想到他刚刚呼吸的滚烫，秦念没有半点犹豫地点头道：“没问题。”
    回了里间病房，把豆子喊了出去，留下石头和安远，一起帮忙给杨青山换衣服。
    石头却不肯，还哭闹着阻拦，秦念气急质问他要干嘛，石头抓着她的袖子哭道：“村里人说，人要死的时候要换衣服，但爸爸不会死的。妈妈，咱们别给爸爸换衣服，我刚刚推他的时候，他的手动了。”
    秦念听到石头最后一句，立刻转身去抓杨青山的手，但等了半响他的手指都没动。
    一转头，却见石头抱着杨青山的衣服往外丢，她赶忙喊住：“石头，衣服拿回来，你爸爸身上出了汗，给他换衣服是为了让他更舒服一些，不是给他换寿衣。”
    昏迷在床上的杨青山，眼皮下的眼珠动了动，但最终没能睁开，忙着跟石头解释的秦念也没发现。
    石头听说不是给他爸换寿衣，赶紧抱着衣服跑回来，然后与安远一左一后帮着妈妈扶起昏迷的爸爸，给他脱掉衣服，又帮忙递毛巾擦身上，最后给爸爸穿上干净衣服，母子三人都出了一头汗。
    秦念忙完后，才发现石头一直踩着一双湿鞋，而外头还在下雨，路面全是水，她干脆把石头的鞋给脱了，拿毛巾给他擦干后，就给塞进杨青山的被窝里：“不许乱动，不许踢你爸爸。”
    “妈妈，我不会乱动的，我给爸爸降温。”石头乖乖的坐在床上，又把小手放在爸爸滚烫的脸上给他降温。
    秦念心中酸软，但还是让石头拿开小手，拧干湿毛巾给杨青山放在额头上。
    “嫂子，你们都还没有吃早饭吧。我去国营饭店买了一些粥和包子，你们将就着吃一点。”武公安穿着雨衣抱着几个铝饭盒走了进来。
    秦念没有半点胃口，但还是道谢接过，又对武公安道：“你们也忙了一天一夜了，都去休息吧，杨所这边我会照看好的。”
    武公安摇头：“不能休息，杨所冒死捞上了失踪的人，我们要顺着这条线尽快找到凶手。”
    秦念闻言心中一凛：“杨青山捞的是死人？”
    武公安沉痛地点头：“是个年轻的姑娘，失踪两三天了，她家人才来报案……”之后的他没有再说，只道，“杨所昏迷前交代我们要尽快破案。”
    “嫂子，杨所就交给你照看了，我要去跟我同事汇合。”
    武公安说完这句就往外走，秦念赶紧拿起那几个饭盒塞给他：“你肯定没顾上吃的，带上这些在路上吃，或者给你的同事吃，别把自己累垮了，想想自己的家人。”
    武公安嗓子有些发哽，最后什么话也没说，冲秦念敬了个礼，转身奔入雨幕中。
    秦念转身去找方医生要酒精，给一脸茫然的石头和安远都喷了一遍，又用热水给他们洗手，然后用衣服给石头包了脚，就把他们赶到外头去了。
    关上病房的门后，秦念就犹豫了一会，就把杨青山的衣服扒了，把酒精倒了毛巾上给他一点点擦拭，她也不知这样是否能有效消毒，但给他物理降温还是可以的。
    生死面前，很多事都可以放在一旁。
    擦拭从脸到脖子一路往下，到了腰腹处，上方忽然传来一道闷哼声，秦念一转头，对上男人睁开的眼睛，秦念的手抖了一下，又若无其事的收回毛巾，拉上了他的裤子，最后拿起一套干净衣服给他盖上上身，道：“你醒了，我去叫医生进来。”
    说罢，转身就走，但手被拉住了，男人的手粗糙又滚烫，声音嘶哑干涩：“对不起。”
    简简单单的三个字，却好似一下子勾起了心中的委屈，鼻子酸胀，她没有回头，挣开手道：“我去给你叫医生。”
    飞快的抹了下眼睛，她打开门，一直贴在房门处的石头就冲了进来，大喊着“爸爸”扑到杨青山身上，压得后者闷哼。
    本已经迈出一条腿的秦念，赶紧回去把石头被扒了下来，这时方医生也进来了，给杨青山进行检查。
    秦念就把石头抱出来，叮嘱他道：“你爸爸身上有伤，不要随便扑他，也要改了这毛毛躁躁的习惯。妈妈要出去买吃的，你跟安远和豆子都要听方医生的话。”
    “好的，妈妈，我会照顾好爸爸的。”石头挺着小胸膛说道。
    秦念低头看了眼石头的光脚丫子，之前包在他脚上的衣服不知被弄到哪去了，眉头微皱，但什么也没说，打了伞奔入踏入雨幕中。
    没多久脚上鞋就湿透了，秦念奔入供销社，找到卖水胶鞋的柜台，把身上所有的工业券都掏了出来，但还是不够。
    秦念低声央求售货员，说了自己的身份，拿了其他票抵押，又承诺过几天就给他补上工业券，最后才买上了四双水胶鞋，一大三小，又单独给石头买了一双袜子。
    出了供销社，她直奔国营饭店买吃的。
    最后回到卫生所，已经是半个小时后，杨青山又昏睡过去了。
    三个娃有了新鞋子，还是能踩水的水胶鞋，都很高兴。
    石头穿上袜子套上鞋又蹦了两下，秦念以为他要跑出去踩水时，他却哒哒地跑到病床前，仰起小脸对她道：“妈妈，我来照顾爸爸，你去休息吧。”
    秦念：“……”
    “爸爸之前醒来的时候跟我说了，我是家里的男子汉了，要学会照顾妈妈。”石头道。
    秦念怔了一下，扭头看向病床上再度陷入昏睡的男人，心里五味杂陈。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