免费阅读-免费阅读笔趣阁(64)
詹吉下意识站在了一处兵器架的后面。
蓟维瞪了他一眼:以前怎么不知道你还有这习性?
詹吉随即瞪了回去:你往哪想去了,小心点,别惊着他们。
蓟维呵呵笑了:人家才不会理会你呢,瞧咱们小殿下,真到意气风发的好年纪,我记得年前出征的时候,他还是一副懵懵懂懂的孩子样儿,青梅竹马就是令人心生艳羡啊。
詹吉被他一句话勾到了年前兵荒马乱的时候,正赶上年关下,军里家里各种杂事忙得不可开交,李弗襄突兀地插进了军中,像个不经世事的幼崽,既可怜又好骗。
詹吉意味深长道:我们心里各怀鬼胎,以为那是个金镶的绣花枕头,其实正好相反,人家那是在扮猪吃老虎呢。
蓟维道:我后来曾在郑帅那里打听过,确实是血亲无疑,咱们大小姐在宫里死的不明不白,小殿下能保着自己一条命平平安安长大,很是不容易。
詹吉:你说,他的野心到底能到什么程度?
蓟维摇头:你还没摸清他的性子,他的野心且不说有没有,即使有,也不会明明白白的剖开给我们看,我们不知道,谁也不知道。
詹吉望向外面又高又远的天,说:信王殿下的羽翼日渐丰满,将来,恐怕又是一场不见血的刀光剑影。
蓟维在腰上摸了酒囊,抿进嘴里的不是酒,而是愁,他叹道:将来呵呵,我这一把老骨头还不知能不能活到你们所谓的将来呢,说起这件事,咱们这些为人卒子的,要么选定一边站,要么两边都别碰。
詹吉看了他一眼。
蓟维确实已经老了,连他自己都说,这辈子估计就在京城养老安稳到死,再也不能等到上战场的机会了。
蓟维忽然之间正视詹吉的目光,严肃道:咱们也是十几年的老交情了,今日我教给你一句肺腑之言,你听是不听。
詹吉:我做了你十几年的下属,你说就是,我有什么不肯听的。
蓟维道:你是郑家养大的孩子,放不下恩情就站襄王这边,但你又是大旭朝的子民,想求一个忠臣良将的身后名,就记着你始终是皇帝的臣子。
果真句句肺腑之言,只要当今皇帝一日不死,这天下民生的安稳都系在他的身上,无论如何,马虎不得。
校场的另一端,李弗襄费了心思才找到了一把两石的小弓,递给高悦行,问道:你想不想试试?
高悦行毫不犹豫的摇头。
这可不是客气,而是真的不想。
一个人爱什么,不爱什么,是天性注定的。女孩子多爱花儿,男孩子多爱马儿,偶尔也有例外,但总归是不多见。
高悦行并不是真正的喜爱跑马,而是一直惦念着曾经李弗襄教她骑马时的那份缠绵恩爱。
那是他们大婚的次日。
高悦行新嫁入王府,对于她而言,与襄王不过几面之缘分,并无过从亲密的交情。她养在深闺,见识短浅,在那蜀地的乱局中惊鸿一瞥对襄王动了心,赐婚的圣旨到的猝不及防,她的得偿所愿似乎来的毫不费力。
凡事得到的太轻易,便容易令人患得患失心生不安。
高悦行当日便是如此,像做梦一样,回到京城,在襄王殿下生辰的那日灯会上,邂逅了她的意中人。
可那一日,他们并未来得及多说几句话。
新婚那夜里,李弗襄挑开了她的盖头,红烛辉煌,她听了院里下人们的议论 ,才知道,这门亲事是襄王殿下在皇帝面前强求来的。
皇帝并不愿意他过早的成亲,于是,那一夜,襄王殿下只与她共饮了合卺酒,便被皇帝召进了宫里。
高悦行独守空房一整夜,听着檐下的铃铛细碎地响个不行,大红绸上坠着的牡丹花滴溜溜地转,灯火逐渐失去了它们华彩,而窗外的晨光一点一点明亮了起来。
高悦行在床上枯坐了一夜,强打精神起身到镜子前梳妆打扮,将自己的体面收拾齐整,一推门,却见院中纷纷扬扬的雪里,李弗襄的头上肩上都落了雪,将衣袍浸湿了整整一片。
他不知在院子里等了多久,却一直没有惊动她、
高悦行试回想那夜的心情,已经记不清楚了,似乎伤悲的幼芽还未来得及酝酿出土,便在那个清晨,被等候在院中的李弗襄强势打散了。
李弗襄对她伸出手,说:我带你去马场吧,你会骑马吗?
高悦行第一次上马,有李弗襄在身后扶着,她无知者无畏,全副身心的信任李弗襄,只要有他在身后握着她的手,她多大的花样都敢玩。她从娘家带来的陪嫁丫头伺候在外面,脸都吓白了。高悦行却畅怀大笑,此生头一次感受到跑马的快感。
如今。
高悦行盯着那把李弗襄千挑万选的轻弓,迟迟不肯伸手去接,转而撒娇般的对李弗襄道:你教我,不然我不学。
李弗襄欣然答应:好啊,我教你,你且拿好。
高悦行抬起手,食指顺着弓箭上粗糙的纹路缓缓地滑过去,却依然不肯接。她游走道弓弦的附近,手上忽然调转方向,摸上了李弗襄的指节,说:我笨,你要手把手的教我。
李弗襄尚未意识到其中的深意,只是察觉到,今日高悦行掌心的温度非同一般的烫。
他们不是第一次牵手。
而高悦行的手一年四季永远是温凉的触感。
李弗襄体会到那滚烫的手心,他的肌肤连同心底都不受控制地缩紧了一下。
那一刹那,他什么也不想去考虑,高悦行说什么就是什么,但有所求,无所不允。
他说:好。
高悦行终于接手过那张弓,一转身,背靠在了李弗襄的左胸前。
女孩子单薄的脊背紧紧贴着李弗襄心跳最剧烈的位置。
李弗襄有些慌乱,他想让心跳得慢一点,轻一点,以免惊扰到怀里的高悦行,但他的身体已经完全脱离了他的控制,他说什么都不好使,如同受了蛊惑,而罪魁祸首正是明知故犯的高悦行。
高悦行持弓的姿势,乍一看挺像那么回事,细看又处处都是问题。
照猫画虎,照葫芦画瓢,是不得其中要领的。
李弗襄顺着她的意思,亲自教高悦行把手搭在了弓脊上,然后用力。他外表泛青的指节下,是有汗水不断沁出的掌心。
高悦行都能感觉到,但她就是不言语。
搭弓,拉弦。
第一支箭脱靶了,甚至折戟在家门口。
不远处看热闹的骁骑营兵们明显唏嘘了一声。
李弗襄丝毫不觉得丢人,他的心几乎都要蹦出来了。他并不知道自己这是怎么了,垂下了眼睛,高悦行如玉般瓷白的耳垂正在他的面前。
李弗襄倏地松了手。
高悦行缓缓放下弓,似乎感受到了什么,侧头见李弗襄的神情有异,想落水的猫一样,有些狼狈,又有些莫名地情愫掺杂在其中。
高悦行侧过脸的瞬间,风抚过她耳畔的鬓发,在李弗襄的颈间浅浅的挠了一下。
只听高悦行到:殿下,我问你
李弗襄静默了片刻,嗓音嘶哑道:你问。
高悦行抬眸:如果有有一天,你深爱的姑娘不明缘由把你忘了,她的记忆中再没有你的存在,你会怎样?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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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91章
谁会忘了我?你会忘了我?
李弗襄的反应很时莫名其妙, 他从来没考虑过这个问题。
高悦行强调:我是说,如果。
他应该会害怕,高悦行心想, 因为她已经从李弗襄的眼睛里读到了类似的情绪,但又不完全是。
高悦行心里有个声音在冷静的说:不是如果。
那明明是已经发生过的事情。
高悦行没有哪一刻比现在更难过,她似乎又挣脱了时间的束缚,居高临下的俯视着贯穿古今的洪流。
曾经的她放下一切朝前走了。
而李弗襄却守着只此一方的回忆, 把自己困在了原地。
怎么可能不介怀呢?
他留存着幼年时的那块海棠帕子, 心底里到底压了多少不甘不愿?
高悦行将埋在了心里好多年的话问出了口, 道:你会恨吗?
她迫切且忐忑的想得到答案。
李弗襄绷紧了唇角, 那分明是个不悦的表情,可是他却轻轻抚了高悦行的头发, 道:你别害怕, 忘了也没关系, 我会带你回家。
他竟还在安慰她。
想起上一世, 先被抛弃的是他,主动再寻去的也是他。
可他始终不吭不响。
其实在那个世界里,他等同于已经失去了她。
饶是如此,他仍在对她说,别怕。
高悦行摸了摸他的脸,对他说:你也别怕, 我这辈子, 只栖在你的身边, 哪儿也不去了。
他们曾经无数次贴得很近很近。
高悦行也曾有很多次冲动, 想不管不顾地吻上去。
但她一次又一次的压住了, 欲念的沟壑一旦打开, 便是填不满的无底洞, 他们还远远不到那种时候。
高悦行在李弗襄的眼睛里寻找自己的影子,却发现那一双眼睛里盛的并不仅仅是她,还有身后一碧万顷的晴空,初秋的月令,头顶向来万里无云,既高又远,还有校场旁的枫树叶和脚下的红泥几乎分不清你我,这几乎是入冬前的最后一抹艳色了。
高悦行的眼睛一眨不眨,随后恋恋不舍的松开了手。
弓落在了地上。
李弗襄慌忙移开目光去捡,等他再直起身来,便发现自己已经抱不到高悦行了。
高悦行不着痕迹的退出了他的怀中。
他手心的温度也散了,心里也空了,他瘪了嘴,心里那种浪潮涌动般的情绪,也随之渐渐平复了下来。
他们原本的打算,是在外面玩到天黑再回。
可是下晌,刚在校场上用了茶点,便有宫中的禁卫一路寻来,传皇帝的旨,喊李弗襄回宫。
李弗襄奇怪地问:不是今早才把我扔出来么,怎么又急着喊我回去?
禁卫道:回殿下,是药谷来人了。
高悦行抢在李弗襄前面跳了出来:药谷!是药奴姐姐么!?
禁卫笑着答道:是,是药谷的首席。
高悦行拉着李弗襄道:我们快回去。
李弗襄慢吞吞地被她拽着走。
高悦行的力气怎么能拽的动一个身量都长于自己的男人,于是拖到一半便觉得气喘手麻,她气吁吁的回头,盯着李弗襄,以为他还没野够,不想回宫,耐着性子哄:今儿先回去,我们改天再出宫玩好不好?
两个人大眼对小眼,互相看了一会儿。
高悦行再尝试着伸手拉李弗襄,发现这次没那么费劲了。
李弗襄很容易便跟着她走。
回宫的路上,高悦行没能注意到李弗襄的异样,能再见到药谷的故人,她心里十分开心,恨不得马上飞回去。
她远离故土和亲人,在药谷借居的那四年,多亏了药奴姐姐对她的照顾有加。
李弗襄跟在她的身后,盯着晌后最烈的日头回宫,走在华阳街上,他深深地回望了一眼自己差不多已经完工的襄王府。
一个人悲伤或许能忍得住,假装波澜不惊,但是高兴和快乐是很容易流露在眼角眉梢的,只在不经意之间,便可露出端倪。
无论高悦行嘴上再怎么否认。
药谷那四年带给的快乐和惬意是她永远捧在心头好好珍视的。
二人回宫,打听到药谷来客已经请到了皇帝的乾清宫。
药奴当年第一次随师父进宫时,约在是十六七岁的年纪,如今约有七年过去了,高悦行惊讶于药奴依然是孤身一人,不曾有任何姻缘绊身。
等到见了面。
药奴依然是一身熟悉又简陋的白色麻衣,站在那里像画中的女子一样温婉。
高悦行想扑进她怀里的动作生生顿住了。
久别重逢的人,第一眼总会感到些许陌生。
高悦行对待药奴时便有这种感觉。
药奴是药谷的首席,已定将来要接手药谷的人,几年不见,她身上那种不怒自威的气质越发逼人了。
高悦行停在她的面前,也要微微抬头才能看着她的眼睛。
药奴抚了一下高悦行的肩,动作很轻柔,道:是长高了半寸。
高悦行一哽。
药奴笑了,说:怎么天天好吃好喝喂着,总也长不高能,是不是太多心事压着了。
本是打趣的一句话,却让一直不吭声的李弗襄听进了耳朵里,侧头认认真真的看了她一眼。
高悦行心知她这是胡说八道那么。
她个子矮和心事多有什么关系,上一世,她在深闺里悠闲自得长大,也是同样的个子。
彼此寒暄了几句,高悦行才发现,在药奴的身后,安静地站着一位男子。
高悦行望了她一会儿,笑了笑,开口道:狼毒师兄。
不怪她第一眼没认出来,狼毒的变化也非常大,最明显的是黑了。
从前白白净净的读书人一般的样貌,忽然之间变得粗糙了许多。
狼毒也冲他点头笑了笑:师妹。
药奴是固定这个时节来给李弗襄送药的。
皇帝不在乾清宫。
他也许是知道年轻人有的闹腾,又不想以身份拘束他们,所以早早的躲去了靡菲宫。
简单的接风洗尘之后,药奴给李弗襄切了一回脉。
高悦行在药谷的师兄师姐面前,永远不敢自吹医术精湛。
真正的神医都藏在谷里呢,她也只不过是耳濡目染学了个皮毛而已。
宫女们放下床帷。
药奴坐在绣墩上,李弗襄半倚在枕上,高悦行则安静的侍立在一旁。
李弗襄身上多年积下来的隐疾,高悦行的心里大致有数。
药奴低垂着眉眼,脸上没有表情,也没有说话。
足足过了一盏茶的时间,药奴才慢慢松开了手。
高悦行蹲坐下来,双手扒在她的膝上,眼巴巴地望着她:药奴姐姐,怎么样啊?
通常高悦行软糯糯的一个撒娇,药奴是绝不忍心冷脸相待的,但是这次例外,药奴并没有像从前那样点点她的鼻子,或是摸摸她的头发,而是浅浅的瞧了她一眼,转而望向李弗襄,道:今年春,我收到阿行的书信,说你服用了一些过于伤身的禁药,你知道你在做什么?
大概所有医者蹦起脸来都是很有震慑力的。
李弗襄受了这顿训斥,眼睛都不敢到处乱瞄。
高悦行有些难过的扯了扯药奴的衣袖。
药奴转而对她说道:你知道的,他的心肺本就弱于常人。
高悦行:我知道。
正因为知道,所以才心怀侥幸。
他在西境服用的药,早已一寸一寸的蚕食了他的身体。
高悦行蹙起眉,喃喃道:可是我该怎么办呢?
药奴不说话了。
高悦行了解药奴,她从来只说实话。
药奴从自己随身的药箱中翻出了一包银针,说:以后的事情,我也不敢断言,总之,先好生养着吧。
瞧这架势,药奴是要给李弗襄施针了。她叫李弗襄趴伏在枕上,露出脊背。
高悦行帮他把衣袍一层一层的退下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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