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沙箱里面的沙子和沙滩上的沙子完全不同,看起来十分干净细腻,是很漂亮的白色,旁边还摆放着推沙理沙用的小工具。
“你可以先动手感受一下这些沙子,”陈老师道,“它们很干净。”
余久就伸出手在沙子里捋了捋,但他没有碰很久,没两下就把手拿出来了。
陈老师问:“有什么感觉吗?”
“很细腻,有点凉。”余久说,“但我不太喜欢。”
陈老师微微一挑眉,不予置评,又冲着他身后的玩具架抬了抬下巴:“现在,你可以试着用这些沙子和那些玩具摆个什么东西出来,随便摆什么都行,全凭你自己的想法。旁边的工具可以用来整理沙子。”
余久没有动沙子,他起身走到玩具架前,仔细打量了这几个架子很久。
架子上的东西简直多到数不清,连小人模型都有好几种不同的材质,陶瓷塑料一个不缺,甚至还有橡胶的。
最下层摆放植物的分区里,有几叠堆得厚厚的墨绿色的假草皮,还有许多余久叫不上名字的盛放的鲜花玩具,他只淡淡扫了一眼,没有多看。
人物区的玩具类型最复杂了,看起来有很多不同的种类,有代表各种工作的人物,比如工人、消防员和老师之类的,还有一些连在一起做成一个,代表恋人、父子一类人物关系,甚至还有宗教神像的模型,天使、美人鱼这样的都有,名画里的著名形象也有,像是诞生的维纳斯、和某张不知名的圣母像。
余久很久都没有动作。
陈老师也不催他,静静地坐在原地等待着。
也不知道过了多久,余久终于动了。
他俯下身,从最底层的植物区里,拿出了所有相同的树木模型。
玩具种类虽然非常多,但除了小石头、草皮和一种作用跟草皮差不多的小草之外,重复的其实不多,他把那一种树全部找出来,两只手也拿得下,不到十棵。
余久回到沙箱前,把手里的几棵树一一摆进了沙箱中间。
但这样看起来还是很少,很贫瘠,他盯着这几棵似乎是思考了几秒,回去找了一种和它长得差不多的植物,一起放进相同的位置。
接着,他又从人物区拿来了两个陶瓷小人,把他们一前一后放在了中间这一大片树的两边。这两个陶瓷小人应该是一个系列的,被涂成同样的黄绿色,看起来像是穿着一身迷彩服。
他还拿了两个小木马——这些玩具都差不多大,这两个小木马还没有他的手指高——放在了两个小人的身边。
到这里他就不动了,陈老师等了一会儿,适时地出声问他结束了吗,余久静了几秒,似乎想要点头又顿住,然后他忽然转过身,回头去植物区拿了朵小小的黄色的花,拿到沙箱上空随意往里一丢,那朵小黄花轻飘飘地落在了沙箱的右上角。
他终于点了点头,表示结束了。
陈老师让他重新坐回去,示意他看看自己完成的作品。
两人都沉默了好一会儿,对方似乎是在给他时间、让他好好打量一下面前的沙箱。也不知道具体过了过久,陈老师才开口道:“能向我介绍一下你的作品?按照你的想法描述就行。”
余久指了指被他摆在沙箱中间的那一片树:“这代表一片森林。”
陈老师点了点头:“森林里似乎有空地,我看着像几条路。”
确实如她所说,那一块地方的沙子没有被放满,一条路从靠近余久的这个小人这里出发,延伸进森林里,在中间分了岔路,两条岔路一直延伸到森林外面去,代表和森林一样没有尽头。
“嗯,”余久道,“岔路。”
陈老师问:“这两个小人是什么意思呢?”
余久笑了笑:“没什么意思。”
陈老师问:“那木马呢?我看这两只木马长得好像有点奇怪。”
“特洛伊木马。”余久说,“伪装成木马的移动房屋。”
他没有多说,陈老师点点头:“是希腊故事里特洛伊木马那个故事吗?”
余久点了点头。
陈老师又问:“那角落里这朵花呢?”
这次余久没有立刻回答,他看起来甚至有些疑惑,盯着那朵违和地落在角落里的小黄花看了一会儿,才道:“我也不知道,不过它就在那里了,我也不想动。”
陈老师笑了起来,她笑得很温柔,语气也很温柔:“那给你的作品起个名字吧,想叫什么都可以,全凭你的心意。”
余久这一次也想了很久,他看着那片森林静默,由于并没有在摆放玩具前推沙,沙面并不太平整,那些树也就高低不一,还有几棵似乎没有摆放好,稍微有点歪斜。
“……森林,”他说,“就叫《森林》吧。”
一次咨询的时间大概应该控制在五十分钟左右,陈老师在他给作品取完名字后看了看时间,确认今天已经没有再继续聊下去的空了——后面还有其他预约的学生——点了点头,给摆放着玩具的沙箱拍了几张照片,询问余久要不要自己动手拆掉作品。
余久也同意了,他一件一件地把自己亲手放下的玩具放回原处,每一次都要花一点时间抖掉沙子。
陈老师一边帮他一起收拾,一边道:“我建议你再来一次,下次咱们可以聊得更多一点。”
余久不置可否,收拾完东西后,礼貌地和陈老师告了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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