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by林漫(7)
可他只觉得可恨!
不仅可恨,而且可悲。
笺云折礼侧首,她的名字,叫笺云吗?
笺云!那边的呵斥犹如一道惊雷,笺云吓得猛然放开了折礼,身体仿佛不受控制一般,哆嗦着一步步往那人的方向挪去。
她低垂着头,步子有些不稳。
待他走到那坡下,李文鹤把玩着手中的玉扳指,睨着她,轻飘飘、冷冰冰地说道:跪下,爬上来。
底下四人无不面色难看。他们这回味过来李文鹤方才的话,他果真是把笺云当做畜生来对待。
李文鹤身边的随从似乎对这种事已经见怪不怪了,反而还露出几分轻视的笑意,看着匍匐在地,轻贱如尘的女子,一点点往山坡爬去。
折礼一时握紧了拳头。
这不过就是只畜生。
我就算把它打死了又能怎么样。
别说它了,我今天就算把你打死了又能怎么样呢?
哈哈哈哈
你们看他,也太好笑了。他怎么像那只狗一样哈哈哈哈哈。
过往的回忆又浮现于脑海之中,那个漆黑的白日里,他们也是这般,对待那弱小的狗,无论它发出何等的哀嚎,无论它露出何等求饶的目光,他们也未曾停手。
以至于连护着狗的自己,也无端挨了一顿打,被关进了木箱,那一夜不眠不休的折磨,从铁柜外灌进来如鬼叫的风声,夜里凄厉的猫叫声,外头的嘲笑声,木箱时不时被踹的咚咚作响。
对了,那也不是木箱,折礼后来才知道,那是副棺材
笺云爬到李文鹤脚下,他便拽住她的头发,逼迫她仰起头来看自己,随即对她冷淡的神情十分不满,扭了扭脖子,一把将她的脸摁进草地的烂泥中:好狗还知道回家,你倒好,还叫主人漫山遍野找你?
住手!折礼终于再也忍不住,往前冲了几步,他总算明白这个笺云背上的,脖子上的伤痕,究竟来源于何处。
李文鹤抬眼看他:你又是什么东西?滚~他拖长了尾音,滚~远~点~
折礼看向笺云,急中生智:她叫笺云是吗?我是青芜弟子,我们怀疑她盗取了我们青芜的东西,带她回去审讯。
李文鹤垂眸瞧了笺云一眼,又抬眸挑眉看向折礼:盗取你们的东西?什么东西?
折礼想了想,一件很重要的东西,总之我要带她回去查清楚!若是你今日带走她,这件事便与你凤霞脱不了干系!
呵呵李文鹤冷笑,你们青芜丢了东西,就怪到凤霞弟子身上,你们还真是无能之辈啊。
你怎么说都好,今日这人我是一定要带走。折礼说着,便兀自爬上了坡,他刚站稳,便被李文鹤一脚飞踹,滚了下来。
折礼!望江惊了一惊,三人赶忙上去扶他。
白熙使了个小法术,叫那李文鹤脚下一滑,顿时人仰马翻,乱了起来,李文鹤大声叫骂,凤霞的弟子一哄而上,白熙三人迎了上去,一时场面混乱。
折礼趁乱拉了笺云,低声对望江说道:你们轻些,不要留下太多伤痕。说着便拖了笺云下去,二人走的远了些,折礼将笺云脸上的碎草叶子摘去,轻声问道:你没事吧?
笺云眸中全无生气,那模样,叫折礼看了心中一揪。
虽然没有回应,但好在她看起来还算只受了些皮外伤,折礼抬头,望江和青棠已经和他们打做一团,登时五颜六色的灵力交织,分外好看。
白熙更是脾气火爆,整个山头都似乎回荡着她清脆有力的骂声。
什么东西啊,你们就这么欺负同门吗?
你爹娘生了你,难道没教会你们要以礼待人吗?
你是不是脑子不好使啊,多吃点猪脑子吧!
就你们这下三滥的修为,跟姑奶奶动手,姑奶奶便好心教教你什么是真正的修道!
好在对方虽然人多,但除了一两个修为尚可,剩下的不值一提。那两个修为尚可的,跟望□□棠比起来又该差些火候。
果然,一刻钟后,望江三人已经把一群人除了李文鹤打趴外地了。
至于李文鹤。
滚了一身泥,还被白熙好一阵恐吓,吓得脸色苍白,自己从坡上滚了下去。
喂,搞了半天你就是个什么都不会的猪头三啊?也就是仗着你爹的威风罢了,如今看来,什么都不是嘛!
白熙冲他做了个鬼脸。那群人屁滚尿流地架着李文鹤跑了。
三人回到折礼身边,望江伸手拽了他一把,白熙扶了笺云。
青棠走到折礼面前:怎么样,你有伤到哪里吗?
折礼揉了揉胸口:还好,他转头看望江,你们下手不重吧?
望江拍了拍他的肩膀:放心,全都是憋着劲儿打的,可疼了,但是绝对不怎么留伤。
那就好,望江,你拿那箭矢在我脖子上划一下。折礼说道。
三人神色各异,望江笑了一声,摇着头捡起那箭矢:啧,我原以为你是个天真无知的师弟你确定果真要如此吗?
折礼抬了下巴,露出脖颈:凤霞一向与师傅不对付,若我还想救下笺云,不如此,就该叫师傅为难了,你且划吧。
那我可动手了,忍着点。
望江极快速地用箭矢划过,折礼只觉脖子上一凉,血便顺着伤口沁了出来。
他又快速地抓了抓头发,这副模样,倒像极了刚受完欺负的样子。
我们得赶紧回去。折礼道,我怀疑笺云偷了我的亲传弟子牌,所以要扣留她回去受审,李文鹤不让,过来抢人,还把我打了一顿。这样可以吗?
青棠与白熙都看呆了,白熙连连点头:可以可以。
一行人急匆匆回去,望江把笺云安置在自己的住处,折礼与青棠、白熙径直去了聆心殿。
此刻正是六派掌门议事之时,折礼顶着一头乱发,深吸口气,冲进殿内,高声哭喊道:师傅
这场面,别说是其余五派掌门,连非道见了,都先愣了愣。
折礼是如何的性子他自然清楚,别说他不是会哭闹的人,这样的场合,他不会不知礼数。
不过他也还是立刻便从首座落到折礼身旁,本还有些疑惑,但见他一身是伤,当下便冷了脸:出了何事?
师傅,有人要打死徒儿。折礼拿腔作调地哭诉道。
其余五位掌门面面相觑,这也太丢脸了吧?锦萸瞧他有些眼熟,走到非道身边问:这是苏氏那个孩子?
几位掌门神色这才松动了些,倒也知晓苏氏满门忠烈,均死于诛魔之战中,遗孤养在青芜,他们倒也理解或许是养的娇惯些。
发生了何事啊?寒棠也上前问道。
折礼正要出声,便听得殿外又吵吵闹闹,不多时,李文鹤也一身草屑闯了进来,见着折礼,他先是一愣,当下咬牙切齿便要冲过去:又是你,今天我非打死你不可!
凤禅本对折礼并无关注,见了李文鹤闯进来,浑身是伤,怒不可遏地冲进人群。
非道拦住李文鹤,锦萸从中斡旋,将二人隔开,折礼躲在非道身后,红着眼睛说道:锦萸掌门,就是他要打死我!
凤禅站到李文鹤面前,目光死死盯住折礼,半晌回头瞪住李文鹤,李文鹤当下便泄了气,在父亲面前犯了怂:爹
非道的目光落在折礼脖子的血痕上,伸手拨开他散落的头发,神色凝重,压抑着怒气问道:疼吗?
折礼摇摇头。
非道伸手摸摸他的头:可有其他伤?
折礼又摇摇头。
非道这才稍微放了心。
众人又归了位,剩两个人站在中间对峙,从外头又进来了青棠和望江,作为当事人,恭恭敬敬地站在旁侧。
今日弟子丢失了亲传令牌,怀疑是被那凤霞的笺云盗取,我抓了笺云打算带回来问询,却被李公子拦住,要同我抢人,我同他说理,他便将我一脚踹倒,要将人带走。还用弩射伤弟子。幸而望江师叔与锦阖的两位师姐救下了我。折礼委屈地说道。
你胡说!李文鹤不可思议地瞪向折礼,怒目而视,伸手揪住他的衣领,明明就是你们打人,倒打一耙!
非道抬了抬手,两个人便分开了来,李文鹤被定在原处,动弹不得。
第12章 小奸巨猾
青棠,究竟是怎么回事? 锦萸目光严厉,看向青棠。
青棠走到大殿中央:师傅,各位掌门,正如折礼所言,我与望江确为了救下折礼与李公子所带弟子发生了冲突。
折礼,你说丢了令牌,怀疑是那凤霞弟子盗取,那你可有证据?锦萸又问。
弟子令牌丢失,回去找时,便只见她在那处,形迹可疑,但她一句话不肯多说,弟子实在问不出结果,便想带她回去再问。半路遇到李公子截人,倒是对她下了死手,将她打伤,弟子也不明白为何李公子对同门下手如此凶残,便出手阻止,弟子能力低微,便被他打了一顿。
折礼一面说着,一面露出脖颈处的伤痕,血迹斑斑:这脖子,便是被那白玉弩所伤。
锦萸上前查看,叹了口气,看向凤禅:伤口处有确有那七彩霞石的碎屑。
我没有用白玉弩伤他!李文鹤青筋暴起,大声喝道。
那两只箭矢还在那处,一支伤了我,另外一支射向锦阖一位师姐被挡下。折礼看向李文鹤,敢做不敢当,算什么好汉。
你!
锦萸听到李文鹤还打算对自己的弟子下手,当即脸色也冷淡下来,看向青棠:青棠,李公子可有用白玉弩射击你?
李公子用白玉弩射击白熙,幸而被挡下。青棠回道。
你胡说!李文鹤被定在原地,气得直喘粗气,爹,他们都陷害我!今日的弟子们都能作证!是他们栽赃诬陷我啊!爹!
书笠,去,把公子贴身的护卫带过来。凤禅冷冷地说道。
盛书笠不多时便带来了那几个弟子,个个灰头土脸的站在殿内。
今日我们随公子去寻笺云,半路遇着青芜与锦阖的弟子,带着笺云,公子叫他们还人,他们不还,还打了我们一顿。为首的弟子说道。
谁先动的手?凤禅又问道。
是他们先动的手!那弟子抬头说道。
青棠,是谁动的手?锦萸又严厉地看向青棠,不可说谎!
青棠躬身:师傅,弟子不敢说谎,确实是李公子将折礼踹倒,我们上前护他,两方才打了起来。而且,我们并没有对李公子动手。
是他自己吓得滚下山坡。折礼补了一句。
殿内传出一阵嗤笑。
就是你们串通起来害我!抓了我的人不放还找那些莫名其妙的理由!
凤禅气得青筋暴起,拍桌斥道:住口!
他强压着怒气站了起来:今日此事两方各执一词,多说无益,既然两方都有受伤,还是先回去治伤吧。商议六派问道之事要紧。
慢着。非道也慢悠悠地站了起来。
凤禅眯着眼带了寒意睨着他。
此事作罢可以,那名为笺云的弟子,须得配合青芜的调查。另外,李公子若是再于六派问道期间寻衅他人,便请凤禅掌门送他回山吧。非道的话掷地有声。
乐非道!
任何人,再于六派问道期间寻衅他人,便取消参赛资格,遣出青芜。非道又强势地补上一句。
你!凤禅咬紧了后槽牙,气得一句话也说不出来。
今日议事便也到此为止吧。非道下了首座,走到折礼身边,折礼心领神会地跟上非道,二人便离开了聆心殿。
凤禅领了李文鹤,也怒气冲冲地走了。
望江想着人还在自己的住处,也不好直接回去,本想留住青棠,便见锦萸带了江怡然与青棠要走,他也不好留。
好在白熙还在,望江急忙先跑了出去,把白熙拽走。
折礼跟着非道回了知意园,来到歇云亭,便见非道似笑非笑地看着他,也不多说话。
折礼的目光一时有些躲闪,捂着脖子委屈地说道:师傅,我伤口疼,我胸口也疼,被李文鹤踹了一脚。
他说罢又捂向胸口,委屈巴巴地看着非道。
非道轻轻叹了口气,语气软了下来:不是说好凡事小心些吗?他说着伸手抚上折礼的伤口。
折礼反射性躲了躲:痒。
别动,非道摁住他的肩膀,帮他把伤治好,被踹到哪里?
折礼揉了揉胸口:就这里。
衣服解开。
折礼听话地解了衣服,非道仔细地查看了,微微有些淤血,也顺手帮他治好。
他盯着穿衣服的折礼,半晌,又柔声问道:你的玉牌,真的丢了吗?
折礼干巴巴地笑了笑,非道瞧他眼睛滴溜溜地转,像只小狐狸似的。
我师傅,我想起今日园子里的花儿还没浇水呢,我先去了。
眼见着他要跑,非道一把拽了他的胳膊,将他扯到自己面前,居高临下地瞧着他:青芜就这么大点地方,你还能跑到哪里去?
师傅的威严令折礼泄了气,讨饶地看向非道:师傅,我是看那人可怜,被李文鹤他们欺辱,才想救下他。他顿了顿,我没想骗你。
他将白日里的事情一一道来,非道的神色略微有些复杂。
末了,非道也没多说什么,他结了个印按在折礼身上:我在你身上结了印,不用令牌,也能进来。去收拾一下吧。
谢谢师傅!折礼连忙快活地跑回了自己的卧房。
第13章 金屋藏娇
收拾了一番,折礼便出发去到望江的住处,便见望江与白熙坐在院子里的石桌旁打闹。
见着折礼过来,望江起身迎他:折礼,来来来,可算把你等来了,你说说吧,这怎么处理?我这单独留下一个女眷,说出去可不太好听啊。
望江阖上门,把折礼推到门口,小声说道:人在偏房里呢,不说话不喝水,像个哑巴,好不容易找白熙的师妹送来干净的衣服,不换,给她治伤,一点反应也没有,你说是不是人傻了?
二人来到门口,白熙也跟了过去,折礼站在门外,瞧着笺云便坐在桌旁,垂着头,如一尊雕像。
这该如何是好
三人正在门前彷徨,外头又有人敲门。
三人回头张望,望江去开了门,赫然是青棠在门外,她进来门内,望江说着正巧你也来了,不如将这姑娘带回你们住处先照顾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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