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出租车在高架桥上疾驰,夜风终于把柳雨山吹清醒了,他看着窗外的夜景。
看了很久,突然回头看蒋南:“我以前在脑袋里想过很多次我回来生活的场景呢。”
蒋南也看着窗外,只不过是柳雨山那边的窗外,似乎也在想什么,随口回了一句:“什么场景?”
柳雨山笑笑:“比如说我妈回来了,她叫我回家,或者是我在外面混不下去租不起房子了,回家住着。”
“总之就是跟我没关系呗。”蒋南道。
柳雨山:“那时候确实没有,一直以为你在加官进爵的路上呢。”
蒋南:“我其实没想过自己能网上爬的,我这种人在警校的时候挺不受待见的。吊儿郎当,经常被老师骂。”
“后来呢?”
“后来进了警队,发现干一线刑警就是我们这种吃得香,那会上街做人物关系调查和群访什么的,那些板正的同事往哪儿一站人家就不愿意跟他聊,我嘴里叼跟演来一句哥们儿借个火马上就能聊起来了。”
柳雨山在脑子里想象一下这个画面:“好像是哦,很多电视剧电影里也都是这么演的。”
蒋南:“但是当到个队长几乎就是顶峰了,再往上做纯管理就做不了了。”
柳雨山若有所思地沉默了一会,“所以这是你离开警务系统的原因吗?”
“想知道?”蒋南看他,挺阳光的笑了一下。
“想,我什么都不知道呢。”
说话间车子开到小区门口,蒋南说:“想听可以,请我吃个宵夜喝点酒,慢慢跟你说。”
柳雨山只好在小区门口找个店弄了个烤鱼和烧烤带回家去,时间太晚了,他不想在外面吃。
蒋南现在进柳雨山家跟进自己家似的,进门自己找拖鞋啪嗒啪嗒的就进卫生间洗手去了。
柳雨山把食物都摆好,去冰箱拿了点冰块把啤酒冻上。
“说吧。”
蒋南串都还没送到嘴里,“审讯呢你。”
柳雨山:“哎呀,快说嘛。”
蒋南:“就是执行任务,受伤了,干不了一线了但是又不想做后勤。而且当时那个案子没办好,差点害死别人。”
柳雨山默默点点头,不好意思再追问。
“那是个恶性连环爆炸案,最后一次我就在现场,当时左边屁股差点被炸没了,然后那个地方是个印刷厂,烧起来没完没了的,吸入了大量浓烟,肺有点不行了,养了好多年才好一点。”
蒋南说着,想到了另一茬:“那时候就有点自暴自弃,心情很差,我弟就每天都陪着我,那时候他就在人间山海工作,跟着上一任老板出外勤,但是他身体不好嘛,你也知道。
“我自暴自弃了将近半年之后,我弟旧病复发,连着很快有并发症,不到一个星期的时间就进了ICU,再也没能出来。我全家都崩溃了,可是他走之前跟我说,他说‘哥,我这辈子其实特别幸福,爸妈和你都爱我,我小时候刚得病那会其实特别惶恐,后来有人跟我说有人爱自己的话就好好珍惜认真享受这份爱,让你觉得幸福是爱你的人最大的成就,我就好好的了,我一个残疾人还能有一份喜欢的工作,真的很满足了’。”
蒋南笑着,“来干一个。”
柳雨山跟他碰杯:“让你觉得幸福是爱你的人最大的成就……”
“是啊。”蒋南闷了一杯:“你要是爱一个人,掏心掏肺的对他好,他也喜欢你心疼你,但总想着自己不配啊早晚会腻啊什么的,多扫兴。”
柳雨山:“好像是这个道理,我反省。”
蒋南:“其实我恢复之后回警队了,做行政岗位,虽然落差很大但是在努力的适应着。小源走了不到三个月吧,人间山海的老板也走了,他是年纪太大了,磕磕碰碰一下就很容易出事,人间山海就那么闲置了下来。”
两人边吃边聊,有点喝多了,微醺状态时表达欲最旺盛。
柳雨山追问他:“那你是什么时候开始做遗物整理师的?”
蒋南脸蛋红红的,“嗯……我收拾小源的房间,看到了他的日记,他当了接近三年时间的遗物整理师,几乎每天都写日记,记录他经手的案子,写他的感想,还会写说这个案子是哥哥警局那边给的。”
柳雨山回想自己跟着蒋南干了不到三个月时间,经手的这些单子,确实和别的工作很不一样。
矫情点说,挺有意义的。
“那段时间我跟看小说似的看小源的日记,他还在的时候晚上写日记,还会边写边念给我听。”
想到这里,蒋南挺开心地回味着笑了一下。
“他还在日记里说‘我和以前的邻居柳阿姨通信了呢,我说去工作的时候经常会被人看不起,说实话经常会感到难过。可是柳阿姨告诉我,要允许自己做自己,允许别人做别人,只要不犯法,做就好了’。”
“是嘛,小源和我妈还有联系呢。”柳雨山手掌拖着下巴,慵懒地着迷地听蒋南说话。
蒋南:“嗯,那两年他们一直通信呢,我爸妈都不知道,小源喜欢阿姨,他还问柳阿姨说小宇哥哥去哪里了,她说小宇哥哥和自己一样在学着生活,学着爱这个世界和自己。总之两个人都黏糊糊文艺兮兮的。”
“嗯……是呢,我妈是这种人。”
“她还给小源寄过一张照片呢,我看过,是一座雪山。她说阿姨终于去看过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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