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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兆入职那年科室大换血,领导纷纷调任外城,他莫名其妙成了元老。
新人都好说话,他也不例外,从最开始收点小毛小利,到后来开始明着暗着提自己需要的东西,再到后来的不动产大件。
郁学舟当初那个合同,就算郁学舟本人因为喝醉没看出问题,但上面过审人员总有清醒的。
只可惜,当年的李兆,已经收了言宥旻不少好处。
然而最后事情闹那么大,李兆只轻飘飘推出一个年轻人背锅,自己去隔壁县城明升暗降两年,四季更迭反复,他又安然无恙地回到了自己的位置。
好像所有人都一切如旧,甚至更好。
只有他们家,从天堂,到地狱。
李局。李兆刚来没多久,找他打招呼的层出不穷。
剧院作为都是一层比一层高,郁温坐在最后排,居高临下,看他们谈笑风生。
很快拍卖开始,前面的很多东西李兆都没什么兴趣,时不时跟旁边人聊几句,司机也没举牌,偶尔装出几分感兴趣的面容,但很快又表现得失望,直到最后一件金丝旗袍。
据说有些年头了,金丝是金线,因为保存完好,至今没有氧化过一分一毫。
李兆的司机动手了。
周围似乎有人在跟司机打配合,小型拍卖这种场所,一般价格到某种程度便没人往上抬了,可今天这场却有人一直在往上抬,李兆的司机也全程没有落后,最终是李兆司机以九位数拍下来的。
真是不怕噎死。
拍卖会散场时,郁温没盯李兆他们,而是跟上了和司机打配合的那个人。
这人气质一般,看着不像什么老板,入场时假装冷漠,其实手脚僵硬,郁温猜想其他人想必也有看出来的,只是大家都心照不宣,毕竟李兆是领导。
走出剧院的时候,郁温目光一直没松,因此错过了旁边不远处投来的注视李奉元其实早在郁温刚进来的时候就注意到她了,本以为她是和朋友一起过来的,却不想她一进来就往角落钻,后面也几乎没什么存在感。
难道是帮步西岸探路的?
李奉元虽然没参与过这些,但也知道这些拍卖背后的弯弯绕绕,他想着,微微蹙眉,有点不相信步西岸会做这种事情。
想来想去,他还是给步西岸发了条消息。
毕竟当初在那场团建里,步西岸后来走之前跟大家说了句:不好意思,跟女朋友冷战呢。
这话乍一听有点像在显摆什么,但李奉元听出了言外之意:我女朋友,以后见面多照应点儿。
步总,见你对象了啊。
消息发完没多久,步西岸就打来了电话,李奉元懒洋洋接通:干嘛?要给封口费了?
步西岸声音却没半点玩笑意思,她一个人?
啊,李奉元应一声,随后察觉什么,也严肃起来,什么意思?你不知道啊?
步西岸没说话。
但这个时候沉默就等于默认了,李奉元回忆起郁温全程的面无表情,不动声色挑了挑眉,出于好心提醒一句:步总,交友要慎重,谈恋爱更要啊。
来这儿的女人,要么是单纯捞钱的玩伴儿,要么就是有点东西了。
步西岸知道李奉元什么意思,半玩笑揭过去:眼睛好使着呢,不然能认识你?
李奉元听到这儿就不再多嘴了。
挂了电话,步西岸脸色不太好,他眼前闪过郁温家茶几下那些白纸黑字,给杨奇敲了一个问号。
很快,杨奇回:还没完事,不过先给你一半也行,你看看,我感觉事情不太乐观。
车子拐出市中心,郁温踩着油门,慢慢跟着,绕了一圈又一圈,前面的车子才停下来。
是个废弃的公园,也不完全算废弃,附近有不少滑板少年在这边练活儿,郁温在车里看着那人下了车,走进公园,一路直行,到假山旁边时,和一个武装挺严实的滑板少年撞了下,两个人都十分夸张地往旁边一撤,然后又各自离开。
看上去,应该是滑板少年搀扶他的时候,就已经把东西给他了。
等那人折返,郁温没再跟着,她就坐在车里,从置物盒里摸出了一盒烟,烟盒角落放着打火机,她倒出来一支点了,快燃尽的时候,有人从车子旁边路过。
他包得很严实,看不清面容。
哎。郁温轻唤一声。
她指尖还夹着烟,面容清淡,跟路过的人说:方便捡一下吗?谢谢。
那人低头一看,地上一个打火机。
他没多想,弯腰捡起,抬头时,郁温动作飞快地用剪刀剪了他头盔下露出的几根短发,然后在对方把打火机递给她的时候,唇边微微一笑,说:谢谢。
作者有话说:
66。
第二十四章
杨奇查到的内容并不多,因为没什么方向,只能简单差一下这些人之间的关联。
关联倒是很好查,包工头曾和言宥旻有过合作,至于那些有身份的人,没看出和言宥旻有什么关系,只是他们本身,有些不太干净。
杨奇:我探了口风,这位李兆,早年升职太快,被不少人眼红过,不过他本人很正直,可能是农村出身,做事相比较保守一些,有时候吃了亏也忍着,这几年才算好一些,但是他跟检察院那位不太合,好像是当初检察院那位办过他一个司机的案子,办得比较严苛吧。
步西岸:司机?
杨奇:利用李兆的名义收过东西,最后东窗事发,李兆才知道。
步西岸:李兆事先不知道?
杨奇:问题就在这,检察院那位觉得李兆知道,但是李兆撇得太干净了。
那郁温查他做什么?
难道郁温在帮言宥旻做事?
因为检察院那位还在盯李兆?自己不方便,所以托言宥旻找郁温?
可步西岸想起那天郁温和言宥旻重逢的画面,又觉得他们不太像合作关系。
渐渐地,手机屏幕暗灭,步西岸手指一下一下敲在桌子上,陷入沉思。
大丽花:是个男生啊,听你描述我还以为是女的呢。
郁温想起那人头盔下的长发,也有点意外对方居然是个男生,她重新回忆,对方身高应该不到一米八,很瘦,全身上下只露了手腕一截肌肤,很白。
郁温:照片发来。
大丽花很快发来一张照片,是一张证件照,应该是利用DNA从数据库里直接调出来的。
确实是个男生,也确实很白,但是白得不正常。
大丽花:白化病哦。
郁温:看出来了。
大丽花:这人是程旭的外甥儿。
程旭,那个包工头。
现在已经有了自己的公司,人唤程总。
郁温:懂了。
李兆这个事本来可以交由司机一个人来做,偏偏要在其中一个环节让程旭的外甥儿插一脚,为什么?
大概是想牵制程旭。
程旭自己没有儿子,那么大也没结婚,据说是性取向有点小众,他上面有个姐姐,小时候长女如母,程旭还算孝顺,对姐姐很好,对亲外甥儿也如同亲儿子。
李兆,这是想一直和程旭绑在同一条船上。
十二年前那件事闹得不小,他们每个人大概都不能安心,生怕某天对方心血来潮把自己卖了,所以各有各招程旭握着李兆的事业,李兆牵着程旭的血亲。
那言宥旻呢?
他在这里面,又扮演什么角色?
大丽花:这个李兆,自己尾巴没扫干净。
郁温:什么意思?
大丽花:上个司机的事情。
郁温想起来了,上次快递文档里有,因为这个,检察院盯过李兆很长一段时间。
检察院
郁温手指一下一下敲打电脑。
所以言宥旻和虞茉在一起,会不会是为了帮李兆处理什么事情呢?比如时刻盯着检察院那边,及时清理一些证据。
又或者,检察院那边其实已经和言宥旻站到一边了。
郁温眼眸一深,唇边掀起嘲讽的弧度,她手指落在键盘上,回复:知道了。
大丽花:嗯,司机的信息一会儿传给你,他有个小情/人,还是学生,在邻市一所大学。
郁温扣了个1表示知道了。
司机叫徐广,他的事其实很好处理,郁温知道这司机自己有老婆,为人有点泼辣,但是没什么智商,所以对自己老公养小情/人这事一概不知,郁温不打算去触原配的霉头,一是对方可怜,二是对方实在没什么利用价值,说不定还会因为性格坏事,所以她打算去找那个小情/人。
小情/人年纪小,但是花钱大手大脚,徐广平时也会给小情/人钱,但是给得不多,所以小情/人私下碰了网/贷,现在已经是拆东墙补西墙的程度了。
郁温的计划很简单,现在社交网站上放给小情/人一点资金,等她还不上了,再把安纳西的画给她,让她去找徐广作抵押,一幅画,小情人本人不会放在眼里,只要给她洗脑成功,她就觉得这画总有一天还能赎回来。但是徐广不会告诉她这画的价值,甚至会转交给李兆。
等画拍出去以后,郁温便打算去找小情/人要画,小情/人只能再去找徐广,到时候,徐广大概联系她。
就是不知道,联系上她,徐广打算怎么处理她呢?
是打算把她也拉上这条大船,还是直接让她消失呢。
郁温动作很快,她没有定车票,而是打算自己开车过去,两市距离只有六十公里,开车不到两个小时。
早上郁温躺在床上,七点一刻,门铃声准时响起,郁温把头发抓乱,又随手捋顺,起床开门。
步西岸今天带的不是打包盒,而是保温盒,郁温愣一下,问:什么?
步西岸说:周姨做的。
饭盒里都是郁温以前爱吃的东西,郁温一边往嘴里送,一边脑子里转着徐广小情/人的事情,她感觉自己在被两方拉扯一方是由周姨做的饭菜起始的过去,一方是由徐广小情/人延伸的未来。
忽然,一只手从旁边伸过来,他拇指食指呈八字抵在她下巴上,轻轻用力,郁温被迫抬头,她脑子里转着事情,忽然被打岔,脸上显得有些茫然。
她头发也是随手扎的,几缕掉在侧脸前,整个人看上去惺忪微憨,有点可爱,步西岸到嘴边的教训又咽了下去,问:没胃口?
郁温还没来得及说话,就见步西岸视线看向周围一圈,昨晚又喝酒了?
郁温:没有。
好好吃。步西岸本欲松开手,扫一眼郁温黑白分明的眼睛,和她被清晨阳光照得白皙透亮的脸颊,没忍住凑过去亲了一下。
郁温:
步西岸:吃饭。
郁温低头吃饭。
刚吃一口,脸上又有手伸过来摸了她两下。
红了。步西岸说。
郁温有点无语,怪谁?
步西岸淡笑,怪我。
他一笑,就显得这对话很亲昵暧昧,像同居已久的爱侣,郁温垂眸,感觉一口粥噎在了胸口,不上不下,闷得很。
吃完饭,步西岸去公司,出门前,他揉了一把郁温的头发,问她:今天打算做什么?
郁温随口说:没什么事,可能在家待着睡觉吧。
步西岸说:没事可以去找爷爷,别老在家,白天睡多了晚上容易睡不着。
郁温不想听更多这种对话,她怕听多了会舍不得,于是便匆匆敷衍了事,催促他离开。
步西岸离开后不久,郁温站在落地窗前看了很久,才转身回屋换衣服。
九点半的时候,郁温出门,错开上班高峰期,一路还算通畅。
快十二点的时候,郁温车子停在学校门口。
这片儿算是大学城,有不少学校,所以店铺很多,郁温随便找了一家餐厅,进去挑了处角落。
她还没跟那个女生联系,但是对方今天和朋友约好了要打卡一家新开业的餐厅,就在郁温现处餐厅的对面。
有服务员过来给她倒茶,让她自己扫码点餐,郁温点头表示知道了,服务员转身离开,恰好同时有顾客进店。
一男一女,女生穿着背带裤,丸子头,没留刘海,一张脸很小,眼睛却忽闪,本以为是萝莉,张口却凶巴巴的,都跟你说了人多人多,让你早点出来你不出!烦死了!
旁边的男生体型偏瘦,也没有很高,一七五左右,听到女生这么说,有点讨好地说:对不起啊,隔壁宿舍水管坏了,我去帮了下忙,就耽误了。
女生闻言扭头瞪他,视线往下一看,看到他手上贴了个创可贴,皱着眉问:你又干嘛了?
男生挠挠鼻子说:帮忙拆了下水管。
他们宿舍的人呢?女生看他这样就来气,你是活雷锋吧!你干脆改名叫步锋算了!叫什么逢生!上次人家还在背后说你小话,现在你又伸着头去帮忙!
逢生也不反驳,任由她骂,等她骂够了,才笑着问:想吃什么啊?他们家新换了菜单,哦,对了,你上次说的那个无人机,我给你找到了二手的,你要不要?
女生看他满脸讨好也不好继续发火,便顺着他说:可以啊,哪款啊?
2s,逢生说,有点卡顿,不过这个在你哥手里应该很好解决。
女生立刻说:别,别告诉我哥啊,他要知道我花钱买二手的非抽我不可。
逢生一笑,他疼你嘛。
女生闻言一顿,看了看男生,欲言又止。
逢生一笑,把话题揭过去。
女生叹气,自己也有点不好意思,她抓了抓身上的背带说:我找到合适的机会,跟他说说你吧。
逢生还是笑,别了,真不需要,把他惹不高兴了你也遭罪,没必要,我本来也没事,真没事。
女生不说话。
逢生伸手扯了扯她的袖子,高兰,兰姐。
别喊我姐。高兰说。
逢生笑,想坐哪儿?别在这杵着了,多耽误别人。
高兰望向餐厅里面,本想随便找个位置,目光忽然落向角落一处,本来她也没在意,直到对方一抬手,把挡在侧脸庞的头发勾起来挂在耳朵上,一张白净的面孔露出来。
她要么没化妆,要么是淡妆,所以乍一看,除了眉眼比从前少了几分轻柔,多了几分清冷以外,其实大体上没什么变化。
就那么一眼,高兰愣住了。
逢生好奇看过去,问:怎么了?
高兰反应过来,开始发抖,她抖着掏出手机,抖着给通讯录里哥拨通电话。
对方很快接通,高兰抖出哭腔,唤一声:哥,我好像看见郁温姐姐了。
逢生一看高兰哭,都没想起来问郁温姐姐是谁,小声哄她:兰兰
兰兰眼睛里全是泪,还不忘瞪眼凶,喊谁兰兰呢!
逢生立刻闭上嘴。
兰兰一抹鼻子,继续跟步西岸说:哥,真的是郁温姐姐,我,我,我现在该怎么办呀?我要上去喊她吗?
步西岸没说话。
兰兰以为步西岸跟她一样哭了,又忙不迭哄她哥,哥,哥你别着急,我先去找她,我肯定把她拦住了。
几秒后,步西岸说话了,他声音非常冷静,刚刚在开会,你说什么?见谁了?
角落里的郁温似乎有所察觉,高兰倒吸一口气,立马转过身,声音很小地说:郁温姐姐!我见郁温姐姐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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