还是端着菩萨一般的笑容,看着黛玉眼神慈爱,不过站在身后的王熙凤眼尖地发现,那转着佛珠的手错了好几个节拍。
贾母倒是真的很高兴,但还是谦虚道:“嬷嬷可千万别这么说。听说贵府二夫人也有一位小姐,那定是气派不凡,哪是我们家玉儿比得上的。更不用说六皇子殿下府上的徽宁郡主了。”
王夫人手一顿,不动声色地垂下眼睛,心中暗暗一凛。
老太太这是在警告她,如今她的元春还在六皇子府上做侍妾,镇国侯府乃惠贵妃的娘家,是万万不能开罪的。
贾母和嬷嬷又说了几句,嬷嬷便带着黛玉告辞了。
临走前,贾母还拉着黛玉的手细细地吩咐:“林丫头,去了镇国侯府好好的玩,不急着回来。你也这么多年没见过你的姑母了,很是该多叙叙。”
黛玉乖巧地回道:“是,老太太。”
等嬷嬷一出门,贾母就闭上了眼睛,靠在引枕上闭目养神,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王熙凤会意地带着丫头们退了出去,王夫人斟酌着小心开口:“老太太。”
贾母睁开了眼,看着王夫人,神色颇有些恹恹。
“老二家的,如今你不为自己想想,也要多为大丫头想想。大丫头本就是甄贵妃娘娘放到六皇子殿下身边的一颗棋子,这你也是知道的。你当惠贵妃就不知道这件事吗?”
想到自己金尊玉贵养大的女儿,就这么被别人生生捏在了手心,不得自由,饶是心性如王夫人,也不由红了眼圈:“老太太,元儿她……”
“你心疼元丫头,我就不心疼吗?甄贵妃承诺,若是有朝一日二皇子殿下……定不会亏待了元丫头。”
王夫人急了,想到女儿的前程,言语间就有了些大逆不道:“老太太,若是二皇子……到时候元儿最好不过一个皇子正妃,可若是六皇子成功,元儿可就是宫里的娘娘了。”
贾母被王夫人这番不着调的话气了个倒仰,拿着龙头拐杖狠狠地拄着地面:“住口,我看你真是猪油糊了心,这种话也是能说的吗?”
王夫人自知失言,呐呐地不再说话。
贾母又叹了口气:“你说的我何尝不知道?但元儿已经遭受了惠贵妃的厌恶,这也是甄贵妃的手段,逼着咱们家不得不倒向二皇子。若是没一个难得的巧宗儿,元儿在六皇子府是没法立足的。”
又看了王夫人一眼,贾母慈祥和蔼不在,眼中已经带上了隐隐的厉光:“你们年轻一辈的心思,我这个老婆子也懒得管。但玉儿乃尚书夫人的侄女,云府又是六皇子殿下的外祖家。把你那些心思收敛好了,别因为无知短见,害了元丫头的前程。”
王夫人低头应是,看似恭顺,旁人看不见的角度,心中眼底却俱是恨得滴血。
她的元儿本来是有大造化的,生在那样的好日子,哪怕是皇后娘娘也是做得的。
现在却被甄贵妃和老太太生生磋磨在了六皇子府。
还有黛玉,贾敏生下来的种,和她一样的讨人嫌,凭什么就有这样的机缘。
最好早早随她那个短命的娘一般去了才好,不要耽误了她家宝玉的金玉良缘才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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