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宋郁是在之前跟雪原号试航时认识吴月的,吴月二十出头的年纪,今年读研二,青春活力,特别喜欢讲话,嘚吧嘚吧没个停,尤其崇拜她的导师。
“不是我吹,裴队真的帅绝了!”吴月眼睛睁得大大的,竖起大拇指,“你要是见了,肯定想找他给你拍电影,演男主角!”
宋郁瞧她那副模样,忍俊不禁。
此时,张铖已经上台开始介绍,京北大学是课题最多的项目组,也是唯一一个她听到有人文地理类的项目,考察北极圈周围的人类社会活动。
“你知道吗,以前北极科考都是没有社科项目的。”
吴月在下面跟宋郁解释,“因为大家都比较看重实用主义,像海洋啊、气象啊、物理环境这些,才是北极科考的重点,很少有人会去关注北极地区的文化和社会。”
“研究北极的社会文明,可以帮助我们在北极科考更加顺畅,比如指导国际会议的谈判,因为明白北极区的人们看重的是什么,沟通起来更没有障碍。”
吴月撇撇嘴,“但其实很多人并不这么认为。他们不了解,人类学并不是一个短期就有所效益的学科,而是在漫长历史周期里,回溯过去,根据不同的文明进度形态,建立出一个模型,以帮助现在文明发展的学科。”
张铖介绍完课题下来,就听见吴月在侃侃而谈,一巴掌拍在了她的后脑勺,“别拿裴队教你的话来忽悠人,害不害臊。”
吴月摸了摸头,嘿嘿笑道:“我这不是现学现用嘛。”
她扭头和宋郁继续说:“所以裴队这次能在考察队里担任领队,给了我们很大的信心。”
宋郁望着吴月,小姑娘眼睛亮亮的。
她一直觉得对事物有热忱的人会发光,从吴月身上,她看到了似曾相识的东西。
像是火光灼人,宋郁眼睫颤了颤,收回了视线。
不知道为什么,心脏好像缺失了一块,觉得有些难过。
会议的主讲人是雪原号上的组织协调管理人员,守则一条一条讲得很细、
因为船上从头到尾到处都安装有实验设备,包括世界上最先进的表面海水采集分析系统,船仓内部也有很多的实验室,所以有许多的实验室守则、安全守则需要强调。
虽然会议室里坐着的都是老研究员了,但听安全守则的时候,没有一个人表现出不耐烦的样子。
倒是宋郁听也听不太懂,很快坐不住了,会议室里热气烤得她透不过气,胸口憋闷。
最后终于熬到大家开始讨论起实验仪器和实验室的轮流使用时间,宋郁悄悄从后门溜了出去透气。
打开门,一股冷冽的风就往她的脖子里钻,海上比陆地还要寒冷。
雪原号自中午出发,已经航行了数个小时,天空是阴沉的灰白色,不知道什么时候下起了毛毛雨。
雪原号全长一百六十米,二十三米宽,船仓共七层,会议室在一层,沿着走廊出去,就到了船头甲板处。
黄昏时的海浪起伏变大,船体小幅度地晃荡,但不至于影响走路。
宋郁站在甲板上,视野开阔,远处是模糊的天际线。
大陆早就已经看不见,取而代之是一望无际的大海。
雨珠下落的速度在海上很慢,宋郁看见甚至有细碎的雨珠随着风在缓缓向上飘,仿佛时间在这茫茫大海里,以缓慢的速度正在倒流。
她深深吸了一口气,将胸口滞涩许久的烦闷置换,任由海风将她的头发吹起,挡住视线。
细雨越下越大,像极了圣保罗上空漫天飘舞的草木烟灰。
亚马逊的大火烧了数月,灰烬飘得很远,就连圣保罗的天空也是黑压压,分不清白天黑夜。
等宋郁回到雨林的时候,塔克瓦尔的部落早就已经不知所踪,只剩下一片烧焦的黑土。
海风带来了海水咸湿的味道,是和雨林里草木泥土完全不同的气味。
宋郁的双手插在风衣口袋,将捂得温热的木偶握在手里,原本木偶棱角分明的地方,这一年来被她摸得很润。
早就没有了那种歇斯底里的情绪,更多是一种没有选择的无奈与可惜。
她整个人靠在栏杆上,从烟盒里挑出一根烟点燃。
薄荷烟草的味道灌进肺腑,冲淡了胸口的情绪,逐渐变得麻木,时间已经久到她快想不起来男人的脸。
宋郁眼睫低垂,望着海水一次次拍打在船身,溅起白色的水花,烟头的火光明灭,在逐渐沉下的夜色里,显得微不足道。
忽然,在海风和浪声里,背后传来一道男声。
“雪原号上不允许吸烟。”
男人的声音清冷淡淡,字正腔圆,纯粹干净,好听极了。
雨滴落在宋郁密匝匝的睫毛上,冰冰凉凉,她怔怔地盯着海浪翻涌,由着水珠滚进瞳孔,眼睛变得湿润。
被寒冷裹挟冰冻的心脏莫名跳动了一下。
宋郁缓缓地转过身,一眼看见了站在不远处的男人。
男人的身形挺拔,正红色冲锋衣,左臂肩膀上印着蓝色“中国北极科学考察”的徽章。
凛冽的海风吹散了他额角的黑发,露出一双清冽深邃的眸子。
似熟悉似陌生。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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