免费阅读-梦浮桥(99)
她身体还好吧?
有点虚, 可能是因为睡了几天,进食比较少,过两天就好了。
丁之华察觉到宋梦圆的迟疑,走在前面为她带路:现在董事长精神好得不得了, 正在上网冲浪呢。
宋梦圆闻言大奇, 心道不会又在看什么乱七八糟的言情小说吧, 不由自主地跟着丁之华进入套房深处, 见到齐冶只裹了一件酒店提供的丝质浴袍,早已长到腰间的长发自然地绕过肩头垂在胸前, 坐在桌前敲击笔记本电脑的键盘,边上还放着一杯喝了一半的能量饮料。
亲眼见到齐冶睁着眼睛全神贯注的模样,宋梦圆悬着的心终于完全落到实处, 眼泪忽然又涌了上来。
丁之华悄悄退出去, 只留下宋梦圆和齐冶两人。
宋梦圆想叫一声齐冶,嘴唇动了半晌,却怎么也开不了口。
过了几秒, 齐冶忽有所觉, 抬头看到宋梦圆, 停下敲击键盘的手,扶着桌面慢慢地站起来, 默默地注视着宋梦圆。见她难得化了一个颜色鲜艳的妆,白肤红唇,眉色深黛,眼尾挑红,看上去气色极好,唯独眼里闪着泪光,像是藏了万千难以言说的难过和忧愁,还带着些许不敢相信的疑惑,再细看又能瞧出一丝憔悴。
这些天辛苦你了,我很抱歉。
没想到齐冶第一句话是这样的,宋梦圆忽然松了一口气,知道齐冶暂时不会追究晕倒前的事。她揩去泪滴,露出一个微笑,笑中又带上了泪光:你能醒过来就好,你平安无事比什么都重要。
齐冶下意识过去想替她拭去眼泪,这一下终于露了怯,脚步虚浮,走了几步差点没软到在地上。
宋梦圆急忙上前抓住齐冶的手,发现拽不住,顺势俯下身子,抱住了齐冶。齐冶借势回抱宋梦圆,将她紧紧搂在怀里,和她头抵着头,再也不肯放手。
忽然被齐冶抱住,宋梦圆起先有些懵,随即就感受到齐冶双臂比过往要无力,却又使出了全身的力气,想要紧紧抱着自己。本就柔软的心就又软了三分,也回抱住齐冶。
过了许久,齐冶方才力尽,垂下双臂。
宋梦圆抬起头,不无埋怨地对她说:你怎么睡了这么久。
齐冶垂下眼睑,只是瞧着宋梦圆,含糊地应了一声,牵起她的手,坐到床上,再仰头看她:我想好好休息几天,已经叫奚雨铎去通知了,这两天中航集团应会派人过来接我们去航天基地。
宋梦圆当即被引走了注意力:你身子不要紧吗?钱总工要是找你做题怎么办?
这件事我已经和他说好了,我到航天基地躲几天,他给我题目,我再闭关,直到我出关前都不会来打扰我。
那你闭关
你和我一起闭关。
齐冶都秒答了,宋梦圆不再说什么,跟她说一声,又回头去找丁之华和保镖们交流一些事。
丁之华见齐冶已经无事,宋梦圆也到了,打算当天晚上就回海城,已经订好了机票。宋梦圆跟她道谢,又悄悄打听齐冶到底什么时候醒过来的。丁之华都如实回答,顺便说了自己的猜测:我觉得董事长可能不想让你太过匆忙,就没让我通知你,一切仍旧按计划进行。
董事长除此之外,还有什么奇怪的表现吗?
这倒没有,董事长本来就很安静,毛病还是原来那样。
宋梦圆没敢全放心,齐冶太会装了,没准连丁之华这样的精明人物也能瞒住。
因为之前要瞒着宋特助,所以我没跟杨总、裴总说,宋特助等下就跟她们报一声平安吧。丁之华略一迟疑,问道,既然董事长已经醒来,你们这次逗留西北大概要多长时间呢?
董事长没说要闭关多长时间,如果外界出什么事,就由你来解决吧。我回去就跟董事长说。
丁之华得了准信,向宋梦圆告辞,施施然离去了。
宋梦圆又去安排了所有保镖,方才回头去找齐冶,只觉得满腹心事,思绪乱糟糟的,今晚怕是又要睡不好。
齐冶已经合上笔记本电脑,喝光能量饮料,刷了牙,坐在床上靠着床头发呆。见宋梦圆回来,连忙手脚并用地爬下床,摇摇晃晃地走到她的面前,露出白亮亮的八颗牙齿:你回来了。
宋梦圆怔怔地望着齐冶的开心笑容,知道这是小一,想要问她为何这些天没能出现,又不敢问。只好哄齐冶先回床上,等她洗漱回来,再一起聊天。
两人并肩坐在床头,齐冶只是看着宋梦圆,一句话也不说。宋梦圆被看不过,只好问她:你知道自己睡了几天吗?
知道,有人告诉我了,可是我没有感觉。齐冶很是委屈地盯着宋梦圆,眼里全是期盼,你是不是还有话没跟我说?
该来的还是来了,宋梦圆默了一默,她也不打算食言而肥,但是,该弄明白的也得弄明白。
你睡着的时候,一点都没听到我说的?
齐冶一脸不解地望着宋梦圆:我都昏睡过去了,哪还能听到你说的什么?
我当时打昏的是小禁,你怎么也跟着睡过去了?
齐冶抿了抿嘴,怏怏地说:我怎么知道,一觉醒来,发现都过好几天了。小禁只告诉我,当年你去欧洲那回和苏珊娜见过面,可是你们都瞒着我。你要和我分手,是不是还有别的我不知道的内情?
她越说越激动,扭身面向宋梦圆,抓住对方的手:是不是苏珊娜对你做了什么,让你以为我对你变心了?是不是?为什么之前我问你,你都不肯告诉我?
宋梦圆望着齐冶激动的脸庞,轻轻叹了一口气,反手按住齐冶的手,轻轻安抚,说:事情不是你想的那样,有一个前提得告诉你,我们分手是早晚的事,和苏珊娜关系不大。
齐冶呆住,茫然地望着宋梦圆,慢慢惊慌起来,震声道:你胡说,什么叫做我们分手是早晚的事你还是觉得我会变心是不是?
宋梦圆有些心情复杂,齐冶倒是对她的感情深信不疑呢。
我当年并不是觉得你会变心,说实话,我真不想跟你说这事她又无奈地看了一眼齐冶,你都这样了,再不跟你说实话,确实对你不公平。
你现在觉得我会变心?
宋梦圆一个没忍住,别了一下齐冶的脑门:你就不能好好听我说话吗?
齐冶摸了摸额头,老实地闭上嘴,可怜巴巴地看着宋梦圆。
我现在开始有点怀疑了,你词典里真有变心这个词吗?
齐冶听完,花了一点时间消化,不知作何表情,最后翘起嘴角,显得很开心。
我们分手和苏珊娜没有任何关系,你记得要为跟她动粗的事道歉。
齐冶露出了这和我有什么关系的表情,半晌还是勉强地点了点头。
哄完了齐冶,宋梦圆方才进入正题:事情要从吴奶奶去世后说起,你的父母从欧洲飞回来,给吴奶奶举办葬礼。那时候你当时是不是假哭?
宋梦圆突然想起这一遭,齐冶像受惊的小白鼠眨着无辜的眼睛,飞快摇头否认。宋梦圆见她这样,也懒得追究了,继续回忆当年的事。
那时高三下半学期开学没几天,那天下午,校长突然匆匆过来通知她们,叫她们赶紧去医院见老人最后一面。宋梦圆当时就惊呆了,茫然地起身,却不知道下一步做什么,还是齐冶抓住她的手,跟上校长的步伐,钻进校长安排的车子奔往医院。
吴培宜近来身体不好,就去医院住几天,没想到这么快就传来噩耗。两个孩子来到医院,只看到老人平静地躺在床上,像是睡着了。她们还没看多长时间,就被护士们请到一边,只见老人很快被拉上了白布,彻底盖住了面容。
宋梦圆当即就掉下眼泪,开始小声哭泣起来。齐冶低头望她,再看看那蒙了人的白布,低下头,很快也从眼里流下了晶莹的泪滴。
校长办完手续,回来看到两个年轻的孩子都在哭,也不禁伤心起来。她含着泪嘱咐孩子们一些事,要叫齐冶父母回来奔丧,还要通知机关及各界人士,办理告别会、火化、下葬等一应事宜。
听到要办葬礼,齐冶当时就对宋梦圆说:你也来参加吧。
宋梦圆点点头。
吴培宜生荣死哀,来吊唁者甚众。宋梦圆前来参加葬礼,只见贵客云集,车队排得老长,并且还有新客陆续到来,花圈花蓝一个接一个。
齐冶一见到宋梦圆,就过来抓住她的手,站到一边沉默不语。有人过来慰问,她也只默默点头,别人都只道她哀痛,倒也不见怪。
宋梦圆知道齐冶父母已到,左右张望,看到校长在和一对夫妇说话,那对夫妇眉眼和齐冶相似,便轻声问齐冶是不是他们。齐冶只略一点头,又不吭声了。当时她隐约察觉到齐冶和父母并不亲,只是场合特殊,就没多想。
等到了众人集体次第向老人告别的时候,宋梦圆又被齐冶拽在身边紧紧抓着手,不好意思当众拉扯,只得和她一起再去见老人一面。看到吴培宜化了妆,衣裳干净整洁,想起她平时的音容笑貌,以后就再也见不到了,宋梦圆鼻头一酸,又眼泪汹涌起来,哭得难以自抑。齐冶偷偷看了她一眼,低下头,不多时也泪流满面,俨然一个思念祖母的好孙女。
众人过来依次慰问家属,宋梦圆还是被齐冶抓住手,挣脱不得,只好硬着头皮和她一起接受慰问。齐冶一张俊脸流着眼泪,一声不吭,看得人们很是心疼。宋梦圆也很惊讶,没想到齐冶对祖母感情这么深,忽然就忘了自己的哀伤,悄悄反握住齐冶的手,以此安慰她。
那时候,宋梦圆就察觉到了齐冶父母投过来的视线,那是混杂了意外、惊诧、不解的目光。
等到老人遗体送去火化,众人都在等待的时候,宋梦圆这才有空拉着齐冶的手,轻声细语安慰她。齐冶一声不吭把她搂在怀里现在想想,这没心没肺的货根本就只是要贴贴,顺便演一个祖慈孙孝的戏还将头搭在宋梦圆的肩头上求安慰。
宋梦圆搂着齐冶,又一次注意到齐冶的父母正在和那些了不起的大人物谈话,举手投足都很得体,态度也很平静。只是他们时不时会往她投来一瞥,每每一瞥都让宋梦圆浑身不自在。
老人骨头捡定,用红布和上好的灵盒包好,送去墓园下葬。下葬完后面还有一顿饭。宋梦圆又一次被齐冶抓着手,走脱不得,只好小声跟她说不会离开,但要跟校长坐一起云云。齐冶不答应,还是把她拉到家属位上一起坐下。齐冶的父母忙于招待贵客,没有过来跟她说话。
一直到饭毕,众人散去,齐冶的父母方才叫住宋梦圆,正式和她见了面。
第一百四十一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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是秦顺之叫住的宋梦圆, 她带着仿佛用尺画出来的微笑说:听说你是齐冶最好的同学和朋友,今天谢谢你过来参加葬礼,陪她送老人一程。
齐切云也微笑着说:你真是一个好孩子, 谢谢你。
两人站在一起毫无疑问是一对璧人, 说话也很礼貌。宋梦圆诚惶诚恐地谦逊了几句。
秦顺之瞥了一眼她和齐冶仍然牵着的手, 又说:你和齐冶关系是真的好。
宋梦圆头皮发麻,生怕被这两位长辈看出什么来, 急忙要甩开齐冶的手。齐冶死活不放,还装作不知的样子,用很平板的语调说:我送她回去。
秦顺之朝齐冶微笑道:我还想和她说说话,等下再走也不迟。
齐冶看了她一眼, 移开目光。
秦顺之又跟宋梦圆聊了一会儿, 问她怎么和齐冶认识的, 又是怎么和齐冶关系变好的, 还不动声色地询问她家境,学习成绩, 将来打算考哪个大学等等。
宋梦圆都一一回答了,只有在被问及考哪个大学的时候,犹豫了一下, 因为她还想再搏一搏考上重点大学。
秦顺之搞清楚了宋梦圆的想法, 微笑着夸她很有上进心,是个认真努力的孩子。齐切云在旁笑了笑,却没说什么话。
宋梦圆感觉有些局促, 又不得不陪着笑脸和两位长辈说话。
好不容易捱完见家长, 齐冶亲自送宋梦圆回家。
宋梦圆跟齐冶说自己对两位家长的感想:你爸妈都好有气质, 感觉不是一般人,让我觉得好有压力。说起来, 你和吴奶奶好像从来没说你爸妈是做什么的哎。
他们在国外当教授。齐冶低头看宋梦圆,你还难过吗?
宋梦圆看向齐冶,那双漂亮的眼睛正专注地盯着自己,看上去充满了担忧,不由得微微一笑,说:我现在好多了,你只会比我更难受,怎么还关心我呢。
齐冶收回目光,看向远方,轻轻地嗯了一声,看起来不胜忧郁。
给齐冶这样一打岔,宋梦圆就把和齐切云、秦顺之的对话忘在脑后,顺便也忘掉了心里潜藏的不自在。
老人去世,齐冶还是照常上学,和宋梦圆同进同出,只是心情比过去要坏了一些,每天早上都能看到她在校门口冒着黑气等宋梦圆,见到宋梦圆,又会开心起来,恢复正常。人人都以为齐冶是因为祖母去世才有这般表现,宋梦圆也曾是其中一员,后来才知道根本不是这么回事。
吴培宜去世快满月的一个周六上午,宋家突然收到一个电话,原来是秦顺之打来的,想请宋梦圆出来吃个饭,以表感谢,车子都到楼下了。
宋梦圆好生纳闷,只是人家长辈要请,不好推拒,爸妈也是这样想的,于是换衣服下去,果然看到秦顺之坐在一辆出租车里等她。
两人到了一家幽静的饭店,寻了一处角落坐下。秦顺之请宋梦圆点菜,她推辞不过,方才点了两样价钱合适,不至于显得敷衍的菜。
秦顺之和宋梦圆说话,打听齐冶这些年过得怎么样,与吴培宜相处得如何等等。她是一个很漂亮优雅的人,和吴培宜有极相似之处,只有一样不像。吴培宜不会让宋梦圆感到拘束不安,最多只在心底隐隐留下一丁点敬畏,秦顺之却让宋梦圆从头到脚都绷起了神经,一刻也放松不得,哪怕她始终带着笑,语言行为有礼合度,宋梦圆也始终无法松懈。
很快,拘束就向宋梦圆证明了其存在的合理性和必要性。
你和齐冶不是普通朋友吧。秦顺之冷不丁地说。
宋梦圆差点没失手掉筷子,头皮发麻,硬挤出笑容说:我和齐冶是好朋友没错啊。
是恋爱方面的好朋友吧,秦顺之的态度平静温和,说这话就跟喝白水一样平常,同性情人在欧洲那边很常见,家长都不会过多干涉的,你没必要害怕隐瞒。
宋梦圆半信半疑,她是知道国外比较开放,但没想到家长也能开明到这个地步。她犹豫了一下,忽然察觉到问题,既然家长这么开明,为什么不直接跟女儿确定,却要跟女儿的疑似恋人说呢?秦顺之是真开明,还是假开明?她以自己浅薄的人生经验判断,应是假开明,于是就闭口不言。不能说谎,但也不能主动钻进套里。
秦顺之看透了宋梦圆的想法,淡淡一笑,我们和齐冶分开了几年,她也不和我亲了,问她话,她也不理我们。孩子大了都这样。我看你不像齐冶是那么古怪的性子。
这解释太合理了,宋梦圆疑心顿去,只好含糊地说:伯母为什么会觉得我和齐冶在交往呢?大家都只觉得她和我是关系特别好的朋友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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