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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千里万里by(19)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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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这话让林占愚格外惊喜,因为这意味着他们终于要结束流离颠沛的日子,不必再四处寻住处,而是有了一个固定能落脚的地方。或许可以再进一步,他们将要有一个可以称作家的安稳居所。
    他和魏师哥对视一眼,发觉对方也是同样高兴。魏青筠立刻笑着应下:掌柜的,您的恩惠我们哥俩记下了。
    他们就这样搬到了吴记菜馆。等到快入冬的时候,乔鲤所在的部队又一次离开了庐江县。
    走之前他们哥仨在菜馆里吃了一顿,林占愚才知道他小乔师哥是要往西去。
    这阵子一天比一天冷,你少出门。上次冬天林占愚病的那一场让魏青筠格外后怕,这回一入秋他便不再让林占愚到处乱跑:我今天带学颐出去做身衣裳,你好好的。
    林占愚其实很想反驳,但他说不出什么。每天早晨他照镜子,就连他自己都觉得他看起来身体虚弱得很。
    青年知道不能再这样下去,于是待魏青筠出门后,他走到后院,对正在劈柴的伙计说:大哥,让我干点儿活。
    你还是好好养身子吧。伙计没敢把斧头给他:你要是累着了,魏小哥回来得找我算账。
    我这么年轻,又不是七老八十了,总被你们照顾,不像话。若是放在从前,林占愚早就不乐意了,可如今他再也没了那样的气性:大哥,你让我多活动活动,也是对我身子好不是?
    对方拗不过他,最终还是遂了他的愿,但还是放心不下。于是伙计搬了个小板凳坐在后院,盯着林占愚看。
    林占愚倒是无所谓,然而看了一会儿,伙计却觉得有些无趣:诶,林小哥,你们说玩艺儿的是不是还会唱曲啊?
    会唱。白局昆曲,海派京戏,都会。林占愚用力把木头劈开:想听?
    你等着。伙计转去前堂,不一会儿手里拿着一个看起来有些年头的老收音机走了回来。
    快到时间了。他把收音机打开,开始调台:每天上午都会放一段,我也听不懂他们唱的啥,你来听听。
    林占愚被他勾起了好奇,停了手中的活静静地听。老收音机滋滋啦啦响了一会儿,突然变得清晰起来,只听得一个高亢嘹亮的声音在唱:
    虽然是潦倒江湖上,冷眼人还有热心肠。
    老朽还有那篙和桨,岂容敌人逞疯狂。
    大人你无心把敌抗,我准备一死赴汪洋。
    大人你有心把敌抗,不用老朽为哪桩。
    他觉得这词有些耳熟,仔细回想了一番,忽地想起去年他们还在合肥县的旅店里住着的时候,那会儿他每天都会从大堂里取几张报纸来看。
    正值秋冬之际,报上登了一篇对新戏的介绍,而那出戏正是这一本《江汉渔歌》。
    林占愚记得清楚,彼时报上赫然几个粗体黑色大字:保卫大武汉。
    林小哥?伙计轻推了他一把,笑道:你咋还走神了?
    啊?林占愚赶忙摆出一抹笑以掩饰尴尬:你不是问我会不会唱嘛。我会。
    他深吸一口气,轻轻皱起眉,垂下眼帘想着方才收音机里的唱腔,近乎是原封不动地复刻了出来。
    青年那一双眼睛生得细长却不显妩媚,笑起来的时候像月牙,干净而清冽。小时候不明显,如今长开了才让人看出其中的灵气。
    然而大部分人平素是注意不到的,因为他在人前往往低垂着眼帘,漆黑的睫毛一挡,只剩了不知是悲是喜的神色。
    伙计从前也没留意,这会儿才发现,这个清瘦年轻人平时不声不响的,一开口竟如此有力量。
    林占愚嗓子从小就好,唱到高处,腔调宛如晴空里惊起的雷,让听者觉得分外过瘾。
    唱完了这一段,伙计拼命给他拍手叫好:林小哥,原来你嗓子这么好,平时出活咋不见你用?
    我师哥小心,生怕我累着。林占愚极轻地笑了一下:其实我有几个地方唱错了。
    不要紧。伙计笑道:我听着挺好的。
    林占愚摆了摆手:其实他并非是担心自己唱得不好,而是忆起了当初严厉却不乏慈爱的师父。
    在几年前的光阴里,乔笑言每每听他唱曲,哪怕有一个字不对也要给他揪出来让他重新练习一番。
    彼时他正值倒仓,声音时常变得很哑,远不比如今痛快。乔老板不会让他一次唱太久,为了不让他用力太过伤了嗓子,那人总爱放下手头的事,亲自看着他练习。
    林占愚这般想着,发觉原来一切怅惘与思念、懊悔与迟疑,不过是应了那句当时只道是寻常而已。
    可世事难料,也只有到了这样的时候他才明白,许多看似寻常的东西,其实珍贵而易碎。
    林小哥,伙计唤了他一声:你咋啦?
    没有,林占愚回过神,重新拿起斧头,劈柴的力道却比方才大了许多,一边干活一边说:这都是我师父教我的。你是没听过他出活,比我好了百倍不止。
    伙计不解其中意,笑嘻嘻地说:你还年轻嘛。
    对。林占愚奋力劈开一块木头:以后日子长着呢。
    卑微作者来唠点儿闲话
    还年轻嘛这句话,也经常被俺用来安慰自己。。。
    俺今年二十一岁,要是能写文写到七十一岁老眼昏花光荣退休,还能写五十年,现在写不好,不要紧,不要紧。。。
    第27章 明心意
    魏青筠中午回去的时候林占愚正站在吴记菜馆门口等他们。他抱着魏学颐,远远地就看见了安静站着的青年。
    俗话说一方水土养一方人,魏青筠从前没留意,如今发现确实是这样。
    他自己在北方长大,又在南方过了这么多年,身上夹杂着水乡的温和与高山大川的豪迈,骨子里一直带着一股豪气与仗义的劲头。
    而林占愚却不一样,这人生得一副儒雅模样,身板不算宽阔却并不乏力量,站在那里总能让人一下子想到古时广袖深衣的江南文人,淡泊宽厚,却傲骨铮铮。
    当然了,这是在林占愚不任性不闹脾气的情况下。魏青筠眯起眼,心想:当年的林秀才是否也是这般呢?
    师哥。见他回来,林占愚向他走了过来。
    魏青筠把给小孩做的新衣服递给他,让他帮忙拿着:孩子长得太快了,我觉得他这身衣裳才没穿几天呢。
    是啊。林占愚笑了,捏了捏魏学颐的鼻子:小孩,说的是你不?
    娃娃没听明白他说的啥,只知道冲他咯咯笑。
    三人一同进了前堂,吴掌柜刚忙完,正坐着喝茶。魏青筠向他点头示意,而后便想往后院走,却被喊住了。
    青筠,吴掌柜冲他招了招手:过来,我跟你说件好事。
    林占愚站在不远处,望着中年人和善的笑眼,本能地觉得不对劲。于是他也凑了上去,结果听见吴掌柜对他师哥说:你有没有再娶一个的打算啊?
    闻言,林占愚瞬间出了一身冷汗。他立刻转头望向魏青筠,只见这人也愣住了。
    往事猛地涌上心头,过电影一般在脑海中回放。
    林占愚想起了南京城郊外的庙宇、殿里的大佛像、红得刺目的婚服,也想起了曾经巧笑倩兮的姑娘、长江边的码头上以为是暂离没成想却是永别的告辞。
    可他早已不是当初手足无措的小少年。
    数年前魏青筠将要成婚的时候,他连向这人表明心迹都不敢,只会自己跑去对方看不见的地方哭,还去向佛祖用此生的寿数央求来世的姻缘。
    如今的他真正见识过了生老病死,安定与流离悉数走过一遭,鬼门关前转过几回,便觉得人死如灯灭,前世来生俱是虚无缥缈,只有这辈子值得挂念。
    当然没有。还没等魏青筠开口,林占愚先替他否了:我侄子还小呢,师哥得照顾他,没法分心。
    这话一出口,林占愚心里或主动或被动地被封存了许久的心思猛然间挣开了束缚与枷锁,冲刷着他的心智与头脑。他突然发现,原来他从没有那么无私。
    当年顾念着陆江和学颐,他可以委屈自己,乃至做好了委屈一辈子的打算。可如今他怎么能再允许有一个人横插到他和魏青筠之间呢?
    你师哥还没表态呢,你说了管用?吴掌柜打趣道:青筠呐,你要不要先见一面再说?
    不必了,他说得对。魏青筠笑着拍了拍林占愚的肩膀。
    你还这么年轻,总不可能往后一辈子不找。吴掌柜不死心,仍在试探:那好姑娘看上你了,不嫌照顾孩子麻烦
    吴掌柜,谢谢您的好意。魏青筠打断他,仍然在笑:依占愚说的,等孩子大了再讲这些吧。
    他都这么说了,对方只得作罢。
    然而说者无意听者有心,吴掌柜以为翻篇了,可林占愚却过不去这个坎,哪怕他知道吴掌柜只是出于热心,却还是赌气,一整天都没和对方说话。
    可那人说得对,魏青筠不可能一辈子不另娶。
    林占愚把疑问与纠结在心里憋了足足三天,后来实在忍不住,终于在晚上出完活之后跑去了魏青筠的屋。
    吴掌柜很大方,让林占愚自己睡一间小屋,又给了魏青筠和小学颐另一间大一点的屋子。
    这个时节夜里已经有点儿凉了,林占愚披着外衣站在魏青筠屋门口,迟疑了一会儿,终于还是敲了敲门。
    师哥,是我。他说。
    进来。魏青筠的声音从屋里传来。
    林占愚应声进屋,只见魏青筠正半躺在床上看书,而魏学颐已经在里间的小床上睡下了。魏师哥抬头望了他一眼,主动往里挪了挪:坐吧。
    他走过去坐到魏青筠身边,从这人手里把书抽出来放到一旁,轻声说:我来问你件事。
    魏师哥却没让他接着说下去,而是望着他:要不你也来躺会儿?
    啊?林占愚愕然。
    你小时候还跟我睡过一段时间,忘啦?魏青筠笑了:不必这么小声说话。学颐那孩子睡觉好,只要睡着了,打雷都乱不醒他。
    林占愚没办法,只得脱了外衣躺下。魏青筠也躺下了,翻身望着青年,颇为感慨:你好几年都没跟我睡一块儿了,也不知道是不是我的错觉,总觉得你好像有点避着我。
    没有。林占愚强装出一抹笑意,半真半假地说:你是我最亲的人,我避你干嘛?
    你想问啥事?这么着急啊,非得大半夜跑来,也不嫌冷。魏青筠把被子给他盖得严实了一些:说吧,咋了?
    师哥。林占愚试探地凑近了,在夜色里望着魏青筠的脸,眼前的面容好似多年来未曾变过。
    他看着眼前人,心里想的却是十三岁那年从屋顶上摔下去时接住自己的那个怀抱:虽然有点儿硌得慌,但那人把他楼得死死的双臂与大褂上淡淡的檀木香味却阴差阳错地成了他这辈子唯一的年少绮梦。
    他叹了口气,喃喃地说:其实也没啥要紧的,我就是想问问你,你打算什么时候再娶一个?
    就这事儿啊?魏青筠轻轻摇了摇头:你不是挺明白的吗?世道这么乱,我得先顾着你们,一时考虑不到别的。
    师哥,林占愚拽住魏青筠里衣的袖子:我早就不是孩子了,不需要你再像以前那般护着。你要是想再娶一个,去就是了。学颐若是能有个娘,最好不过。
    他本想伸手覆上魏青筠的腰,然而迟疑了一番,终究是没敢。
    魏青筠笑了,低声道:不必,如今这般已经够了。他想了想,笑意顷刻从脸上消失了:再说你陆江嫂子走了才一年,我念着她的好,做不来那无情无义的事。
    林占愚望着他,静静地看了一会儿,在心底狠狠骂了自己一句。
    他觉得自己真的很不定准,在对于魏青筠要不要再娶一个妻子这件事,他的态度在好与不好之间左右摇摆,几乎要把他折磨得发疯。
    对于陆江,林占愚当然也不会忘恩负义,可他知道,自己不愿让魏青筠续弦并非只因为这个人。
    如今他唯一能确定的事情是,他对魏师哥的心动是真的,虽然他一时还不愿说出口,但他终于能对自己坦坦荡荡。
    魏青筠翻了个身:我困了,你也早点睡吧。
    好。林占愚应下,却没有立刻起身,而是对着他的背影,做了一个魏青筠的嘴型。
    这是他第一次直接喊他师哥的名字,他静悄悄地说:你是我的。
    这句话没人听见,更没人看见,除了他自己,只有摇曳的烛光和广阔的天地作证。
    他的脸陡然变得又红又烫,怕被魏青筠看出端倪,遂穿上外衣快步出了门。
    这天晚上林占愚失眠了,倒也是情理之中的事。
    他躺在床上翻来覆去,脑子里全是魏青筠。当年看似温和实则不少锋芒的青年,如今担起他和魏学颐两人大部分生计的师哥,全是他。
    从前年龄小,林占愚不明白,如今他才知道,魏青筠在当初那样的时候出现在他的生命里,他躲不过去。
    那会儿小孩刚没了支离破碎的家,对周遭的一切都怀着一份抵触的戒心,打开他心门的是魏青筠。
    后来少年终于学会了能养活自己的手艺,数年如一日站在他身边的,也是魏青筠。
    他思来想去,觉得自己的感情或许没那么纯粹,除了爱慕与渴望,还夹杂着义气与恩情。
    甚至在某些时候,这些平素并不起眼的心绪会异军突起一般占领上风,让他根本辨不清楚自己在想什么。
    可就在此时此刻,这于他而言却显得无关紧要,他就是喜欢魏青筠这样的人。每当他看见魏师哥,他都觉得心里分外踏实,这是师父和乔鲤都给不了的滋味。
    哪怕他知道对方没有与他同样的心思,他也满不在乎。
    跌跌撞撞走了这么多年,他求的也不过是一份踏实。
    他想等有一天打完了仗,把洋人鬼子悉数从中国的地界上赶出去之后,他能接着和魏青筠一同说玩艺儿逗各位看官高兴。等到人群散去,他也能和这人一起回同一个家,或许还能厚着脸皮讨要一碗热汤面。
    小半辈子过去,林占愚只剩了这么点儿追求。
    可如今他又一次走到了岔路口。当年他无能为力后知后觉,只能选择成全,可这次他却没那么容易甘心。
    林占愚又困又迷糊,却还控制不住地胡思乱想,有时甚至分不出是梦还是回忆。
    也不知过了多久,后院的鸡都开始打鸣了,他却还没睡着。第二天清晨他顶着黑眼圈面无表情出现在饭桌边上,伙计们都被他吓了一跳。
    第28章 梦一场
    占愚,你咋回事啊?一个伙计调侃道:一晚上不见,你就成了熊猫眼了。
    是不是看上了谁家的姑娘,想人家想得睡不着觉啊?另一个伙计也笑了。
    才没有。林占愚心情不好,因着彼此之间的熟悉,也懒得装出一副好脸色。
    那是为啥?伙计说着便转过身:你不说,我去问问魏小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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