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然，她也是其中之一，她不否认。
    想上位还得看孟主任的，得了她的心，才能得了这个位子。五花八门的招数都朝孟主任使过来。
    曾玉兰自觉自己是个聪明人，摆明面上的献好那多粗俗。比如那姓汤的，和她斗得像斗鸡眼似的，不要脸面地眼巴巴地跟着孟主任回家，老妈子似的伺候，孟主任还不是不松口。
    她可算看出来了，孟主任想提拔一个不爱玩花样的，她就表现出不争不抢，努力干事的样子，这才能让孟主任高看一眼。
    但还差点，她得多干点实事表现表现才行，可他们街道办事处除了街坊邻里的绿豆大事，要不就是做做表写写东西，哪还有可表现的呢。
    正烦着，曾玉兰啪地把记录本合上，眼不见心不烦。
    掉了花纹的搪瓷杯子用了好几年，里面是常年泡的红枣，香香甜甜的滋味迎人来。
    你好。
    你什么好。
    这会孟主任出去开会，姓汤的像跟屁虫似的跟去了，现在整个街道办事处她最大。这会儿曾玉兰谁都不想搭理，更别提听声音是个小妮子，连眼都不想瞅。
    看人低着头，唐月牙以为她没听清，又喊了一声。
    曾玉兰皱着眉头，多日聚集的火气像火山一样处在摇摇欲坠将要喷发，到底现在是重要时刻，耳目众多，谁知道姓汤的有没有喊人暗地里盯着她好抓她的错。
    什么事？懒懒地回应一句，曾玉兰喝了口已经泡地变成红黄的红枣水，比白糖水好喝多了，还香还甜。
    红枣可是营养品，能滋补女人的身体补血，有的孕妇想买还没处买。
    她这红枣喝了好多年了，一分钱不花，全是乡下的老母亲晒干寄给她的，那里有山，可以偷摸种几颗果树，自家吃不掉还可以卖钱。
    她天天带着三颗红枣来上班，用热水泡着喝，不停地喝，喝了倒水泡，喝到快下班，把那泡地发胀发裂的红枣一颗颗用勺子捞出来放入口中仔细咀嚼细品，烂呼呼的甜香，让其他人看的流口水。
    她也曾经通过一些借口给孟主任送红枣，结果发现人家的家里有，红枣又大又圆，红彤彤的，比她的指头大的枣子大多了，一看就是特等品。
    肯定不会稀罕她的呀，还好她当时看见了，就悄摸地把自己准备送的往口袋里压了压，这才没有出丑。
    一杯红枣水喝完，她才瞧了瞧来人，这一看，这妮子挺俊，被甜水滋润过的嗓子，语气也温和了许多。
    街道办事处，有事说事。
    唐月牙看得出这个女人好像有点不耐烦，也没在意，原本想找别人问问，见她又搭理自己，她便问了：这里有房子可以置换吗？
    唐月牙没有直接说出买房子，而是迂回了一下。
    置换房子？这勉强也算是一件不算小的事情。
    现在鼓励那些家里房子大人少的一户和房子小人多的一户交换房产。
    就你一个小妮子来，你家大人呢？曾玉兰刚准备打开册子，就想起这件事，别是这妮子随便逗她的。
    我家就我一个大人，我还有一个弟弟。唐月牙赶紧回答。
    只剩姐弟了，还有点可怜。曾玉兰漫不经心地点头：你家大房子还是小房子，想要和谁家的房子换。
    想了想，只剩下姐弟了，人少，肯定是家里留了大房子保不住，想换了小房子求安心。
    写房子规格的那栏，直接动笔，大字写了一横一撇，还差最后一捺，她就停住了。
    她抬头看着眼前一脸无辜的小妮子，语气不确定地问：你再说一遍。
    唐月牙眨了眨眼睛，语句清晰：我说我在市里没有房子，我是从农村里来的。
    连房子都没，她哪来的要房产置换。
    这还不是在玩她！
    曾玉兰语气严肃：这位同志，街道办事处是为人民服务的，不是你随便开玩笑的地方！
    那个，姐姐，房产置换，只能房子换房子，不能用别的换房子吗？唐月牙组织着措辞。
    被叫了一声姐姐，曾玉兰心里的火气猛地熄了。
    她瞪大眼睛，一脸不可思议：你叫我姐姐！虽然没有白头发，但她儿子都快结婚了，再过一年，她估摸着孙子都能上手了。
    这妮子脸俊嘴也真甜，她哪有那么年轻。
    唐月牙认真地点头，笑着看她：您才三十出头吧，我快二十了，可不是喊姐姐吗！？
    曾玉兰被一声声姐姐喊地心花怒放，但也没忘了正事。她清了清嗓子回答唐月牙刚刚的问题：你刚刚什么意思？具体说说。
    我想为咱们街道办事处这个组织做贡献！唐月牙义正言辞地说道，脖子上就差系条红领巾了。
    做贡献？曾玉兰一脸疑惑，她想怎么做，和房屋置换有什么关系？
    第23章 糖醋排骨
    姐姐，我看我们的街道办事处啊，管理十分严格，制度十分合理，办事人员也是很热心善良，真是太好了。唐月牙大吹特吹，一口一个我和我们的。
    那是！曾玉兰毫不心虚地点头接受她的赞美，唐月牙差点没接上去话来。
    她露出礼貌而不失尴尬地微笑，然后继续她的忽悠，不是，是继续她的话题。
    虽然我们的组织是很优秀，但也有存在很多的弊端，比如资金方面就不能及时补充，这导致一些事情无法顺利进行。
    曾玉兰若有所思地点头赞同，他们街道办事处的拨款确实十分地困难，特别是妇联那群女人总呛他们就是小打小闹，芝麻官管芝麻事，天天家里长短，没有她们妇联干大事。
    不过
    曾玉兰好歹是坐上了二把手，磨练了那么多年，心眼还是很多的，没有接着唐月牙地话吭声。
    没有回应，唐月牙嘴里不带磕巴地继续说：咱们街道办事处记载的市里的空置房屋应该有很多吧，置换轮不到，放着又占地方土地，放久了房屋还会收到天灾鼠虫损坏，到时候就又是一笔损失。
    曾玉兰手指敲击着桌面，一副沉思的模样，点了点头示意她继续说。
    唐月牙见状，心里暗笑，声音放轻：这些房屋空着也是空着，不如换成一笔资金来支援组织，为人民做更好的贡献，何乐而不为对吗？
    你想换？到现在，曾玉兰哪里还猜不出她的意思，不过这个小妮子的说法倒是让她有些心动。她下意识看了看旁边的人，确定没有人在注意到她们，声音下意识也放轻了。
    她在街道办事处不能大施拳脚的很大原因就是没有足够的资金，什么活动都不能举办，领导都不爱来他们这了，街道办事处里的资金也就够给一些孤寡送些粗粮做慰问热闹热闹。
    之前孟主任也就这事情好几次提过，还因为上面拨资金的事情生了好几次的气，足以证明孟主任对其的上心和在意。
    组织里并没有对空置的房子做出一些具体的方策，但也不能随便就让人住进去，便一直放在那里长草，有的草都长得比人还高了，还荒废塌了不少房子，现在想想，虽然房子不是她的，也心疼地够呛。
    这件事，我需要和主任仔细讨论一下，才可以得出结论。曾玉兰没有一下子就答应，主要顾虑还是在于这种置换和买卖其实根本上一样，只是说的好听而已，但理由上确实很好，是有可行性的。
    唐月牙听到后也没有失落，见曾玉兰若有所思的样子，知道自己的探路成功了，她原本也没多大把握可以一下子就能买到房子。
    如今禁止私下买卖，房屋登记在册，虽然房子没有后世那么贵，但漏子也挺难钻的，想平白在市里拥有房子得费上许多波折，她没有人脉，所以她只能用这种迂回的方法。
    当然其中目的就是她想用钱票换房子，而不是买房子。
    换和买，一字之差很大。
    她其实可以直接去某个房子的主人那里商量好价格，去过户。不过这有极大的风险，被查到容易被打成买卖房屋的投机倒把。
    投机倒把在这个年代是可以就地吃花生米的！危险性太高，卖主也无法确定是否可靠。
    所以直接到官方的街道办事处换房，才最为保险。
    唐月牙走出街道办事处，来到国营饭店，打包了今天的特色饭菜。
    特色饭菜每天都是不一样的，而且是限量的。唐月牙正好幸运地赶上了最后一份，今天的特色菜是藕烧糖醋排骨。
    排骨均瘦，都是麻将块的大小，饭店实诚地很，说是排骨，就全部都是上好的小排，没有一块别的位置的肉骨头。藕切成和排骨差不多大小，不是老藕。在糖红香甜的酱汁下，藕和排骨傻傻分不清，闻起来是一样的香甜，让人忍不住流下口水。
    各尝上两块，排骨入口，骨头轻轻一脱，肉质鲜甜，紧嫩多汁，骨头也能咬上几口，咬不断但能感受骨头的酥松和酱汁。藕块的口感甚至比排骨更加好吃，脆的，是鲜的，藕孔吮吸饱满了精华，嚼起来在口中炸裂。
    黑毛醒来就看见姐姐笑盈盈地用筷子夹着一块肉在他嘴边，迷迷糊糊地吃下去，好吃地让他一下子清醒过来。
    排骨！骨头也被他用嘴里的牙细磨小咬，和地上哼哼唧唧的小黑有的一拼。
    姐姐，这个真好吃。
    这可是国营饭店的特色菜！
    黑毛一脸惊讶：姐姐，你今天竟然抢到国营饭店的特色菜了！
    说起这个，唐月牙真是一把辛酸泪。来了这么多天，第一天的特色菜有，但她没点，后面几次去国营饭店竟然都回回售空，一份都没了。
    这次她抢到了最后一份糖醋排骨，简直可以用踩了狗屎运来形容，难得一次。
    唐月牙翻了个白眼，不想和这个大惊小怪的小屁孩一般见识。
    让他坐好不要东倒西歪，接着埋头干饭。
    天大地大，吃饭最大。
    第二天一早，悠悠闲闲地洗漱穿衣，带着黑毛出门觅食。
    吃着肉包子就往街道办事处走去。
    黑毛不认识这条路，也没发现唐月牙在他睡着时出去过，自然觉得奇怪。
    姐姐，我们去哪？百货商场都走过了。
    黑毛一大早被姐姐喊醒，已经做好了逛一天的身心准备。
    没想到姐姐去的地方压根不是百货商场。不是百货商场，难道姐姐发现了一家万货商场？
    想到这里，黑毛下意识一颤，鸡皮疙瘩都起来了。百货商场那么大了，姐姐逛了好几天，再来一个万货商场姐姐还能回家吗？
    话说，一百之后要怎么数？姐姐还没教他呀！
    小小年纪的黑毛因为家有一个姐姐已经尝遍了成年男人结婚后才会体验的快乐。
    并为之苦恼着姐姐的回家之路。
    在街道办事处，唐月牙见到的依旧是曾玉兰。曾玉兰看见她，一改昨日一开始的冷淡，而是满脸的笑容，连眼角的鱼尾纹都能夹死蚊子。
    你来了。
    第24章 霸道红糖人人爱
    曾姐！唐月牙甜甜地喊了一声。
    黑毛看着眼前被姐姐喊作曾姐的婶子，心里一百个疑问，好在直觉让他没有直接问出口。
    这是你弟弟？曾玉兰注意到黑毛，她知道这妮子有一个弟弟，没想到今天带来了。脸上露出喜爱的笑容，还上手摸了摸黑毛的脸蛋，然后将今天没有泡水的红枣硬递给黑毛一颗。
    吃吧。
    旁边的人看见这一幕，直接露出惊讶的表情。
    要知道，他们街道办事处的人谁不知道曾玉兰天天捧着三个枣若有若无地显摆，把那红枣水硬是喝出了琼浆玉露的滋味来。
    别说红枣了，连红枣水她都不乐意别人咂摸她一口的，这也太难得了。
    难不成，这小男娃是她家亲戚？没听说啊!
    让曾玉兰做出这个举动的原因很简单，那就是黑毛长得喜庆。
    黑毛天天和唐月牙吃这补那，已经把从前的亏空全部都补上来了，甚至是有过之而无不及，越来越横向发展，好在年纪小，又从黑变白了，看起来就是一个肉乎乎的奶包子。
    当黑毛仰起带奶膘的脸蛋，用那双黑白分明，葡萄黑的眼珠看人的时候，即使不说话，也能把人融化了。
    加上黑毛本身很懂事，萌萌的小孩总是摆出大人的样子，安安静静的，更是让一些上了年纪的人喜爱的很。
    唐月牙牵着黑毛的手，摇了摇：这是我弟弟，唐一阳。唐一阳喊曾姐姐好。
    她一般在外介绍黑毛都会说黑毛的大名，小名有些乡土，容易被一些不懂事的人说笑对孩子不好，而熟悉的人喊小名都表示亲近之意。
    被喊大名的黑毛突然懵了，好在他还记得自己的大名，愣了一下，很快反应过来，顺着姐姐的意思，对着面前这个年纪在村里可以当他婶子奶奶的人喊了声曾姐姐好。
    也许，这位姐姐可能只是显老吧？应该？
    小小的年纪的黑毛在十万个为什么里面又多出了一个疑问，那就是女人的年龄。
    哎呦，这孩子，真乖！曾玉兰显然很受用，笑地嘴都咧到了后脑勺，捂嘴掩饰，但笑眯起的眼睛显然暴露了她。
    说完，又拿了一颗红枣递给黑毛，剩下最后一颗没有给出去，放在了早就打好热水的搪瓷杯里，孤单单的飘零着。
    红枣这东西黑毛没少吃，自然也没那么稀奇，很自然地接过，又是一声奶声奶气的谢谢姐姐。
    看到黑毛接过东西，先乖乖道了谢，没有立即吃，放在自己的小袋子里，一副宠辱不惊的大家做派，这表现在曾玉兰这里无比稀罕。
    她不知道红枣，甚至比红枣还要稀罕的东西，在唐月牙的零食轰炸下，已经让黑毛司空见惯内心波澜不惊。
    但曾玉兰见过其他的小孩子，要知道这个年纪的小孩护食地很，这个年代又缺衣少食，不少孩子见到好吃的，就跟小老虎似的，蛮地很，少有这么乖巧的不护食的孩子。
    你这弟弟教的真好。曾玉兰真心诚意地感慨，加上她的年纪也到了，家里有个快结婚的儿子，想到自己以后的孙子能像这男娃似的，她都能在梦里笑醒过来。
    这就是别人家的孩子。
    唐月牙虽然满心骄傲，但面上还是露出了谦虚的笑容：哪里哪里，这孩子自己就乖的很。
    曾玉兰：一定是你教的好，你看起来就是个知书达理的。
    黑毛看着两个互相吹捧的大人，作为话题中心的人物，他默默开启了闭麦模式。
    曾姐，不知道昨天我和你提的意见怎么样？唐月牙也谦虚累了，连忙将话题转回来。
    她今天来的目的可不是专门来说育儿经验的。
    咳，虽然她也算是一个经验丰富的小育儿专家了，这可不是她自夸。她养的白白胖胖的黑毛，这么可爱这么乖巧，带出去谁不喜欢。
    曾玉兰也跟着转回话题，将他们带到自己的办公桌那里，还特意拿来两个凳子让她们坐下。
    这下，唐月牙总算不用像昨天一样站着了。
    从站到坐，简直是取得了历史的进步。
    我昨晚和孟主任聊了很久，关于你提的事情。曾玉兰开口。
    然后呢，聊了很多的结果呢？
    唐月牙很懂地开始上程序：曾姐，为我们这些人民老百姓服务，你真是辛苦了！
    黑毛适时地接：曾姐姐，你辛苦了。
    唐月牙和黑毛对视，暗中比了一个大拇指。
    不愧是姐姐的好弟弟，懂姐姐，知道和姐姐来联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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