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孤城浪子路人甲(2)
如果不是他拼死拉架,杨明很有可能命丧当场。
偏偏他乐哥一脸无所谓,死了就死了。
赵日天怒吼,你哥刚要出来,你就想进去?你俩玩儿接力呢?
裴乐淡淡的撇了他一眼,做他做过的事,去他去过的地方,不浪漫吗?
玩儿的一手血色浪漫,把小赵吓的肝儿颤,当时小赵甚至想让他乐哥去公安局备个案。
裴大头,烈日下,裴乐的怀抱热情似火,烤得程易满头大汗,能不能进车里说,你他妈吃猪饲料长大的吧?劲儿那么大。
裴乐曾经很讨厌裴大头这个绰号,也不知道为什么,他从小就头大,脑袋和身体比例不成正比,跟同龄人比起来,他的脑袋能比别人整整大一圈。
在他父母没出事之前,家里的亲戚每次看见他都会真心夸赞:这孩子,一看就聪明。
这么被夸了几年,裴乐也觉得自己很聪明,直到遇到程易,聪明这个词被对方换成了傻子。
两个人第二次遇见,裴乐身上穿着程易的衣服,一件外套直接从脖子盖到了脚脖子,让裴乐度过了一个安逸温暖的春天。
春末夏初,裴乐手上拿着讨来的馒头正准备大快朵颐,没想到程易从天而降抢走了他的馒头。
那时候裴乐想,什么英雄都是从天而降的?都是骗人的,从天而降的不一定是英雄,也有可能是仇人。
虽然裴乐身上还穿着程易的衣服,但他还是为了一个馒头追了程易一个上午直到追到程易的台球室里。
裴乐用事实向程易证明了一句话世上无难事,只要肯坚持,裴乐的鞋在无数次追赶中不知道落在了哪里,身上的衣服已经脏的完全看不出颜色,脸上的泥厚的都能种花,脖子细的看起来像是承受不住他那个脑袋。
可就是这么一个身体瘦弱的小东西,追了程易整整一个上午,程易也很惊讶,他抢裴乐包子完全是为了报衣服的仇,裴乐留给他的内裤勉强维持住了他最后一丝体面,可程易原本可以更体面。
这该不会是个傻子吧?头这么大。程易当时真的这么以为。
裴乐开始不应,后来程易又换了几个绰号裴乐就应了,程易起绰号的本事跟他妈瞎子摸大象一样,你永远不知道下一步这瞎子会摸哪儿。
当然,只能程易叫,别人要是敢叫这三个字,裴乐立马可以让他见识见识什么叫做铁头功。
太久没听到这三个字,一出声裴乐眼眶立马就红了,
裴乐一直认为自己应该恨程易,因为程易拯救了他,再给了他无数希望和未来后又轻而易举的抛弃了他。
都是抛弃,和他母亲那次不一样的是,7岁的裴乐和18岁的裴乐,思想高度上存在着一条难以跨越的鸿沟。
裴乐恨他妈是因为他妈不负责任,生了不养,裴乐一直认为,他妈之所在在他爸头七过了刚好自杀是想让他爸鬼魂回来的时候两个人好在黄泉路上搭个伴,要是和阴差关系处的好,甚至还能一起投胎。
有时候裴乐又觉得自己不应该恨他妈,至少事实是因为他妈的自杀才导致裴乐遇到程易,在经历过父母双亡,家里亲戚落井下石之后裴乐一直觉得自己的内心应该像石头一样冰冷,他早就明白了,在难事当头的时候拜菩萨没用,拜父母没用,拜程易,一定有用。
哥,我好想你。裴乐长大了,不听话,不想放开,他一遍一遍的告诉自己,程易回来了,程易就在他面前,他现在抱着程易,人生还是充满希望且一片光明,以前的事情都不重要。
裴乐很开心,自己七岁的时候能抓住留在程易身边的机会,二十五岁照样能抓住留在程易身边的机会。
我也想你,程易觉得今天真不是什么好日子,没死在里面,可能会死在外面,虽然他也理解裴乐这种二愣子举动,可他妈的真的很晒啊卧槽!
这种令人感动的重逢好像怎么看都看不够,裴乐没哭,程易没哭,赵日天哭了,俩人抱了半天送手后直接钻进了后车座,徒留小赵站在烈日下苦思冥想自己科目一科目二科目三学的内容是什么来着?
来之前也没人告诉他,拿了七年没车开的驾驶证今天要正式上岗啊!
赵日天不怕开车,但他怕车上坐的是裴乐,尤其现在还加了一个裴乐他祖宗。
这种情形让小赵觉得自己作为一个司机的职业生涯即将被断送。
裴乐自己开车不平稳,但他要求别人开车平稳,因为他晕车,赵日天曾见识过,裴乐晕车过后一拳把路边的电线杆子锤倒了。
赵日天平心静气,做了五分钟心理建设才发动车子,结果车刚出去一米他就听见平时面无表情拿白眼当饭吃的裴乐在向他哥告状,哥,我晕车。
赵日天:
我他妈才启动车子好吗!
第4章 你是狗吧你
接着程易的声音传进了赵日天耳朵,开慢点儿。
赵日天欲哭无泪,龟速前行,想踩一脚油门都要掂量掂量自己有几条命。
车祸一条,裴乐要一条,程易要一条,没有四条命他压根儿就活不过今天。
能怎么办呢?忍着呗。
车上,好像谁都很平静,裴乐靠在程易肩膀上睡觉,程易盯着车窗外,赵日天盯着前边的路,这种莫名其妙的安静氛围让赵日天产生了一种错觉他好像拉了两具尸体。
刚好程易出来了,裴乐怕再发生什么意外直接拉着程易殉情。
不得不说这种风格很符合裴乐的人设。
可毕竟,光天化日,朗朗乾坤,他们脚下踩的是社会主义和谐道路,所处的社会是法制社会,离监狱的距离不过一千米,裴乐再怎么牛逼也不可能在监狱门口拉着他哥殉情,再怎么说也要再走几千米到了路边那个火葬场再说,正好可以俩人一起烧了装一个盒子里。
小赵?赵日天沉浸在自己的世界里,突如其来的叫声差点儿让他把方向盘跩下来。
等他定了定神才发现是程易在叫他。
易哥赵日天松了一口气,怎、怎么了?
没事,程易看了一眼肩膀上的裴乐压低了声音,我就是确定一下我是不是认错了,我记得我进去的时候你瘦的像个猴儿。
赵日天不是程易进去的时候像个猴儿,他是从小到大一直像个猴儿。
当时裴乐追着程易到了台球室之后不愿意离开,就算是程易把馒头还给了他并且大发善心又给裴乐买了好几斤馒头塞进他手里并把裴乐送出了二里地,没想到第二天程易一开门就看见裴乐缩在墙边睡的正香。
都是娘生父母养的,程易见到这副场景心里也有些动容,然后程易把馒头换成了包子并且把裴乐送出了五里地才转身往回走。
动容是一回事儿,养不养的起是另一回事儿。
裴乐没有跟上来,程易以为他们缘尽于此还有些伤感,毕竟裴乐是唯一一个见过他裸体的男人。
没想到,万万没想到,送走的第二天程易一开门,又看见了缩在墙边睡觉的裴乐。
这他娘的,比隔壁王婶儿家的土狗都顾家。
裴乐靠着的墙墙皮已经开始脱落,台球室历史悠久,据说以前是澡堂子,后来被程易他太太爷爷传给了他太爷爷,他太爷爷又传给了他爷爷,在他爷爷这一代被他爷爷改成了面馆,由于经营不善,人烟稀少在传给裴乐叔叔过后面馆倒闭被他叔叔改成了台球室。
程易接手之后本来想顺应时代潮流改成网吧让广大青少年能自由自在的遨游在网络的世界里,结果由于他一直穷,一直穷,穷到了遇到裴乐的时候台球室还是台球室,而且是个非常破烂的台球室。
遮风避雨够了,承载梦想不行。
程易作为一个有志青年立志在他有生之年一定要把台球室改成网吧圆他小时候的梦想。
这天过后,程易没在驱赶裴乐,不仅如此,每天吃饭的时候还能忍着心痛分给裴乐一口,程易的金钱支撑不起他的善心,穷,怎么看都是穷。
可裴乐是个知道感恩的人,每次出门再回来怀里就会抱着一堆塑料瓶子,抱回来之后往程易面前一放接着走开缩回到墙角下边。
房费,饭钱,程易明白裴乐的意思。
更深处的意思谁都没说透裴乐怕程易赶他走,非常怕,那些小心翼翼的心思在一次次抱回来的垃圾东西中展现的淋漓尽致,有时候东西少了,裴乐会趁程易不在家的时候悄悄溜进去帮程易做做家务来表达自己想留下来的决心。
所以短短两天时间,裴乐洗烂了程易两条内裤,他人小,劲儿用小了怕洗不干净,没想到程易的内裤十块钱五条,一使劲儿就磁拉一声,裴乐当时慌极了,翻箱倒柜找出来了针线把程易的内裤又给他缝上了。
裴乐战战兢兢早出晚归缩了好几天,怕程易因为内裤的事情找他麻烦,他不喜欢流浪的日子,和狗打架,在垃圾堆里翻东西,等到饭店关门的时候守在门口等人家吃剩的饭菜。
有时候运气好,会有人随手扔给他一个馒头,他能开心一个晚上。
程易虽然不让他进门,但吃喝勉强供应上了,跟他那个老公一死就迫不及待自杀的不负责任的妈不一样,程易和裴乐没有任何血缘关系,如果非要说有关系,那大概还是因为在河边结下来的缘分。
裴乐看的出来,程易是个好人,赖上一个好人大概是他七年以来做的最牛逼哄哄的一件事。
起因是因为他偷了程易的衣服,程易虽然抢走了他的馒头但是并没有揍他。
这个社会,如果能让一个人裸奔之后那人还能不计前嫌放他一条狗命这就说明那人不忍杀生。
虽然杀人犯法吧,可裴乐觉得自己活的就跟条狗一样,就算是死了碑上也只能刻犬子之墓,这还是往好的地方想,实际上别说碑,就连坟他都可能没有。
所以,赖着程易还是一直赖着程易是七岁的裴乐思考的最多的事情。
老天待他不薄,在纠结中事情很快出现了转机。
六月的天就像裴乐他妈的脸,说变就变,白天太阳高高挂,晚上雷声轰轰响,那闪电一劈下来裴乐都感觉那是他妈怕他孤独,所以让闪电来索命来了。
在今天之前,裴乐一直觉得这种日子没什么不好,甚至还有些潇洒。
枕山河,披月色,手里摇着冰可乐。
可现实却是,山河不喜,风雨突起,手里的可乐其实就是捡的垃圾可乐只剩了个底。
雨水拍打在裴乐脸上的时候他简直恨透了他妈,他很想问问,为什么没把他一起带走?
是怕家里不剩人没人给他们烧纸钱吗?
裴乐也不会烧,他暗暗发誓,以后的清明节他绝对一次也不过。
有人在自我安慰,有人在夜里沉睡,七岁的裴乐实在是怕这一方落脚地又归于虚无,愣是扛着风雨缩成了一团都没敢去敲程易的房门。
可程易是个好人,没过多久门突然打开,程易穿着条内裤骂骂咧咧的往屋外走,嘴里骂的是什么裴乐没听清,他只能看见一个人影慢慢的向自己靠近,然后一双强壮而有力的手臂不算温柔的把他抱在了怀里。
裴乐当时很想哭,但他没哭,哭什么,晦气。
进了屋,裴乐轻轻把头放在了程易的肩膀上又轻轻在程易耳边叫了一声哥。
他感觉到程易身体一僵接着自顾自说道:完了,这玩意儿会举一反三。
第5章 于情于理于傻逼
当时的感觉和现在的感觉一模一样。
要说想,在外边的人没有任何一个比裴乐更想程易,也没有任何一个人是带着如裴乐一样复杂的心情去思考程易余后的人生自己是否还有一定的参与程度和存在价值。
人生如果需要凄苦渡色才能变得圆满,那程易和裴乐估计离成佛就不远了。
这里的一切都变了,台球室装修翻新,门面高大气派,旁边的王婶儿在三年前生病去世,现在家里就剩了个老伴儿,老伴儿眼神不好,每次看见裴乐都拉着裴乐的手叫儿子。
实际上老伴儿确实有个儿子,只不过常年不回家看一眼,上一次回来还是三年前。
这种情况下,他除了找另一个人当儿子,还能怎么办呢?虽然按照裴乐的年纪来说,当孙子比较合适。
可乐哥过于出色,从不当人孙子,当然,也没兴趣当人爷爷。
准确的说,这个世界上除了程易,裴乐对谁都不感兴趣。
常年的爱恨交织让裴乐的思维逐渐开始拧巴,这异父异母的亲兄弟就是实质性事实在他们面前摆了这么多年也没让他们之间产生明算帐的隔阂,大概他赖在程易这儿的时候也不会想到,他会把程易处成想共度余生的自家人。
只不过世事无常,消亡的从不是隔阂本身,而是某种原因和感情的加持下一方或者是双方不断的包容和忍让,简单来说就是隔阂还是有啦,且这堵叫隔阂的墙上达九重天,下至地狱深渊,把这对有缘人就活生生的给分开了,你在里面我在外面,比牛郎织女都惨。
嘶程易像个没见过世面的二傻子,对眼前的一切啧啧称奇,你这不错呀!真不错,我记得以前墙皮都快掉没了吧?你怎么给糊上去的?哦我会,我以前搬砖来着。不过
程易一脸动容,由衷夸赞:裴乐,你是真牛逼!
嗯?裴乐非常淡的笑了一下,这种面对夸赞而喜怒不形于色的模样简直让人忍不住想竖起大拇指给他点个赞,顺便感叹一声牛逼这俩字儿是真没夸错。
先进去吧,裴乐率先进门,程易盯着旁边的王家人了看了两眼,没发现以前那条总冲他叫唤的小土狗。
等程易跟着进去看清楚里面的装修时,他也不想像个乡巴佬一样看哪儿都觉得新奇,但是很明显裴乐给了他成为一个乡巴佬的机会。
本来程易这个地方也不算窄,毕竟不管如何破烂,台球室需要一定的面积才能容忍进去他那些叫着易哥的狐朋狗友撒泼,而且,有时候他们还会莫名其妙的打一架,这就更大的加大了对场地的要求,不过就算是如此,程易盯着现在这个台球室看了五分钟都没跟以前那个破破烂烂划上等号。
他不由得想起了一句话,人靠衣装,佛靠金装,至于他这破地方,跟佛也就一字之差,靠的是精装。
哥?裴乐去了趟厕所出来就看见程易一脸痴呆且陌生的盯着眼前的事物,看起来就像是走错了家门的二傻子,一切怎么那么让人不可置信呢?
墙旁边的小破架子没了,堆积如山的各种杂七杂八的东西也没了,这些东西放在以前都能算是程易的宝贝,毕竟穷嘛,总觉得什么东西留在那儿说不定某一天就派上用场了,后来生活稍微好上一点儿了程易又忙了起来,成天脚不能沾地,回家洗澡恨不得在厕所靠着墙就睡了,就更没有多余的时间和精力去管那些破烂了。
他也是今天才知道原来那些东西丢掉之后他这个台球室的面积就像被压迫的奴隶翻身突然就开始生长了,程易推开在他面前的裴乐自顾自往里走,以前也就三张桌子好像,现在已经翻了一倍,原本斑驳的如同战场一般的墙面也重新粉刷过,甚至还贴了墙纸,靠窗的位置放了沙发,沙发靠后放了个小架子,上面摆着好几盆绿植。
整个装修风格轻松明亮,沙发前面的小玻璃桌子上还放着一摞一次性杯子。
程易走到桌子前自己拿了个杯子,又往四周看了看找到了在角落里的饮水机,他走过去,接了一杯水一口干了以此来平复了一下激动到想要尖叫的心情。
这他妈的装修的也太符合他的审美了!
这屋里的任何一样东西都以一种非常美丽的姿态入了程易的眼,就连他手上这个普普通通的一次性纸杯子,他都觉得和这个地方无比契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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