笔下求生-(34)
见程樘怔怔地看着一个地方,陈茶踮起脚从他肩膀上方露出眼看向他目光落的地方,只看见一个满是补丁的布包袱抱着一大坨塑料布。
陈茶转过身,拉开门灯。
程樘已经走到塑料布前,掀开了一角。
塑料布下方是雪白的棉花,这么大一堆棉花白花花的一看就是上品,应该特别重视所以保管的特别好。
陈茶有点懵,仰头看了看,玩笑道:天上掉棉花了?
心里清楚,刚才有敲门声显然是人为。
到底谁这么好心做好事还不留名?她自言自语问了一句。
没想到程樘还真回答她:李芳芳。
啊?陈茶眨眨眼,李芳芳?随即反应过来,这是她的嫁妆棉花?
程樘抿了抿唇,嗯了一声。
她对你可真好!陈茶由衷感慨。
年幼时偷着送饭,长大了偷送自己结婚用的棉花。
虽然心情有些复杂,但李芳芳对程樘真心没话说。
程樘回头看了陈茶一眼,狭长的眼尾微微上挑,宣示着主人的不爽。
陈茶莫名来了脾气,瞪我干什么?我又没说错。
她都还没找他算账,他还来瞪她?
这棉花不能要!程樘语气坚定。
小时候接受馈赠是为了活命,现在没理由拿李芳芳的嫁妆棉花。
这人情他欠不起。
主要不想惹陈茶不高兴。
李芳芳大约也猜到程樘不会收,所以才偷偷放在门口就走了。
陈茶心里也清楚,嘴上却不饶他:啧!雪中送炭还不要?怎么?怕她被家里人训还是怕她被未婚夫家刁难?
程樘:
直觉怎么回答都是错的程樘假装没听见,把棉花扛进房间,这些先放家里,明天再还。
这么晚再登门,万一李婶吵吵起来,更惹是非。
放下棉花又出来,嘱咐陈茶:你在家等着,我去借棉花。
一说正事,陈茶顾不上拈酸吃醋,我和你一起去!
你不是怕黑?
陈茶咬了下唇,怕,但更怕欠李芳芳。她不想用李芳芳的东西,更不想程樘以后再欠李芳芳半点。
见她坚持,程樘把家里唯一的铝皮手电筒给了她,并且把她送到她要去的人家。这才转身往村东头的小卖部走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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陈茶等程樘等到睡着了都没等到他回来,醒来已经是第二天早晨。
程樘和衣躺在她身边,身上还有未散的酒气。
陈茶皱了皱眉,伸出手将将够到他脸,又收了回来,轻手轻脚穿衣下炕。
她起来没一会儿程樘也睁开眼,揉着太阳穴坐了起来。
陈茶倒了碗糖水递给他,家里没有蜂蜜,喝点糖水应该也会好受点儿。你不是去借棉花了?怎么喝酒了?还喝这么多!
程樘端起水一饮而尽,把空碗还给陈茶。
陈茶见他脸色实在不好,又气又心疼,这是喝了多少酒?难受成这样?
程樘一手按压太阳穴,另外一只手比了个二。
两杯?那这酒量够差的。
两瓶。
陈茶倒吸一口气。
两瓶就是两斤。
她给程樘买过几次酒,知道钱榆村这边主要流行高粱酿制的白酒,而且越便宜的高粱酒酒精度数往往越高,基本都是52往上的白酒。
两斤高度数白酒,这是喝酒还是自杀呢?
陈茶摇摇头,叹息一声,去拧了一条热毛巾回来递给程樘,倒也不用借酒浇愁!我借到棉花了。我跟东头大花婶子说好了,要她家三百斤棉花,半月后给她钱。不过我出的价格稍微高点,说好了给她一块钱一斤。市价八毛左右。
程樘闻言眉头皱得更紧,大花婶子?她怎么会这么大方?
这人程樘还是知道的。是个不见兔子不撒鹰的主。
别说他程樘名声不好大家都不愿意借给他,就是亲儿子想借大花婶子的钱也得先打借条摁手印。
绝对不会好心让陈茶不拿钱就用三百斤棉花。
没什么!她女儿不是下个月嫁人吗?我答应把喜服借给她女儿穿着结婚。陈茶耸耸肩,尽量说的若无其事。
程樘想也不想就摇头,不行。
他本就因为宿醉头疼欲裂,这一摇头感觉头里像要炸开,他双手抱头埋在被子上。
陈茶也不舍得,但事有急缓,这也没办法的。她轻叹一声,反正我已经穿过了!这衣服再贵重一辈子也就穿一回,借她穿穿没什么。
程樘缓了会儿抬起头,见陈茶舍一脸舍不得偏还慷慨赴死的表情,又好笑又心疼,捏着眉心道:别借给大花婶,她那人比较无赖,你衣服借出去很有可能就要不回来了。棉花我从刘哥家借的,今天早晨去他家,顺便用他家车去棉花站弹棉花。
刘哥?就是你常借骡子用的那家?
程樘点头。
刘哥算是村里的困难户,所以当初包产到户,生产队解散那会把骡子分配给了他。
他为了补贴家用,经常会在田间地头或者园子里种些棉花卖,偶尔还会在坟地里开荒种些棉花。
在钱榆村习惯种植的农作物里,棉花是最贵的。
过了年这会儿棉花价格也是最高的,刘哥最近在打听棉花价格合适他就卖。
程樘之所以拎着酒去他家,是因为刘哥这人嗜酒并且喝酒前后判若两人。
喝酒前像个倔孤寡老头特别不好说话,但一喝酒就喜欢跟人称兄道弟。别说程樘借棉花,就是借钱刘哥也会立马就掏,如果自己家的钱不够还能去给程樘借。
程樘只是没想到刘哥酒量那么大,他差点没抗住。
陈茶:
程樘,在家吗?给我滚出来!李婶的大嗓门在门外响起。
陈茶还没来得及去开门,就听见门板被拍的啪啪响。
李婶一边拍门一边骂。
程樘好歹你也是个男人,占便宜没够好意思吗?
张红艳那么对你你屁都不敢放一个,我们家方芳对你好,你就可着她一个人糟蹋是吧?她结婚做喜被的棉花你都好意思要,程樘你不怕天打雷劈吗?
陈茶越听脸越沉,走到门边,一把拉开门。
李婶猛地拍空,差点摔个狗吃屎。
李婶,程樘要真像你说的这么坏,你还敢站在这指着他鼻子骂么?陈茶讥讽得笑了笑,就算芳芳姐对程樘好,那也是芳芳姐善良!但,不代表你就能不分青红皂白上门喊打喊骂!还是你觉得程樘念着芳芳姐的恩情,觉得你是长辈不跟你计较,我也会认你打骂?
陈茶长相妖艳,平日里就容易被迂腐的人形容是狐媚长相,这么一笑更像是电影电视剧里的坏女人,还是最坏的那个。
她可跟李婶非亲非故,也没受过李家恩惠,才不会惯李婶毛病。
李婶再敢骂一句,陈茶就敢抽她!
李婶又不是张红艳那么没脑子,眼珠转了转,视线心虚地游移。
陈茶一眼就知道李婶这是知道怕了,但她到底年长,让自己挤兑了一时间下不来台,正想着再说点什么给李婶个台阶让她下来。屋里的程樘已经拎着那一大包棉花走了过来。
他没什么情绪地看了李婶一眼,不卑不亢道:棉花有点沉。婶子我给你送回去?!
李婶一看见这些棉花,刚压下去的火气腾一下又冒了出来,下意识就想去捶打程樘,刚抬起手看见陈茶似笑非笑望着自己,吞了下口水,把手放了下去,一把从程樘手里抢过棉花包,凶巴巴地道:别碰我们家棉花!
其实她更想说的是别用你的脏手碰我家棉花!
没敢。
她也说不上来为什么,她不怕程樘,却怕陈茶。
大约像陈茶说的,她心里清楚程樘看在李芳芳面子无论她怎么过分也不会把她怎么样,但是陈茶绝对不会对她客气的。
这时,李芳芳也追了过来,看了看站在门口的三个人,再看看程樘脚下的棉花,还有什么不明白的。
她又羞又恼去扯李婶,娘,你干什么呀?走,回家!
李婶一腔怒火,终于有了出口,她甩开李芳芳的胳膊,劈手就给了她一耳光。
啪!
一声脆响。
程樘皱起眉,拳头攥了起来。
陈茶脸色也不太好。
即使是李婶自己养大的女儿,李芳芳都快结婚了,李婶也不该这么动手。她这一巴掌打得真用力,李芳芳脸肉眼可见地显现出一个巴掌印,然后肿了起来。
李芳芳捂着脸,不敢置信地看着李婶,娘,你打我?
李婶把从陈茶这受的憋屈火都撒在了李芳芳身上,打你怎么了?你犯贱欠打我不打你别人也会打你!我怎么生了你这么个没出息的闺女?
她指了指程樘脚下的棉花包,越说越气,李芳芳你可真行!他程樘到底有什么好把你迷的五迷三!结婚的嫁妆也能偷出来送人?李芳芳你一个姑娘家还要不要点脸了?这传到涛子耳朵里你也不怕他跟你退婚!
退就退!他不退我退!李芳芳哭着喊,那是你们挑的女婿,又不是我挑的!对,我就是这么没出息!我就喜欢程樘!别以为我不知道当年想害程樘坐牢的也有你一份!你比谁都清楚程樘根本没坐过牢!!你欠他的,我们全家都欠他!我恨你!恨你们!
作者有话说:
今天两章大肥更
感谢评论区两位小天使
昵称数字 59***792的小天使,给你比心,你对我或者对程樘陈茶是真爱。
看评论时无意间点进你的空间,竟然只订阅收藏评论了这一部作品。
比我的小号还像我小号
爱你
昵称泱了个泱,谢谢你的鸡汤,我会坚持下去的,最起码会好好写到完本。
第45章 、别离开我
李芳芳哭着喊完捂着脸转身跑了。
李婶怔了一下, 脸青一阵白一阵,猛地一拍大.腿,也哭了:我这是造了什么孽啊!怎么生了这么个讨债鬼?!你给我站住
她边骂边追上去。
主要怕程樘听完会找她算账。
只剩罪魁祸首那一大布包棉花被留在原地。
陈茶:
程樘:
好一会儿, 陈茶抱着胳膊,倚在门框上, 挑着眉毛问程樘, 你就没点什么要跟我说的?
程樘抬手抠了下眼角, 指着被她们落下的棉花包, 我把棉花给李芳芳家送回去!
陈茶抬起腿,脚蹬在另一侧门框上, 拦住程樘去路,也不说话就没表情地看着程樘。
程樘:
虽然能跨着陈茶的腿出去, 但显然不能这么做。
他默了会儿,忽然开口,干巴巴道:你腿真长!还细!
陈茶短促地呵了一声, 讥讽道:我还以为这辈子都在你嘴里听不见一句好听的呢!原来不是不会好话只是不愿意说啊?或者说只是不愿意对着我说?看来这青梅竹马感情就是重要,你这么沉闷的人也会说好话夸人了?!
程樘被她讥讽地眉头紧皱,偏还发作不得, 轻叹一声,去拉陈茶的手。
陈茶一扬手,躲开了, 扭过头不理他。
程樘试图解释:不是为了青梅竹马,就是不想你生气。
是吗?那我跟李芳芳掉水里你救谁?
程樘:
实在不懂她们俩为什么能一起掉河里,却也知道他敢问陈茶就敢阉了他。
程樘咬了咬舌尖, 弯下腰, 一只胳膊穿过陈茶腿下方, 另外一只胳膊从背后穿过搂着她腰把人打横抱了起来。
放开我!我在生你气呢!陈茶用力挣扎不让他抱。
程樘任由她捶打, 进屋后用脚关上门把人抱到炕上。
他一松手,陈茶起来就开始收拾衣服。
你这是干嘛?程樘皱眉。
收拾东西走人!给你和你的小青梅腾地方!陈茶真生气了,哄不好那种。
程樘太阳穴突突地跳。
女人就是麻烦!这句话来回在他脑子里叫嚣,偏还只能耐着性子哄:我和芳芳姐真没什么!她刚才应该只是说气话。我没说过喜欢她,她也没说过喜欢我。
那她娘找过你没?
程樘沉默。
你俩什么事都没有人家李芳芳娘为什么找你?陈茶冷笑一声,继续收拾衣物。
程樘掐着腰在地上转了两圈,烦躁地扒拉了下头发,眼看陈茶就要打包好了,无奈地仰起头长长叹息一声:陈茶,我要是知道这辈子得栽你手里,小时候就是饿死,我也不吃李芳芳给的干粮。
可他没有预知未来的能力。他也没办法去改变已经发生的过去。他更不想撒谎骗她。
陈茶停下手,火气散了大半,生出些许心疼。本也没想真怎么样,就是有点吃醋,想让他哄两句。谁知道这男人就是不开窍,一脸恨不能自裁在她面前的模样都还不知道说点软话哄哄她。
每一句解释都是在拱火,偏还不自知。
扣十分!
程樘不知道陈茶想什么,见她背对自己不动,以为她还在生气,走到炕边,双手搭在她肩膀上,命令中透着祈求:别离开我!
听着他素来冷冽的声音有些颤,陈茶心里那点子不痛快彻底散了。不过,为了不让这事在心底留疙瘩,她还是打算问清楚。
于是陈茶转过身,仰头看着他,那你跟我说实话,你喜欢李芳芳吗?
程樘默了会儿,有些不太确定道,喜欢过吧?
陈茶气笑了,往他大.腿内侧拧了下,激他:什么叫喜欢过吧?你问谁呢?你们北方男人不都号称敢做刚当吗?怎么?连过去喜欢八成现在也还喜欢的姑娘都不敢承认了?
如今天暖和了,程樘只穿着单衣,陈茶专挑软肉捏。疼地他嘶了一声,伸手揉了揉她拧的地方,委屈地看了她一眼,以前觉得是喜欢的。
钱榆村因为因为贫穷落后连思想也相对封建。
到了十五六岁,村里一起长大的男孩女孩们就慢慢开始疏远避嫌。
唯独李芳芳还对程樘一如既往。
也就那时候,李婶第一次找过他,把对他的嫌弃表达得明明白白,让他不要对李芳芳生出不该有的心思。
只是少年容易生逆骨。
原本程樘还没往男女之情上想,毕竟他自小跟李芳芳一起长大,又一直受生活所困,肚子都填不饱哪有力气想情啊爱的?
反而是李婶敲打他之后,对男女之事还懵懂的他才开始思考这个问题。
一个孤苦无依的小男孩,在寒风中连又饿又冷,有个女孩给他一个热腾腾的馒头,能不感动吗?
何况这个女孩一给就是几年。别人孤立他欺负他,只有女孩总是给她温暖,会陪他,关心他。
程樘就是石头做的,也得被感化。
再说李芳芳是村花,村里的男孩喜欢她的多了去了。
一个善良又漂亮的女孩,不动心才奇怪吧?
越想越觉得自己喜欢李芳芳。
程樘和李芳芳谁也没说过喜欢彼此,还是一如既往的相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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