重生txt(24)
见怪倒说不上,本宫的气量也并非这般狭小。只是,本宫有些疑惑
公主何事困惑?
李心玉的眼睛眯成月牙,笑得人畜无害,却字字如刀:毓秀公主说对我的打奴有兴趣,不知将来琅琊王是否对我的长安宫,也有兴趣呀?
最后一句话从她唇边飘落,恍如夜空中炸响惊雷。李砚白的面色变了一变,忙拢袖长躬,仓皇道:臣,不知公主何意!
李砚白行此大礼,一时间周围赏灯的内侍和官员纷纷侧首观望,不知道琅琊王是犯了何事请罪。
开个玩笑,琅琊王何必惊慌。李心玉并不想将动静闹得太大。她向前一步,伸手虚扶起李砚白。
李砚白直起身子,观摩着李心玉的神色。
李心玉走到裴漠身边站定,接过他手中的另一盏灯摆弄着,状似无意道:今日灯会,不知琅琊王许了何愿?
李砚白不知她葫芦里卖的什么药,便好脾气地笑笑,负手而立道:臣心中所求的,唯有盛世太平日。
李心玉反问:琅琊王觉得如今不太平?
涉及当今圣上,臣不敢妄言。李砚白的笑容英气而不锋利,倒使得他那张平凡的脸讨喜了不少,意有所指道,当今是盛世太平,还是暗流涌动,相信公主殿下心中已有了答案。
李心玉破冰一笑,眼神是前所未有的明亮。
她将莲灯推入河中,起身直视着李砚白这个前世的宿敌,一字一句道:若我能许你一个盛世太平,你可愿一世为臣,不生二心?
李砚白一时不知该如何作答,眼里有复杂的情绪翻涌,又很快归结于平静。
李心玉将他微妙的表情变化收归眼底,她背对着万家灯火,灿然一笑:好好考虑考虑罢,琅琊王,本宫随时等候你的答案。
说罢,她转身朝裴漠招招手,走了,去望仙楼上俯瞰长安,你一定不曾见过这般美丽的夜色!
裴漠颔首,持剑跟上她的脚步,走了两步,又回过头来,眯着眼盯着琅琊王,似是无声的警告。
李砚白苦笑了一声。
他望着李心玉蹦蹦跳跳消失在人群中的背影,若有所思道:李心玉变了许多,令我刮目相看了。毓秀,你说她将来会是我们的朋友,还是敌人?
李毓秀想了想,道:朝中的事我不懂。
本来带你入京,是想给你联一桩姻亲,现在看来是不必了。若李心玉真能辅佐太子创盛世长安,我又何必做那乱臣贼子?
说到此,李砚白长叹一声,可惜了,李心玉这样胆色的人物,错投了女儿身。
哥哥喜欢她?李毓秀语出惊人。
李砚白一噎,屈指刮了刮妹妹挺俏的鼻尖,摇首笑道:此乃英雄见英雄,惺惺相惜。他四处看了一眼,见星罗不在,便问道,星罗呢?
李毓秀平淡道:出宫,复仇去了。
望仙楼的回廊下,李心玉望着万家灯火,裴漠则眼也不眨地望着她,仿佛和她嘴角的笑意相比,灯海银河都会黯然失色。
殿下不喜欢琅琊王?良久,裴漠问道。
嗯。李心玉伏在栏杆上,手撑着下巴,说,你不懂,裴漠,他对我而言是个危险的人物
我也不喜欢他。然而话还未说完,裴漠便打断她,闷声道:他心机太深。攻于算计,长得也不如我好看。
李心玉扑哧一声被他逗乐了,忙笑吟吟道:好好好,我家裴漠最好看。
裴漠站在李心玉身边,身披夜色,眸映灯火,嘴角微微勾起,笑意转瞬即逝。他说,我能感觉到,你看琅琊王的时候虽然是满面笑容,但眼睛里我不知该如何说,总感觉你的眼睛里藏了许多我不知道的故事,悲伤又沉重。
李心玉没想到裴漠这么敏感。她自认为将心事藏得很好,重生以来也不曾喊打喊杀哀哀怨怨,可还是被裴漠看出了异常。
她那隐藏在玩世不恭的外表下的,沉痛的记忆。
沉疴旧事而已,都过去了。李心玉从高楼俯瞰,指着长安城辉煌的灯火,问道,裴漠,你看这长安夜色,想到了什么?
裴漠的视线不曾从她身上挪移片刻,认真思考了一瞬,而后小声说:想,亲你。
李心玉心中的宏图大业被他这话击得粉碎,不由手一抖,回首横了裴漠一眼,又好气又好笑道:小裴漠,你能不能有点志气?
裴漠笑望着她,喉结滚动,压着嗓子道:放心吧,殿下,这里人多,我不会做让你为难的事。
顿了顿,他又补充:独处时再做。
那谢谢你哦。
李心玉用了一点时间,才将被裴漠岔开的话接起来。她指着繁盛的长安夜城,叹道:光是一座长安城,灯火便多如星河,天下芸芸众生,光靠杀是杀不完的,能驾驭驯服他们,能使政治清明、民心归一,才是阻止亡国的唯一途径。
亡国?裴漠收敛了旖旎情思,诧异道,莫非,公主知道了琅琊王的秘密?
本宫知道所有人的秘密。李心玉露出一个神秘的笑容,倾身踮脚,附在裴漠耳边道,我曾经怨恨难平,回来的第一件事就是想杀了他
然而,话还未说完,便听见长安东南隅传来一声轰鸣巨响。
这声巨响猝不及防,震得地面都颤了三颤。李心玉被吓了一跳,一时也忘记自己要说什么了,趴在栏杆上伸长了白皙修长的脖子,顺着声音传来的方向望去。
东南隅欲界仙都一带,隐隐有红光闪现,如朝霞散布,染红了半边天。
李心玉抬手遮在眉上,疑惑道:怎么回事,欲界仙都在放烟火?
不是烟火。裴漠嗓音一沉,道:是起火了!
果然,不稍片刻便听到巡城御史敲锣打鼓的声音,下面的声音一片杂乱。
有人喊:快通报陛下!欲界仙都的朝凤楼走水了!
有人大叫:来不及了!此时顺风,朝凤楼连着欲界仙都要被烧完了!
朝凤楼?若没记错,那不是柳拂烟所在的地方么?
想到此,李心玉心里一咯噔,猛地扭头看向裴漠,只见他眼神里满是少见的紧张和担忧,唇瓣抿紧,攥着的拳头骨节咔嚓作响。
李心玉看着他,他也神色复杂地看着李心玉。
良久,他艰涩开口:公主,我从未求过你什么事
朝凤楼失火,你是要去救柳拂烟吗?裴漠话还未说完,李心玉便平静地打断了他,眼中是看破一切的通透和从容。
从那夜柳拂烟抛下手绢给你,我便发现你看她的眼神不一样。她问:裴漠,告诉本宫,她是你什么人?姐姐?
裴漠张了张嘴,又看了一眼东南方滔天的火光,拳头攥紧又松开。半晌,他垂眸道:我是家中独子,没有兄弟姐妹。
李心玉心一沉,强撑起笑容,故作轻松道:不会真的是你的青梅竹马罢?
这大概,是她此生最狼狈的一个笑了。她既期待裴漠的回答,又害怕他的回答奇怪,自己到底在害怕什么呢?
李心玉心中一片酸涩难安,裴漠也并没有好到哪里去。
他猛地看向李心玉,着急而生疏地为自己辩解:不是的,殿下。我没有青梅竹马,没有红颜知己,我有的只有你一人而已!
闻言,李心玉心中堵着的巨石倏地落地,呼吸一下顺畅了不少。
奔走救火的呼声还在继续,宫内一片混乱。李心玉笑了声,指尖摸到腰间的公主令牌,顿了顿,终是将它解下来放在手心。
她知道裴漠想要什么,所以将这枚可自由出入宫门的令牌交到裴漠手中,却不松开手指,只仰首问他:裴漠,我可以陪你一起去救她吗?
裴漠怔了一瞬,目光严肃起来:不可,太过危险!
那李心玉张了张唇,一向自信洒脱的面上浮现出少有的忐忑。顿了顿,她小声地问,那,你还会回到我身边吗?
她知道,裴漠此时已没了镣铐的束缚,若他拿了公主令一去不返,无人可阻拦。
夜风静谧,灯影阑珊,裴漠深深地凝望着她。
李心玉又问了一遍,声音有些微颤:你会回到我身边来的,对么?
第35章 真相
李心玉也不知道自己在害怕些什么,明明刚重生时还信誓旦旦地计划着:等化解了裴漠的仇恨就放他远走高飞,此生不再有瓜葛若他这会儿真拿了令牌一去不复返,从此不再过问上一辈的仇恨,不正是好事么?
其实换位思考,若是她站在裴漠的角度,怕也是无法拒绝自由的诱惑罢?
可是为何,为何自己的心会如此忐忑不安?为何自己的眼睛会酸胀得,想要落下泪来?
李心玉望着裴漠那双凝结了夜色的眸子,攥着公主令的指节微微发白。她不仅是在等一个答复,更是在等一个审判。
不知过了多久,她感觉到手中一松,裴漠轻轻地抽走了她掌心的令牌,然后,他后退了一步。
那小小的一步,李心玉心都凉了。
完了,裴漠真的要走了!现在反悔还来得及吗?
前世的记忆在她脑中交叠涌现,与他兵戎相见的场景仍是历历在目。她想用最洒脱的笑容同他告别,可嘴角扯了扯,终究是勉强不来
正胡思乱想着,后退一步的裴漠伸出长臂,一把将她扯入拐角的阴影中,将她抵在众人视线所望不到的墙上。
此时望仙楼上人烟稀少,大多数人都被欲界仙都的火灾吸引了目光,没有谁留意到拐角处两个相拥的身影。
李心玉微微睁大双眼,来不及说话,便觉得唇上一阵湿软。
裴漠借着阴影的庇护,吻了她。
他逆着光,李心玉看不清他的表情,只知道他这个吻热烈而又缠绵。她感觉自己像是叶叶扁舟,在茫茫海域沉浮,找不到方向,唯有死命地攀着裴漠的双肩,才勉强维持自己站立。
一吻毕,裴漠附在她耳畔,湿热的气息有些急促,暗哑道:等我回来,殿下。
只此一言,天开云散,风停雪霁。
李心玉一颗心从泥淖之中直冲云霄,愣了一会儿才反应过来,胸中的郁气一扫而光。她绽开一抹明媚的笑,点了点头道:好。
我不在,让雪琴找宫中的禁卫送你回家。裴漠伸手摸了摸她的脸颊,叮嘱道,突发变故,不要乱跑。
李心玉点了点头,问道:等你回来,你可愿将柳拂烟的故事告诉我?
没想到她在介意这个,裴漠笑了声,直起身后退一步,逆着长安的灯火星辰,温柔道:等我回来,你想知道的一切,我都会告诉你。
一句话说得李心玉心花怒放。
裴漠又退了两步,眼中满是眷恋:我走了,殿下。
李心玉心情大好,挥挥手,快去快回。
裴漠便不再多言,深深地看了她一眼,转身跃下望仙楼,混入来往不绝的人群中,转瞬便消失不见。
李心玉觉得自己的心也变得空荡荡的,整个世界都寂静了。
她伏在望仙楼的雕栏上,展望长安夜色,自顾自叹道:他不在身边,这万家灯火都失了颜色。
哟,这个他是谁呀?咱们公主殿下初开情窦啦?身后传来一个女子爽朗的笑声。
李心玉转过头去,只见一名英气的美妇人披着白狐裘,揣着手炉笑吟吟地上了楼,正是之前在珍宝宴上与李心玉设赌局,输给她一把青虹剑的忠义伯赵夫人。
赵夫人身后还跟着一名姿色平平的娴静妇人,面生得很,李心玉并不认得。
忠义伯夫人。李心玉朝赵夫人打了个招呼,视线落在她身后那名陌生的女子上,问道,这位是?
啊,这是我家表妹,闺名琴茵,其父是蜀州刺史蒋青。表妹从小生长在边关,年底才进的京。说着,忠义伯夫人示意表妹,琴茵啊,这位可是我们整个东唐的国宝,还不快过来拜见襄阳公主殿下!
琴茵行了大礼,声音倒是好听,柔柔道:臣女琴茵,叩见襄阳公主殿下,愿殿下万福金安。
李心玉拿不准赵夫人引荐自己的表妹,究竟是何用意,只站着受了礼,笑道:起来吧。你是第一次进京?
琴茵有些紧张,低着头小声道:回殿下,是。
琴茵胆子小,没见过世面,公主勿怪她拘束。
赵夫人是个人来疯的话痨,嘴一张便停不下来,忧叹道,说出来不怕公主见怪,表妹十七岁时曾订了一桩姻亲,可惜男方短命,还未成亲便死了。这女方还未出嫁便死了未婚夫,总归有损名声,因而她这婚事拖到了二十三岁也未曾定下。我也是近来才想起,韩国公韦大人不是也丧妻多年,一直未曾续弦么?臣妇就想着做个媒,将我家表妹介绍给他。
韩国公丧妻多年?李心玉有些讶然,问赵夫人道,他年纪比你表妹要大上许多罢?都可以做她爹了。
公主年少,不懂这些。赵夫人掩袖大笑,这男人啊,年纪大一点才会疼人。何况我这表妹与韩国公乃是同乡,岂不是天定的良缘?可惜方才欲界仙都走水失火,韩国公匆匆赶往那边救火去了,没能和琴茵见上一面。若是公主得闲,也帮臣妇去说说这门亲?放眼整个长安女眷,就您的面子最大,您去这事儿一定能成。
李心玉现在满心都是裴漠,哪还有心思管什么说媒拉纤的事?也不知裴漠此时出宫了没,有没有顺利救出柳拂烟
想到此,她意兴阑珊道:本宫还未出阁,不适合做这些事。陈太妃不是韩国公的表妹么,又是后宫之长,由她出面比本宫合适。
哎呀你看我这榆木脑子,怎么没想到太妃娘娘!赵夫人喜笑颜开,福了福礼道,多谢公主殿下指点臣妇。
李心玉点了点头,转身要走,赵夫人又咦了一声,问道:公主今日用了什么口脂?这颜色又亮丽又润泽,当真好看得紧!
女人们一提到妆奁之事,总是有说不完的话题。李心玉素来喜欢捣鼓妆容和音律,瞬间来了兴致,颇为得意道:这是本宫独创的口脂,乃是用四月初四晨间初绽的赤蔷薇花心,混合南海珍珠研磨成光滑的细粉,加上春日桃花花蕊上的半瓶清露和上等的蜂蜜等调和成泥,拌上明珠粉,抹在唇上隐隐发亮,灯光下尤其漂亮,如同万千星尘碎在这口脂当中。
赵夫人一听头都大了,连连摆手道:我的公主!这小小的一盒口脂,得花去多少人力物力呀!臣妇乃是粗人,做不来这细致的活儿,光是采集半瓶清露就要了我的老命了!
李心玉笑笑,随口夸了她头上的簪子好看,两人聊了一会儿,各自散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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