重生成妖小说(2)
胡宴仔细一琢磨,重生前,自始自终云从风都知道他本相为男,而他自个儿从头到尾都没察觉到他早已知道?还在大婚前夕苦苦纠结到底该不该向云从风坦白,坦白了他会不会嫌弃厌憎他,还暗地里哭了好几次,跑到月老庙里求签胡宴有点想骂人了,首先该骂的就是自己怎的恁蠢!
其次该骂的就是他!胡宴怒意上头,开始计划着怎么合情合理地袒露身份,越早越好,省得被他当猴儿耍!
往事历历在目,他记得他们互相知晓身份的起源,还是因为客栈里死了个人。清平司来人调查,那清平使能力不咋地,倒是习惯以鼻孔看人,不分青红皂白地把罪名扣在他头上,还暗算了他一把,逼他泄出了妖气。
云从风感知到妖气,得以确认他的身份,站出来力证了他的清白,指认真凶。清平使灰溜溜地结案离开,事后他私底下在胡宴面前展示了狐母手谕。他一半因为命令,一半为了报恩,同意护他前去王京。
是他来客栈第二天还是第三天来着?胡宴记不清了,只记得死的那人是个走南闯北的艺人,凶手是他的小徒弟。
一想到这里,他便安心去睡了。
时值秋日,落星山的雨水格外丰沛,似是为了补偿夏季的苦炎,一下便下个没完没了。胡宴懒起,躺到临近中午的时候才起来。天色阴昏,太阳该在的天空又泛着透光的白,他开了窗,打着呵欠,梳头。
炽奴披着蓑衣,在外面修山路,乒乒乓乓把铺路的松动石板夯实了,胡宴唤他回来:别干了,回来歇着。
炽奴听话:好,一会就回来。收拾好工具,轻捷地跳过泥坑水凼,回到屋里来了。
不想山路那边又出现一个人,打着一柄油纸伞。胡宴探出半个身子,习惯性地喊:天雨路滑,大爷进屋歇歇脚啊。
那人越走越近,却是云从风,他怀里鼓鼓囊囊好像装了什么东西:宴姑娘这会才起来?
胡宴瞅着他胸前装着的东西,前世好像没这个经历:才起,公子带回了什么?
一早上山摘了几个柿子,回来就下雨了,现在才回来。他头发滴滴答答淌下水来,哈出一口热气,新鲜的,宴姑娘要吃么?
先别管柿子,你昨天才淋的雨,今天又淋了回,是嫌自己命不够长么?胡宴啪的关上窗,匆匆披了件大衣,走出房门。云从风正好跨进客栈门,从怀里一个个地拿出柿子放在桌上,衣服没湿,鞋子湿了而已。
那还不快脱下来!胡宴返身从房里拿了一双自己的,穿着吧。
云从风脱下湿鞋子,看了眼地上的干净鞋子:这鞋看上去是男人穿的啊。
掌柜的穿的,反正他出门了没回来,先凑合着穿穿吧。
云从风擦干脚上的泥水,穿上鞋子。感觉有点怪异,尺寸合适,好像就专为他做的一样。
胡宴拿起一个柿子:你大老远上山,就为了摘这么几个柿子?
摘几个解解馋。云从风站起来,他留下两个柿子,剩下的搂怀里,一点心意,多谢宴姑娘了。
胡宴突然明白他不辞辛苦上山摘柿子是为什么了:敢情是为省钱拿柿子当饭吃呢!
快中午了,公子下来吃饭吗?
不吃了,我还要写策论。
这个死呆子!他一把扯住云从风:写什么策论,你说,摘柿子是不是为了当饭吃?
云从风猝不及防,他没料到胡宴会准确无误地猜出心事,尴尬地说:小生家贫
家贫家贫,贫到连饭也不吃了?胡宴既气恼又心疼,心思急转,要不你在这管账?我给你工钱。
这个云从风有些心动,他身上银钱不足,一路的路费都是打零工攒的。归海书院的文会惊蛰日才开,时间还充足,留下来挣点钱未尝不可。
动心之余,不免产生怀疑,那掌柜的回来了,怎么办?
胡宴心想这家伙装得可真像啊,你不早知道我是男的了么:掌柜的不在我最大,出了什么事我来扛。先吃饭再说。
胡宴让厨子炒了一盘蘑菇炒肉,配一盆三鲜汤,满满的肉圆子和鹌鹑蛋,看得云从风不太敢下筷子。而且胡宴一汤勺下去,能捞起一满勺的圆子鹌鹑蛋,全堆在云从风碗上了。
炽奴在桌对面眨巴眨巴。
胡宴给他也捞了一勺。
胡宴下一汤勺过来的时候,云从风推辞:不用了,我吃不了这么多。
胡宴强硬地倒进他碗里:最后一勺,吃多点。
一顿饭吃饱喝足,云从风开始履行职责了。如家客栈平时的账本都是炽奴记的,炽奴想起来就记上,想不起来就缺了,账做得一塌糊涂。云从风勉强整理了最近十天的,就整理不下去了,太乱了。
但是账本这么乱,光看十天内的收支,竟然还有得赚的,如家大头收入是卖酒,还有许多不明不白的进帐,一问炽奴,炽奴说:都是过路行商给宴姑娘的金花钱。
云从风:懂了,懂了。
做完账,他上楼接着写未完成的策论,草草写完第一个论点,忽然就写不下去了。站起来活动,想着宴姑娘,抑或是宴公子胡宴。
狐母手谕上只写了一个宴字,不知男女。宴姑娘打一招面,他就知道是雄狐狸,名字也带个宴,但是他不确定是不是手谕上指的宴公子,
现在他确定所谓的宴姑娘就是如家客栈的掌柜胡宴了,起初他不懂胡宴为何化成女相示人,现在也懂了:美貌真的可以当饭吃。
但是他为什么要对自己这么好?难道是比他先得了狐母的消息?既然如此,又为何不直接说明白?
他思来想去,他应该是知道了消息罢,可能是因为刚见面是女相,一时不好意思直说?等他自己把身份换过来,再说不迟吧。
他坐下来,打算把潦草写就的策论再修修。楼下蓦地锣鼓喧天,还有人唱:祝店家岁岁金满盆,祝店家年年余粮足
云从风走到窗前。嚯,楼下不光带唱的,还有舞龙舞狮的,只是那龙短小得很,舞起来没多少气势。他听师兄说过,这种轮着店家卖艺讨钱的叫轮喜门,不给钱就一直在店门口堵着闹,直到给钱为止。
胡宴出来给了领头的一串铜钱,锣鼓声立刻歇住了,吹了声唿哨,舞龙舞狮的人立刻解下了道具,涌进店里来了。
卖艺人来了。
第4章 宴启
一,二,三胡宴数了数,八个人,一点不错。死的是领头的大师傅,现在翘着一条腿喝着没多少牛肉的牛肉汤,凶手是学敲锣的小徒弟,人安安静静的,筷子蘸辣椒酱往馒头上抹。
胡宴暗暗拔了跟狐毛,吹了口气。狐毛飘飘悠悠朝小徒弟身上飞去,黏他头上了。这样一来,小徒弟去哪里他都知道。
他还记得,大师傅没钱又好色,上一世借口变戏法想法子揩油,这世他当然能躲多远就躲多远,吩咐让炽奴安排好他们,自己闭门不出。
下午,胡宴熬了点玉米糊糊,让炽奴给云从风送过去,要炽奴叮嘱他早点睡,不然休息不好,自己先倒头睡了。
那群轮喜门的江湖艺人起得比鸡早,天还微微亮,七个徒弟在楼前空地上练嗓子,还是合唱,嗓音高得耳朵疼。
胡宴睡得早,一早被吵醒,也不是很困。倒是苦了客栈的其他客人,美梦正酣的时候被人吵醒,睡眼惺忪地爬起来开窗大骂,胡宴躺在床上听着,笑得直发抖。
大师傅也是个狠角色,掐着腰在楼下跟他们对骂,飚出来的脏句没一句重样的,胡宴听他们对骂。有行商受不了,直接扔下银子:行行好,给你们的饭钱,别唱了!
大师傅目的达到了,欢天喜地地拿起银子:徒弟们今天收班了!明儿再练!
话音未落,又是一把银子抛下,听响声比方才的还要多一倍:明儿也别练!大后天也别练!
好嘞老板!
大师傅收班回屋让徒弟们歇着了,胡宴知道他们没完,趁着间隙再眯了会。鸡叫过后,有行商准备动身走了,如家客栈雇的厨子一般也在这个时候来上班做早饭。
常住如家的行商凌晨要在客栈吃早饭的话,都知道在厨子那里知会一声,说自己要吃什么,让厨子优先做出来。客栈就三个师傅,赶工赶点的很,大师傅一行人起得早,讹到钱了没事干,点了一堆馒头包子,看别人先吃上了自己却迟迟不上,气得又破口大骂起来。
大骂也就算了,左等右等,相拥着去后厨闹事,吵吵闹闹,没一会儿开始摔碗砸锅,炽奴睡眼惺忪地爬起来:外面怎么了?
胡宴道:躺着吧,我去。说着掀开被子,下床穿衣,施施然走到厨房门口:谁摔碗了?吵吵闹闹的。
大师傅扭头一看,立刻换上一张笑脸:是宴姑娘呀?
胡宴懒得看他:是你闹事?
大师傅兀自强辩:这厨子偏心先给有钱人上吃的,明明是我们先点的饭!
胡宴踢了踢地上的碎片:早起要走的人先吃,这是规矩,管你怎么闹,规矩不能破。你摔多少碗无所谓,你赔得起就行。摔了八只碗,值三十个铜钱,拿钱来!
胡宴语气凶狠,大师傅一缩脑袋,赔笑着说:三十钱?宴姑娘莫要诓我,就这几只破碗值三十钱?
出不起就别住!我听你一大早上就讹了不少吧?怎的三十钱都出不起?
大师傅喏喏:这不都是银子吗,身上又没铜钱转头让徒弟们都找找身上有没有零钱,凑了三十钱交到胡宴手上:这总行了吧?
胡宴靠在门框上,数了数:你爱摔碗闹脾气就自己买些碗,少来摔我家的碗,还害得我要去再买。
是是是。大师傅弯腰赔笑,一双斗鸡眼色眯眯地盯着胡宴胸上看,胡宴把钱往兜里一踹,转身就走:嫌厨子做得慢,自己下面去,交钱别走了水就行。
好好好。大师傅连声喏喏。
之后大师傅一行人不闹事了,安生了两天,第四天准时准点开始练嗓子,又讹到了一笔钱。
胡宴估摸着大师傅的死期也差不多到了,对小徒弟多加注意起来。小徒弟每天跟在大师傅屁股后头,该干什么干什么,乖得很,看不出一点破绽。
日子一天天过去,大师傅没事,厨子先出事了。一厨子颠锅炒菜的时候,锅的木柄突然断成两截,胳膊受了一锅热汤,烫起了好几个大泡,烫得一个大男人当场失声痛哭。
一群人慌慌张张地为厨子治伤,用酱油的,用醋的。胡宴出来一看,这是把人肘子当猪肘子了,骂开众人,只用清水浇洗,冲到厨子不再喊疼了为止,再涂上烧伤膏药,包扎好伤口。提前给了工钱,让他回去好好养伤。
如此一来,剩下两个厨子更是忙得脚不沾地。晚饭点的时候,大师傅嫌弃上菜慢了,又大闹一场,口不择言地骂人,众人皆掩耳而走。
胡宴听不下去,担心他坏了生意,不得已出来骂了他一顿,把他骂老实了,总算是安生了一回。
再安生了两天,前世这个时候大师傅都已经死了肉都臭了,这一世大师傅仍是好好的活蹦乱跳,而且盯着小徒弟盯了这么长时间,硬是没看出一点毛病,完全没有杀人的理由。
他又郁闷又奇怪,怀疑是自己记忆出了差错,没想到当日下午,大师傅就出事了。
被烫伤胳膊的厨子突然登门,拿着一口大铁锅直奔大师傅面前,二话不说手起锅落,第一下就敲得大师傅满脑袋血,第二下脑瓜开瓢,第三下脑浆都迸出来了。
堂上客人本在闲适吃茶,厨子突然闯进来行凶,大师傅的脑浆还飞得四处都是,把所有人都吓懵了,懵了一会炸了锅地乱叫,四处逃窜。炽奴一出来,完全摸不清情况,胡宴一看也懵了:这不对啊!
怎么变成厨子杀了大师傅呢?
厨子拿着凶器,呆呆站着,跟石化了似的一动不动。胡宴走过去,试探性地喊:大哥?未等他答话,先闻到一股子酒气。
这是喝醉上头了?胡宴再喊:大哥?
厨子扔下勺子,跟没事儿人一样走进后厨,拿起刀切胡萝卜,手还稳着,切得又快又匀。切好了下锅,不放油不打火,乐呵呵地在那颠锅炒,一边炒还一边唱歌,听得人毛骨悚然。
早有行商差自家仆役去最近的城镇报了案,官府的衙役快马加鞭赶来,厨子还在傻乎乎地炒菜。两个衙役熟练地将厨子掀翻压在地上,厨子大叫起来:疼!疼!
衙役可不管他疼不疼,杀人重罪,拷上链子再说。厨子胳膊还包着纱布,锁链一上,压在伤口上,又癫狂起来,左冲右突。两个衙役差点压不住他,招呼堂上的客人来帮忙,七手八脚死死摁住了,厨子又蹬腿大哭起来,哭得那叫一个凄惨。
胡宴挤过来:让让,两位大哥先别急,让我看看成不成?
衙役踢了一下厨子腿肚子,呵斥:老实点!让出位置。胡宴蹲下来,小心地解开厨子胳膊上的纱布,层层解开,不由得倒吸了口凉气:伤口已经化脓了,皮下脓液晃荡,像包了一胳膊腐肉汤,还有股不明的恶臭。
厨子的胳膊是废了。
胡宴总算明白了前因后果。应该是大师傅上次摔碗砸锅,把锅砸坏了,厨子没注意接着用,结果木柄断裂,烫坏了自己胳膊。伤势渐重,胳膊肉眼可见地要废了,再加上喝酒上头,一怒之下竟拿着铁锅生生把人砸死了。
虽然从头到尾,合情合理,但是胡宴总有种微妙的感觉。
被命运戏耍的感觉。
大师傅的尸体被徒弟们抬出去了,还有几个人暗暗抹泪,还包括小徒弟,叫胡宴愈发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
衙役大哥走到他面前道:行凶的是你家雇佣的人,客栈掌柜的不能不出面,他什么时候回来?
明天,他明天就回来。
衙役点头:那好,等他回来了,告诉他一声,叫他来官府上对下口供,不然麻烦得很。
胡宴嫣然一笑:一定的,麻烦大哥了。
衙役拉着厨子离开,胡宴目送他们远去,云从风走过来:掌柜的明天就要回来了?
他嗯了声,抬眸笑道:怎么了?
没什么,只感觉这厨子可怜,酒醉害人。
他应该知道那口锅柄坏了,又告诉我。最后害了自己,怪不得他人头上来。秋风乍起,胡宴打了个喷嚏,外面凉,进屋歇着吧,你最近睡好没有?
除了他们早起练嗓子那几天,睡得都挺好的。
我不是早告诉你要早睡了么?
你提前知道?
胡宴眼皮一翻:像这种走南闯北讹钱的艺人,不都是这样么?
云从风点头:宴姑娘见多识广,是云某浅薄了。
差一点露出马脚,胡宴顺利糊弄过去,在屋里长吁了口气。第二天一早跟炽奴打了声招呼,出门还原本相,假扮远道归来的风尘仆仆的样子,重新踏进如家客栈的大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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