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万卫铎分不清他在看大雪还是雪中的烟花。
万卫铎知道沈靳之酒量很好,也从来没听说过他喝醉过。
但那天,沈靳之喝得酩酊大醉。
万卫铎劝不动,只能少陪点。
几朵碎裂的霜花孤寂地爬上窗角,艰难地向上延伸。
窗外再度亮起烟花,绚丽的色彩打在两人身上,却无法给褪色的沈靳之染上一丝色彩。
蓦地,沈靳之摸上自己的手腕。
他扒开袖口,疯狂地找寻着。
扒完左边扒右边,如此循环往复。
指甲在他的手臂上留下殷红的伤痕,像是撕裂的口子。
接着,沈靳之毫无征兆地半跪在地上,继续摸索。
他反常的举动引起了万卫铎的注意。
万卫铎半蹲下身子询问道:“你在找东西?”
沈靳之不说话,固执地在瓷砖上搜寻,像是和自己较劲。
万卫铎靠过去,又沉声问了一遍:“你丢了什么?我帮你一起找。”
半晌,沈靳之紧咬的牙关里才蹦出两个字:“袖扣。”
万卫铎抬眼,这才看见沈靳之掀乱的两只袖口上,一边有袖扣,另一边却空着。
沈靳之竟然会耍酒疯。
万卫铎拉开袖口,取下自己腕间的袖扣,试图哄骗喝得烂醉的人:“别找了,在这呢。”
沈靳之立刻停下了手上的动作,窜到万卫铎身边。
他迫切地抓起对方手里的袖扣,眼里很快划过一抹神志清明的悲伤。
袖扣重重地落回万卫铎手里,沈靳之笃定地说着:“不是它。”
说完,他重回原来的位置。
清醒得不像是喝醉了。
便利店未关紧的玻璃门漏出风声,沈靳之顺着声音望过去,看见了皑皑白雪。
“一定丢在外面了。”
沈靳之一把推开玻璃门。
寒风倒灌,瞬间消解了空调温存的热意。
万卫铎大惊,忙跟了出去。
大雪覆盖街道,沈靳之向自己曾经伫立良久的位置奔去,留下两道无限拖长的并行线。
沈靳之绊了一下,被迫跪在雪地上。
可他并不在乎,直接伸出手在冰冷的大雪里摸索。
雪花在他的掌间融化,毫不留情地将冬日的寒冷传递给他。
大片的积雪在他大幅度的动作下扬散到别处,残酷地压陷着周围完整的洁白。
万卫铎曾多次在各种重要的参考文献里见过他这位老朋友的姓名,也曾在转播里看见他在众多颁奖仪式上发光发亮的模样。
他优秀坚韧,从不以情绪示人。
可就是这样的人,突然发了疯。
沈靳之扒地的指尖越来越红,万卫铎分不清那些是不是血痕。
他实在看不下去了,直冲过去拦住沈靳之。
“东西丢了我给你买,要多少都行。天这么冷,能不能先跟我回去?”
沈靳之抬起他满布血块的双眼。
雪花刮进他的眼眶,在泪光中消解一空。
他魔怔地重复着。
“我的袖扣丢了。”
雪水打湿他颤抖的肩膀,也熄灭了希望。
“我怎么能丢了呢?”
“丢了。”
“再也不会有了。”
沈靳之收紧手掌。
雪花在他手里聚集,压抑地拥挤在一起。
“我再也,不会有了。”
一滴温热自上而下地坠落,穿过厚厚的雪层,徒留下一个空洞的黑点。
第55章 他的袖扣 下
万卫铎费了好大劲才带沈靳之回去。
情绪宣泄后,疲惫数倍反弹。
沈靳之大病一场,迷迷糊糊地在床上过了几天。
万卫铎趁沈靳之睡觉的时候拍了张袖扣的照片,想给他补一只。
但当他找到品牌店铺时,对方却说那是定制款。店内的定制设计款从不重复,除非购买者本人授权,否则不予补订同款。
万卫铎当然可以找其他渠道复刻出一模一样的袖扣,但他却没这么做。
因为,那根本没意义。
那场雪零碎地飘了几天,半寒不暖的津松市留不住积雪,被迫褪去白色的外衣。
病好后,沈靳之的生活恢复如常,就像除夕夜的一切只是万卫铎酒后经大脑虚构出的一场噩梦。
那天之后,万卫铎没再提过那些事,心照不宣地与沈靳之一起选择了避而不谈。
毕竟情伤这种东西,别人帮不上忙,只能等时间慢慢疗愈。
手里的酒已经见了底,万卫铎原本稳定的气息里也添上了少许波动。
他长呼了一口气,对程沐则道:“我能看出来,你对他来说是不同的。作为他的朋友,我私心地希望你能完全想清楚再给他回应,无论你最后的决定是接受还是拒绝。”
程沐则周身麻木,宛如承受剧烈疼痛后留下了后遗症。
他想掀起眼皮认真回复万卫铎,却发现自己已经失去了对身体的掌控力。
他努力良久,最终也只说出了一个毫无声调的“好”字。
显然,他没办法再听万卫铎讲别的了。
程沐则浑浑噩噩地回去,呆坐在沙发上。
黑暗带给思绪无限的遐想空间。
让沈靳之那么难过的人,是他吗?
程沐则不敢深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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