梨落煎雪-格格党(22)
臣妾晓得,日日夜里亲自查看景顺的寝殿确保无虞。苏梨末应声说道。
小孩子活泼爱动是好事儿,身强体壮,这一年来,景顺养的这般好就知道你费了不少的心思。皇上时不时也肯去你宫里坐坐,这样就很好,见面三分情,若皇上要是想不起你这个人,大半年不去你宫里一次,才真是叫天天不应叫地地不灵,别说其他人,到时候就是奴才也敢蹬鼻子上脸,凌驾于主子之上。太后说道,面上挂着和蔼可亲的笑,时不时拿起手帕帮景顺擦擦嘴边的口水。
听话听音,太后这番话明里暗里在点苏梨末,且嘉妃的境况合宫皆知,宠妃一时的落寞困顿况且有如此遭遇,何况其他?这是在点苏梨末,就算有她这个太后做靠山,但皇帝那边的情分也是极重要的。
旁观者清,当局者迷,你还年轻,可千万别走岔了路子。太后顿了顿,又补充了一句。
来自上届宫斗冠军的肺腑之言,苏梨末有那么一瞬间被醍醐灌顶,顷刻清醒了不少。
臣妾多谢太后悉心教导,感激不已,苏梨末感恩道,发自真心,看着太后怀中的景顺吃奶片吃的香甜,再次感激道:景顺也得太后庇佑,今儿她满岁,特地抱过来给太后请安,恭祝太后万福金安。苏梨末说着加重了最后四个字,看着景顺。
万福金安,万福金安,景顺嘴里虽含着吃食口齿不甚清晰,但学舌学的非常好。也不枉苏梨末这几天没事儿就让嬷嬷们多教她说万福金安。
果然,景顺一开口,乐得太后春光满面,一高兴,又让如画拿了一块上等羊脂美玉制成的玉佩赏赐给景顺。
周岁礼太后早早就备好,昨儿合宫觐见的时候就让苏梨末带回去了,是一副纯金打造镶嵌着各色珠玉宝石的领约,没想到今儿又得了一块上好羊脂美玉。看来太后是真喜欢景顺小奶包。祖孙已经渐渐建立起了深厚的情谊。
这里是五百两银子,宫里各处打点都需要使银子,你拿着罢,日后也更方便一些。太后抬抬手,如画又端了五百两银子出来,用红布盖着。
臣妾多谢太后赏赐。看到是银子,苏梨末连客气都不想客气直接起身谢恩领受,没有比银子更实用的东西了。赏赐的珠宝玉石珍玩古籍,都是要登记在册,妃嫔只有使用的权利不能私自变卖换钱,可没有银子流通广。
看着祖孙又玩了会儿,估摸着景顺也该饿了困了,苏梨末告辞带着景顺回了景仁宫。晚上还要去春华馆,乾隆让人准备了周岁生辰宴。
*
下午,苏梨末重新梳洗坐在妆台前,看着铜镜里的自己,捡了上好的脂粉悉心的少量多次涂抹,精心描了柳叶细眉,玫瑰汁子制成的膏子当眼影和腮红揉匀敷面,又点了些口脂。
看到贵妃娘娘这般用心装扮,冬雪欢喜极了,不住口的夸赞:娘娘这般装扮真好看,早就应该把好气色亮出来,梳个时兴的发髻,捡些鲜亮的簪子钗环戴起来。
闻言,苏梨末噗嗤一声笑了,这丫头,梳寻常的小两把燕尾头即可,没得累断脖子。时兴的发髻大多繁复华丽,或者是大拉翅缀满珠玉,不是怕没鲜亮发饰戴不起,而是这般戴法人还没出门,脖子先断了。吃力未必讨好。
闻言霜降笑笑,按照苏梨末的要求梳了寻常发髻。
苏梨末则看着妆台上铺开的发饰,选了一套六支的蝴蝶纹样的点翠头面,并两支彩宝簪子,又捡了一朵绒花发饰点缀,虽然小巧,但胜在精美,不会被人轻易小瞧了去。
又挑了套低饱和度的粉橘色马甲,襟口和领子处缀着油光水滑的白狐毛,上身雍容贵气,妥妥的人间富贵花,又和今日的妆容十分协调,苏梨末照了镜子看再无半点不妥之处,时辰也差不多,就去偏殿接上景顺,往春华馆走去。
苏梨末进到春华馆的时候,宴会厅里有六七位妃嫔已经落座了,看到苏梨末只觉得眼前一亮,忙起身请安。
苏梨末含笑颔首径直走到下首靠左第一的位子坐下,奶娘和嬷嬷则抱着景顺坐在身后的位子。
不多会儿帝后落座入席,富察皇后看到苏梨末今儿的装扮有些讶异,但很快面儿上挂上了柔和的笑。
乾隆顺着富察皇后的目光看去,只见苏梨末面若中秋之月,色如春晓之花。低饱和度的橘粉色宫装越发衬得她珠圆玉润,雍容华贵。
乾隆极看中女子身形,偏爱纤细婀娜窈窕妩媚,不想头次觉得丰腴竟然也能这般摄人心魄,一时间竟看愣了。
第37章
苏梨末正在逗景顺玩儿, 扭头看到乾隆的目光定在自己身上,迎着乾隆的目光看了过去,面上越发的温柔和顺, 笑意盈盈。
这一笑, 乾隆回过神来, 勾了勾唇点头示意,收回视线, 端起跟前儿的酒盅, 冷酒下肚, 瞬间清醒,扭头示意李玉开宴。
南府的歌舞姬并乐器班子鱼贯而入,丝竹之声靡靡响起。
娴贵妃同苏梨末一左一右并排坐着, 看到苏梨末今儿的装扮,唇边笑意渐深,举起杯子点头示意,见状苏梨末也举起杯子,二人隔空碰杯共饮一盏。
苏梨末右手边坐的是令嫔, 见状也笑吟吟道:贵妃娘娘今儿的装扮实在好看,就是嫔妾也逊色三分。
今儿是景顺周岁礼,打扮一下也喜庆一些。令嫔妹妹美貌, 不必妄自菲薄。苏梨末笑道。别说,今儿令嫔的妆造着实好看,一整套的珊瑚头面衬的她肤白如雪,眼角的泪痣妩媚风流,我见犹怜, 很符合她当下在后宫独获恩宠, 独领风骚的势头。
不过话又说回来, 令嫔什么时候的妆造不好看了?能得皇上恩宠,必然有过人之姿。
景顺生辰礼,嫔妾也没什么特别能拿出手的物件,就亲自手抄了十卷经书,给景顺祈福。令嫔说完,身后的侍女端了上来。
苏梨末拿了一卷打开瞧了,蝇头小楷,工整娟秀,温声笑道:本宫替景顺谢过,令嫔妹妹实在有心,这样的蝇头小楷抄写经书最是费工夫,整整十卷,实在难得。本宫回去一定让人供在佛前。
寻常人送礼都是挑一些珍贵的物件,珠玉玛瑙,当然苏梨末也非常喜欢珠玉玛瑙,只是如令嫔这般亲自制作礼物的心意,就冲她这份心劲儿,苏梨末忍不住在心里给她点了个赞。前几个月她被太后压制给嘉妃长脸,她日日去法华殿礼佛为皇上祝祷累昏过去,皇上也被她的心意感动,亲赐一卷经书她日日供奉在佛前诵读,七阿哥洗三礼送了十卷手抄经书颇得皇上赞赏,旁人可能做到这里,得到自己想要的东西也就罢了。
令嫔倒是厉害,到了今时今日听说也是日日在佛前诵读皇上赐的经书,闲来也会手抄经书,否则今儿哪儿来的十卷经书为景顺祈福?这是把念佛为皇上祈祷当成日常打卡的项目来做的。且这些时日她也请了人在学习诗书,想必过不了多少时日,宫里就会开始流传令嫔的诗集册子也不是不可能。
歌舞丝竹对饮两询过后,富察皇后让人抱了景顺上前瞧。
皇额娘安,皇阿玛安景顺奶声奶气的请安。
景顺越发的乖巧可爱了,富察皇后看着景顺脖子里的金锁觉得眼熟,笑着询问:纯贵妃,这个金锁本宫看着眼熟,是太后赏赐的吗?
景顺活泼可人疼,皇额娘前些日子赏赐的,朕记得是皇额娘的陪嫁之物。乾隆拿起金锁看了一眼,接过富察皇后的话说道。
嗯,皇额娘的东西自然不会错的。本宫也让人打了一副金锁给景顺做周岁礼,富察皇后说着抬手,扫琴亲自捧了锦盒交到了苏梨末手上。
谢皇后娘娘赏赐,景顺能得皇上太后和皇后娘娘如此厚爱,臣妾感恩不已。苏梨末说道,语气中满是感激和对皇后的恭敬。
由皇后娘娘起了个头,所有妃嫔一一开始送礼,或贵重如珠玉金银器,或精巧如肚兜婴孩衣物,讨皇上的喜,又讨了贵妃娘娘的喜,好听的话,祝贺的话只管往外倒。苏梨末一一代景顺谢过,全程含笑颔首,温柔和顺,收礼收到手软。
气氛正酣,只见一个小太监走到李玉身侧低声言语了两声,李玉凑到乾隆身边传达,皇上,嘉妃娘娘在外已经等候小半个时辰了,想求见皇上,宫女来报说娘娘似乎有冻晕过去的迹象。
苏梨末站在下首也听到了,略一思忖,温声笑道:外面天寒地冻的北风刮得紧,要冷坏人的,皇上不如请嘉妃妹妹进来喝一盏热茶暖暖身子也好。
闻言,乾隆静默了片刻,让进来吧,倒盏热茶给她。
皇上这句话的意思可不好办了,李玉一时间琢磨不透,但是也得赶紧先去请了嘉妃进来,并让人倒热茶给她。
原来,知道今儿在春华馆为景顺办周岁宴,皇上只说她静养为上,到底没有真正下令禁足在春熙宫哪里也不许去,所以嘉妃使了些银钱,钻了空子来到春华馆外候着。她不信皇上就这本冷情冷心,知道她在外挨饿受冻还能不心软。
一等就是小半个时辰,侯在外间的太监也做不了主,不敢入内通传,况且有娴贵妃宫内的管事太监在,谁也不敢轻易放了嘉妃进去。
嘉妃也知道不会那么容易进去,因此就等在春华馆外,任凭寒风呼啸,然而就是铁打的身躯也经不住这般折磨,看时辰差不多了,嘉妃就身子一软歪倒在大宫女腊梅的身上。
看守的太监们见状怕真的出了什么问题,时候皇上如果要怪罪,只得让小太监去请示李玉。
看到春华馆的门打开了,李玉亲自出来传话,嘉妃嗤笑一声,指了指外间等候的太监,眸光中略带得意和警告。
皇上还是很心疼她的。
宴会厅里,温暖如春,嘉妃卜一进来扑了热风,一连阿嚏打了两个喷嚏,环顾四周并没有设立她的座位,疑惑道:李公公,本宫坐哪里?
李玉迟疑道:皇上知道娘娘冻坏了,特让奴才接娘娘进来吃一盏热茶,并未提给娘娘设立座位李玉说着话音低了下去。
嘉妃端着热茶好稳住手腕才忍住没洒出来,又喝了两口把杯盏递给伺候的小太监,剜了李玉一眼,径直从馆门口走到了宴会厅正中央普通一声跪了下去,臣妾给皇上皇后请安,愿皇上皇后万福金安。
众妃嫔正凑在前端,围着帝后恭贺说好听的话儿,此刻听到嘉妃的声音,纷纷回头看去,人群不自觉的分开两排站了。
苏梨末看着跪在地上的嘉妃,只略施粉黛,斜斜插了几只朱钗并未盛装打扮,一袭月白色的宫装越发显得她娇弱,好不可怜。
苏梨末知道,嘉妃只是一时困顿,乾隆恼了她有意责罚,不出这口气是不会罢休的,但总有过去的那天,到时候嘉妃还是宠妃。
既然今晚嘉妃有意,她何不顺水推舟,也好看看乾隆的心意。因此开口让皇上请了她进来。
地上凉,起来吧。乾隆说道,无甚情绪,看到嘉妃的片刻,面上的笑意瞬间隐去了。
臣妾谢皇上垂怜,臣妾自知有罪,惹了皇上和皇后不快,亲自前来赔罪,望皇上和皇后娘娘不计前嫌,饶恕臣妾这一遭。嘉妃说着泫然欲泣,眼角一滴适时的滑落。
又哭,哭给谁看呢。庆嫔在旁边没好气的说道,最看不惯这矫揉造作的样子。往日里嘉妃嚣张轻狂见惯了,这般做作倒是不常见,实在令人作呕。
庆嫔这两句不轻不重,刚好落在乾隆和近处妃嫔的耳朵里,乾隆一记眼神扫过来,庆嫔翻了个白眼退后两步站在人群后面,隐去身姿。
外面天寒地冻,好生在春熙宫待着,无事就不要出来了。乾隆淡淡的说道,看嘉妃穿的单薄又叮嘱了一句,让内务府挑两件好的马褂给你,别冻坏。
前一句话,嘉妃顷刻间寒彻骨髓,不敢置信,她都这般做低伏小道歉致意,皇上竟然还不原谅她,然而第二句话,让她登时心头一暖,皇上、还是很心疼她的,看她穿的单薄叮嘱她添衣。想来皇上还是好皇上,定是贱人们吹了枕边风,误导皇上,让皇上责罚于她,这么久还不肯原谅她。
嘉妃看着乾隆身畔坐着富察皇后,唯皇后马首是瞻的娴贵妃,还有狐媚子令嫔,胸口憋闷的紧,似有一团火在她心口燃烧。
再看看怀抱景顺笑的一脸和顺的苏梨末,她不是生产后吃了亏空身子一直养不好,面色暗沉蜡黄,此刻为什么肤若凝脂,眼如水杏?再看看苏梨末不远处站着的陈贵人,也打扮的颇为清秀雅致,嘉妃只觉得心口的火气瞬间肆虐起来。
嘉妃好容易才收敛了情绪,掩去浓浓的恨意,准备再辩解两句,然而皇上视线略过她,定定落在富察皇后身上,说了什么,嘉妃一个字也没听到耳朵里,再看狐媚子令嫔花言巧语,三两句逗得皇上乐呵呵的,越发觉得刺眼,只得把嘴边的话咽了回去,转身往外走去。
好,极好。
出春华馆之前,嘉妃最后回头看了一眼,所有妃嫔众星捧月般的围绕着帝后,讨好着帝后,全当没她这个人,索性径直回了春熙宫。
又说了会子话,看了两个表演,时辰也不早了,乾隆叫散了。
苏梨末看景顺在奶娘的怀里早就睡熟了,因此先行回了景仁宫,后面七八个宫女太监捧着今儿收的礼物。
回到宫内,苏梨末叮嘱奶娘嬷嬷好好照料,亲自看着景顺躺在自己的小床上,才回到正殿,看着桌子上摆着的物件儿,让霜降带了两三个人登记造册全部收好放在了小库房里,令嫔送的那十卷经书也摆在佛案上供着。
忙完这些,苏梨末坐在锦榻上双手揉着脸颊放松。笑了一晚上,只觉得脸都僵硬了,还好宫里这种场面的大宴,一个月也没两次,否则累也累死了。
给娘娘打水洗漱吧,霜降边帮苏梨末拆去头上的发饰和发髻,边吩咐冬雪去准备热水。
冬雪打了水来刚伺候好苏梨末洗漱完毕,就听到外间通传皇上驾到
第38章
这四个字, 苏梨末忍不住倒抽了一口冷气。这会儿已经是晚上差不多9点了,这厮怎么来了?
这个时辰过来,莫非是要留宿?旁的都好说, 侍寝她一时间真的没准备好。
苏梨末起身蹬上平底绣鞋来到门口迎接乾隆, 臣妾给皇上请安。
乾隆踏进殿内, 淡淡的梨花味儿混合木质香,甜甜暖暖的却又不会过分轻浮, 任由李玉解去他身上的大氅, 起来吧。
皇上这会儿怎么得空来了?苏梨末起身, 笑盈盈道。
明知故问。乾隆眉头微皱径直走进来坐在了锦榻上,语气淡淡的,怎么, 朕不能来?若是别的妃嫔,此刻看到自己,巴不得拿出十二分的功夫来伺候。
皇上富有四海,率土之滨莫非王土,能来, 当然能来。苏梨末笑的一脸和顺。
这两句话明明是很好的话,怎么从苏梨末嘴里说出来有些阴阳怪气?乾隆眉头微皱,看着跟前儿站着的苏梨末, 想到自己刚在宴会上竟然被她的丰腴雍容迷住了,又念及今日是景顺周岁礼,一年前她生产景顺也是九死一生,才巴巴来了景仁宫就寝
此刻只觉得自己瞎了眼。
更衣。乾隆冷声道。
看着乾隆大喇喇的坐着,苏梨末知道按照规矩她应该亲自给皇上更衣, 换上寝衣, 然后再由宫女呈了热水上来, 她伺候皇上洗脸净口,然而这活儿,说实话,她也没干过。毕竟一年来,这还是皇上头次留宿景仁宫,她还没掌握伺候人这个技能,毕竟平时,她都是被人伺候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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