愣怔地睁眼，他看见裴烬喉结滑了一下。
    你别怕，我不逼你。裴烬收回了挡着他的手，别生气。
    裴烬好像真的很怕自己怕他，还特意退后了两步，宁辞不知道心里什么滋味，不由眨了眨眼看着他退到离自己一米远的地方，靠在了隔间的门板上。
    我没生气宁辞顿了顿，明明应该放松的，但并没有，还是感觉浑身紧绷着，干脆转过身去打开了水龙头，任由水冲刷着自己的掌心。
    凉意让他大脑清醒了点，忍不住抬头。
    镜子里，裴烬保持着刚才的姿势一动没动，但一直看着自己，就连他抬头和他对上视线的时候，裴烬都没躲开，他们在镜子里对视上了。
    宁辞心头一跳，低下头去手指缠绕在一起又松开，余光里却瞥见裴烬绷着唇角肩膀也垮了下来，和他平时懒散的样子不太一样，反而有点像颓丧。
    水声停了，静谧了不知道多久。
    宁辞转过身的瞬间，裴烬也跟着他一起抬脚，宁辞顿了顿，裴烬也顿了下来。
    宁辞心头有点乱，裴烬那么在意自己在意不在意吗。
    我
    出去了你，什么？裴烬声音跟断触了一样。
    宁辞重新靠在了洗手台上，手里攥着浸湿的纸巾，小声：你、你刚才有点凶。
    他说完，眼睁睁看着裴烬突然站得笔直，皱着眉看着他：我刚才
    裴烬回想了一下自己刚才说话的语气，确实是有点。
    怪不得宁辞后来又拼命躲。
    但他就是有点慌，尤其慌宁辞那句不在意。
    到底是什么都不说还是真的不在意。
    哪个都不行，都让他有点慌，所以就追着过来问了，有点迫切，单手插进口袋里，裴烬深吸了口气：下次改进。
    意外的答案，宁辞愣愣地看他，就听见他又问了一遍：所以你在意吗。
    这回，凶吗？裴烬特意弯了腰，保持视线和宁辞持平，舔了下唇，低声重复：凶吗？
    还、还好。宁辞缓缓摇头，裴烬五官天生凌厉，其实看起来还是很凶的，尤其是他不笑的时候，但宁辞现在莫名想笑。
    那能回答了吗。裴烬就是死咬着这个问题不放，从进来到现在：你在意吗？
    宁辞：他捏了下手中湿软的纸巾，扔进旁边的垃圾桶，犹豫了一下，点点头。
    那能别嫌弃我吗？
    宁辞以为裴烬要说什么让自己安心的话，却没料到裴烬说的是这个，不免打好的腹稿全都吞了进去，愣怔地看着裴烬。
    裴烬也盯着他：认识你后我没加过其他人。裴烬像是准备这话准备了好久，一鼓作气：没和别人联系过。
    确实是这样。
    认识宁辞之后，裴烬感觉看别人都看不下去。
    也不是从意识到自己喜欢宁辞开始，是从一开始就这样，从小巷子里见的那一眼就这样。
    后来看谁都觉得不行。
    宁辞张了张嘴，他又连忙补充：也没看过别人。
    你别嫌弃我。
    宁辞胸腔震动着，看着裴烬垂眉，忍不住偏过眼：我、我知道了。
    那你和林奇
    问出口之后，宁辞恨不得捂上自己的嘴。
    好久之前的事情了，他怎么又记起来了？
    林奇谁？裴烬拧起眉。
    宁辞：没谁。宁辞视线飘忽着：我、我没嫌弃你，我得去彩排了，再不过去要来不及了。
    不是很想再和裴烬待在这里，外面隐隐传来了脚步声，宁辞说完就想出去，刚踏出去一步，肩膀被搭了件衣服。
    温热体温传到他身上。
    裴烬把自己的校服外套搭他身上，那，穿我的衣服？
    你衬衫湿了。
    宁辞没敢动。
    裴烬压低声线补充：看得到腰线。
    哪里有刚刚那副低声下气的模样。
    半分钟后，裴烬看着宁辞红着耳朵套着自己的校服慌慌张张出去，提起的心总算落下去了点。
    裴烬的校服尺寸比宁辞自己的大，遮到他的臀部以下了，跳完舞之后，宁辞出了不少汗，手搭在外套拉链上犹豫着不知道该不该拉下来，有点分神地去后台拿自己的衣服，找了一圈也没找到。
    明明记得就放在桌子上的，那边还有其他人的衣服外套之类，当时就他穿了校服，还挺显眼，而且校服的标签上还写了名字，不可能会弄错。
    我马上就好了，校服没找到，我再找找。
    宁辞给裴烬发了条语音，裴烬和陈放他们都在外面等他，他也不好意思让他们等太久，实在是找不到就不要了，校服也不是只有一件。
    你在找这个吗？身后突然传来熟悉的声音。
    宁辞捏着手机的力道一紧。
    江柏怀里抱着一件校服外套，朝他笑着：你身上的外套不适合你。
    宁辞抿紧唇看了他一眼。
    江柏朝他歪了歪脑袋：你刚刚跳得很漂亮，我记得你以前很怕人多的地方，现在不怕了吗？
    真替你感到高兴。
    宁辞屏住呼吸盯着他怀里自己的校服看了眼，江柏的手指一直在摩挲着校服面料，这让宁辞感觉到恶心。
    你的衣服，我替你保管了一会儿，还给你。
    江柏朝他伸出了手。
    宁辞后退了两步，快退到门口的时候，突然瞥见门外高挑的身影，正低头频繁地看着手机，旁边路过的同学都时不时看他。
    陈放还在那儿给他道歉：对不起裴哥我给您做牛做马都行！不然您打我一顿！我以后保证不再犯！
    声音大得休息室里都能听清。
    宁辞猛地回过神，不用了，这不是我的！
    江柏伸出去的手顿在半空中，看着宁辞从他面前逃走，攥紧了手中的校服。
    他怎么这么不识好歹呀。有个女生看见这一幕，走到江柏身边：班长，你以后别找他了呗，你好心帮他拿衣服他怎么这态度。
    江柏微笑着摇头。
    也就班长你脾气好。
    衣服没找到？宁辞一出来，裴烬就收了手机，还在那儿喋喋不休请求原谅的陈放立马就闭嘴了，恨不得缩到路让和江礼见身后去。
    宁辞头都没敢回头，听见裴烬的话胡乱点点头，又顿住了。
    裴烬说过可以和他说。
    真的可以吗。
    他犹豫着偏头看了裴烬一眼。
    怎么了？裴烬皱着眉朝休息室的门看了眼，没人出来，门关着，什么也看不见。
    但宁辞这状态不对。
    刚才彩排的时候，宁辞还不是这个状态。
    他比之前自信多了，没有怯场。
    裴烬还听见现场有人给他鼓掌，在台下喊问他哪个班的。
    裴烬有点隐匿的不悦。
    气氛太沉默，陈放有点忍不了，裴烬已经整整半个小时没和他说话了，路让和江礼见也各玩各的手机，明显不想理陈放这个话痨，陈放忍不住，我们一会儿去吃什么？
    话音落下，一直观察着裴烬和宁辞那边的陈放就看见宁辞拉了下他裴哥的衣摆。
    这不是重点，重点是，他裴哥就这么顺着这个看起来轻的不能再轻的动作，往宁辞那边弯腰了。
    陈放：
    得，看起来，没什么影响。
    裴烬。宁辞小心翼翼拉了下裴烬的衣角，动作很轻，裴烬感觉到了，都没有迟疑，直接弯下了腰，宁辞愣怔了两秒，小声说：我、我刚才见到江柏了，在休息室里。
    我校服被他拿去了。宁辞忍不住地想起江柏刚刚那副表情。
    裴烬脚步一顿，正要扭头，你别去。宁辞阻止他，校服我不要了。
    裴烬神色沉下来，宁辞小心翼翼询问：你明天还、还有事吗？
    如果没事的话，能来看我彩排吗？
    宁辞问完都没敢看裴烬。
    其实刚刚面对江柏，没有那么多害怕，更多的是恶心江柏这个人。
    裴烬愣了下，唇角往上扯了扯，片刻后又绷直了：能。
    宁辞松了口气。
    吃过晚饭之后，宁辞洗了澡又磨磨蹭蹭往裴烬宿舍去了，他的床还不能睡，天不放晴，被子就没法晒干。
    他进裴烬宿舍的时候，裴烬正好拿这个瓶子往兜里塞，动作太快，宁辞没看清是什么，隐隐约约感觉是个药瓶，裴烬脸色好像不太好，看起来像是困的。
    下午的时候就觉得他的状态不是很好，但裴烬也没表现出来。
    见他又要出去，宁辞忍不住喊他：你要去睡别的地方吗？
    不是。裴烬捏了下药瓶，他有事情要办，但不能让宁辞知道，顿了一会儿，你睡，我半夜回来。
    宁辞其实想说他要是因为自己睡这儿就去睡别的地方，那他就不睡这儿了。
    他其实并不介意裴烬也睡这儿，有两张床呢。
    大概是见他茫然，裴烬跨出去的腿又跨了回来，瞥了眼宁辞手里的笔记本：不骗你。
    裴烬一走，宿舍里格外冷清。
    小群里陈放还在嚷嚷着能不能带他打游戏，宁辞看了会儿他们的聊天，正准备专心给裴烬整理学习笔记，许倩就给他发了消息。
    许倩给他扔了个链接：【你有没有看见这个？】
    【哇，问问你家那位，知不知道是谁】
    宁辞被许倩那句你家那位吸引了，缓缓发了个问号，想要纠正她，犹豫了一下，放弃了，在许倩的催促下，点开了许倩发的那个帖子。
    一进去，首楼的照片就把宁辞吓了一跳。
    是一张男生的背影照，还是没穿衣服的那种，有点虚晃，像是那种偷拍的事后照，还看得出来这个男生身材应该挺好的，也挺白。
    主贴：【求求大家帮帮我！我是怀礼三中的一名女生，为了保护我自己，我不敢暴露真名，但是在昨天晚上十二点点左右，我受到了侵犯，对方是怀礼一中的学生，他威胁我不允许把这件事告发出去，因为他有钱有势，他说只要他动动手指就能让我身败名裂】
    这个帖子发在一中的论坛，现在已经成热帖了。
    下面女生还贴出了自己的伤情鉴定。
    一开始的跟帖都是在疑惑，后面就变成了开始猜测到底是谁。
    直到一个评论的出现：【你们没发现那个男生左右有耳骨钉吗？我们学校这种性格的人，除了那个谁，还有谁？】
    【我看看版主什么时候删帖】
    【可是这犯法哎，版主这也删？】
    【造谣也犯法好吗？】
    有一个人提了，就有无数人提，有一个人觉得像了，慢慢的就有一堆人觉得像。
    宁辞并不在意这个八卦，但是在看见有人说耳骨钉的时候，忍不住拉回去看了眼。
    那人的左耳耳朵上确实有很明显的耳骨钉，右耳没有。
    【是裴烬吧？就是裴烬吧？这个发型也很像啊！】
    渐渐的帖子风向就变成了开始猜测首楼那张照片的主人，到底是不是裴烬。
    宁辞心头一跳。
    他可以确认那个背影并不是裴烬。
    昨天晚上十二点左右裴烬不是在他宿舍吗？
    但是帖子里已经有一堆人说裴烬了。
    许倩也意识到事情好像往不对劲的地方发展，她本来就想吃个瓜，尤其是这个女生口中什么有权有势的人，一中这种人其实挺多的，但没什么人比得上裴烬家里，也很少有人和裴烬一样高调，她就想问问裴烬认不认识这种人，没料到吃瓜吃到了自己身上，连忙给宁辞解释：【对不起对不起我不是故意的虽然我讨厌裴烬，但是我不觉得裴烬会做这种事】
    先不说裴烬以前的交往对象只有男的，再者，裴烬干坏事一直明着干，压根就不需要去这样威胁别人，他连死都不怕，还怕被指责？
    然而没多久，原发帖人又出来发了句：【对不起，帖子得删了】
    没有说明任何原因，然而帖子还真的被版主删除了。
    这回好了，一切的矛头都指向了裴烬。
    帖子一删除，愤怒的群众开始疯狂开贴，还艾特了学校教务部，说裴烬就算平时藐视校规校纪，但这算是违法了吧？如果学校不处理，他们要闹了。
    总有人听风就是雨，只要有一点点的火苗，就能燃成熊熊烈焰。
    宁辞愣愣地看着这些帖子，慌慌张张给裴烬发了条消息问他在哪儿，没得到回应。
    又连忙给许倩回了句：【不是他】
    许倩：【我也觉得不是他，但是事情好像不太受控制啊感觉传得有点快，我舍友现在都在讨论了】
    许倩看了眼自己的舍友。
    一个女生义愤填膺：亏我当初还想找裴烬参加校庆邀请他弹钢琴！这是他们班的文艺委员。
    另一个女生犹豫：可是裴烬平时也不会藏藏掖掖啊。
    许倩点点头，就是，有点自己的判断力好不好？
    许倩和她们关系都不太好，因为许倩没什么钱，她们用什么护肤品化妆品都会藏着，好像就怕许倩偷用了。
    许倩也不在意。
    她这么一说，文艺委员白了她一眼：知道你平时和宁辞关系好了，宁辞不就是扒着裴烬吗？
    许倩：？
    几分钟后，另外四个舍友扯开两个扯头花的女生，宿舍里变得一团乱。
    许倩的手机屏幕上，宁辞的一句：【谢谢】停了好久。
    宁辞没耐心再在宿舍待下去，给许倩发完消息后，就去敲了隔壁宿舍的门。
    平日里咋咋呼呼的陈放一看到他，就变沉默了。
    陈放无聊得一直在冲浪，哪儿能没看见刚才那个帖子，看到的时候差点从床上摔下去，还仔细想了想，昨天半夜的时候，裴哥是不是真的不在宿舍？
    陈放一下子就慌了，慌慌张张把路让和江礼见从床上摇了下来。
    现在宿舍里弥漫着紧张而又沉寂的气氛。
    见他们这样，宁辞的心不免沉了下去，垂在身侧的手忍不住握紧了，不是裴烬。
    陈放捏着江礼见的胳膊，裴哥也不会有
    不是他。宁辞不知道陈放要说什么，但看他丧气的表情，还是打断了他的话。
    江礼见拉了下陈放的胳膊让他别说话，倒是难得看了宁辞一眼。
    之前一直觉得裴烬似乎在一厢情愿，现在看来好像并不是这样。
    路让是最淡定的那个，还在一边打哈欠一边玩手机，听见宁辞的话，还赞同地点点头。
    陈放忍不住：你怎么知道不是裴哥？就算不是裴烬，那些人的那些话，也能坐实了是裴烬，而裴烬一直不去管这种事。
    以前也有人诬陷裴烬，裴烬懒得解释，反正什么坏名声都往他头上扣。
    他昨晚十二点和我在一起。宁辞说完抿紧了唇，感觉空气比刚才更寂静了。
    陈放还在那儿掐江礼见的胳膊，听见这话，狠狠掐了块肉，疼得江礼见脸都白了，一脚把他踹了下去。
    啊？啊？陈放想了想，昨晚裴哥不是说，有事儿不回来吗，真的吗，你别骗我们啊昨晚裴哥不是没回来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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