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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弗襄:可直到你离开我的那一天,我才领悟了,保护自己不算什么本事,我要能护得住你才算真能耐。
他知道,高悦行是被逼的不得不走。
宫里有人要她的命,世道要把她锁在深闺里当一枝永远只能依附于人的菟丝花。她不情愿认命,所以她要远走。
那几年,他的人虽然出来了,可他的心还一直畏畏缩缩藏在小南阁的井下。阿宥死得冤屈,许昭仪郁郁而终,高悦行也离他而去。可他却始终困在那红墙碧瓦的宫城里。
困在宫里和困在小南阁有什么区别呢?
无非一个大,一个小,一个华贵,一个贫瘠。
都是牢笼。
李弗襄恨恨地说:药谷不是你的归处,我才是。
高悦行忍不住抬手勾了勾他的下巴,忽然笑了:你啊,兵是骗来的,钱是套来的,说话倒是很有底气嘛。
李弗襄掉头就走。
高悦行:别走。
李弗襄头也不回。
高悦行只好高声喊道:哎我等你回来啊。
李弗襄低头摸了摸自己鼓鼓囊囊的口袋,是刚才高悦行趁他靠近,一股脑塞进来的各种药。
高悦行看着李弗襄的身影在拐角处一闪,不见了,她背靠着墙,仰头,捂着脸,闷闷地笑了一声。
狼毒和夏天无冲回客店时,郑千业正准备跟着那位当地的商人去看马。听狼毒慌里慌张把事情经过一说,他皱眉发现了不对劲:高小姐让人掳走了?
狼毒:对,那人的速度很快,我们谁都没来得及看清。
郑千业:那高小姐什么反应?
狼毒摇头:反应?
郑千业:她喊了?叫了?有没有给你们留下什么讯息和信号?
狼毒说:没有,出了门就不见了人影,到处都空荡荡的,阿行可能是吓呆了,我们连呼救的声音都没听到。
吓呆了
郑千业听到这句话,险些笑出来,看来药谷的这位小兄弟,根本不了解那位高家二小姐啊。他扭头吩咐:快,让人守了城门,那小兔崽子出洞了。
作者有话说:
看到有读者发现狼毒的年纪不大对,回去看了一眼,是我写错了。
是弱冠不是而立,是二十岁不是三十岁。
晚安大家。
第47章
李弗襄的时间算得很准, 他刚走没多久,高悦行走出那条偏巷,迎面便见郑千业一脸严肃的堵在外面。
高悦行停了下来。
郑千业:见到他了。
她瞒不过郑千业, 在他面前撒谎也没有必要,于是高悦行欣然回答:见到了。
郑千业问:他人呢?
高悦行轻轻巧巧地回答:走了。
狼毒和夏天无一脸关切地把她拉到身边:没事吧?
高悦行摇头。
只听郑千业又问:他和你说了什么?
高悦行:他说啊,让我在京城等他回去娶我。
正往这边跑的郑彦听了这话,差点跌一跟头, 郑千业更是一言难尽, 扫了一眼周围, 压低声音皱眉道:小丫头, 这么多人呢!
高悦行知道人多,她不在乎了。
郑千业快气死了, 他撵着李弗襄这一路, 和撵兔子似的, 还没逮着。郑千业忽然间, 十分能体谅当初在萧山,皇帝用高悦行做饵,抓李弗襄回宫的离谱行为了。说句实在话,他现在也有种效法皇帝的冲动。
于是,他把高悦行调到了自己身边放着。
郑千业从马商的口中打听到,李弗襄那群人在此弃了马, 卸下了盔甲, 全部换作了商队的打扮, 几日里, 已经分批再次深入胡茶海了。
而且, 蓟维和詹吉肯定是最先离开的那一批, 假若他们还在城中, 郑千业在此,他们不会避而不见。
郑千业展开地图:顺着这条路,我或许能猜到他想干什么了
高悦行问:您要撤回京城吗?
郑千业望着她,说:我不能撤,但是如果你想回去,我一定派人将你安全无虞的送回你父亲身边。
高悦行:我也不想回。
许多上辈子至死未曾见到的奇景,今生有幸都一一见过了,她想循着李弗襄的足迹,继续向前,她心知挣脱樊笼不易,天大地大,好歹要再飞得高一些。
郑千业折腾了一晚上,意料之中没有任何收获。
李弗襄早溜了。
此日清晨,郑千业也命人乔装打扮,卸去了战甲,扮成商队的模样。他们不再深入胡茶海,而是正经走商道,往狐胡的方向去,毕竟他们人少,低调点总能昏过去的。
京城。
比战报更先一步传到皇帝手中的,是由锦衣卫带回的那封血书。
正在陪皇帝用膳的贤妃有幸再见到了龙颜震怒的场景。
皇帝手里攥着血书,桌案上的其他东西全部扫到了地上:胡茶海?踪迹全无?他活生生一个人!郑家军三千骁骑!怎么能说失踪就失踪?!去找了没有啊?
锦衣卫头磕在地上:回陛下,郑帅已亲自带人深入胡茶海,预计不日便有消息传回。
贤妃命人收拾了地上的残局,又呈上解火的凉茶,劝道:陛下须冷静,现在没有消息就是最好的消息,咱们小殿下后福无量自由天佑,更何况有郑帅亲自去寻,不会有事的。
皇帝早年走过西境,他知道胡茶海是个什么地方,若非退无可退,他怎么会往胡茶海里走呢?
皇帝挥手遣退左右,只余下贤妃守在身边,他小心拖着那封血书,铺在桌案上:他明明那么胆小,朕还非要把他往军营里塞。
贤妃:陛下也是盼着他能成才,再说,也不成想,有郑帅坐镇,竟然能让他出了闪失。
皇帝眼神一凛,贤妃心里咯噔一下,后知后觉自己说错话了,他们这位皇帝骨子里尚武,比起文臣,他更偏爱武将。
贤妃刚刚的那番话,无心也好,有心也罢,都难逃影射郑千业的嫌疑。
皇上没有与她计较,话却不留情面:郑千业是一军之主帅,不是朕一家之私卫,朕失爱子,是朕之哀,郑帅得胜而归,是国之幸。郑帅三守西境,功在社稷,彪炳千秋。大军不日还朝,朕要亲迎。
大旭朝与狐胡几十年的纠缠,始终是横在他心里的一根刺。
狐胡简直就像那除不尽的野草,割了一茬又一茬,非得连根拔起才能消停。
不当皇帝不知道,百年难遇一将星。相较而言,进士一年五十人,倒显得没那么宝贵了。
先帝爷重文轻武,郑千业这一批老将在边关啃了近二十年的沙,直到当今登基,才给了他们应有的殊荣。
郑千业一行人走商道,唯一的弊端是在人烟稀少的戈壁上,常有劫道的沙匪出没。沙匪远比他们更熟悉大漠深处。郑千业此行低调,并不想横生事端,引起狐胡的警惕。
狐胡与大旭之间隔着胡茶海这道天堑,狐胡的侵犯却一次比一次猛烈,究其原因,和这些劫道的沙匪脱不开干系。
高悦行呆在郑千业的身边,经常见他谋算至深夜,神情凝重,且行进的速度一日慢过一日。
此时,距离她和李弗襄上次一别,已经半月有余了。
晚上,他们的就地扎营休息,高悦行在火上烹了一杯药茶,钻进郑千业的帐里。
郑千业把烛台压在地图上,借着昏黄的光,看了高悦行一眼,忽然间,百感交集。
高悦行敏感地察觉到他目光有异,问道:郑帅?怎么了?
郑千业挪开目光,说道:一晃将近二十年啦,我女儿若是投身轮回,现在应该比你还要大几岁。
李弗襄今年十七岁。
郑云钩死去便有十七年。
郑千业忽然在这个夜里,去回首那段白发人送黑发人的痛楚,他比量了一下,说:我家云钩在你这么大的时候,也跟着我在西境吃沙,夜深人静,也贴心地给我送茶送饼子
身为将门子女,最终却死在了深宫的算计中,郑千业一度难以释怀。
当幼年的李弗襄第一次出现在他眼前的时候,他才从哪双似曾显示的眉眼中,恍惚感觉到他女儿生命其实仍在延续。
郑千业指着地图,对高悦行道:你看到狐胡的王庭了吗?
高悦行说:看到了,但看不懂。
外面郑千业的手下今夜不见消停,一直在走来走去。
高悦行在进帐之前,看到营地外埋下了铁蒺藜。高悦行知道,风雨将至了。
郑千业问:怕不怕?
高悦行摇头,回答:我跟着您。
郑千业爱怜地摸了摸她的头,转身收起了地图,闭目养神。
他们一行人的帐篷在一马平川的沙地上,远望像一座座小坟包似的,更像是静息的活靶子。
他们大多数人撤了出去,只剩下郑千业稳坐中帐,烛火燃到最后,发出不甘心的噼啪声,爆出一朵朵烛花。
高悦行轻声说:灯烛快燃尽了。
郑千业没有睁眼,只嗯了一声。
高悦行:填灯吗?
郑千业:不必。
在烛灯最后熄灭的那一瞬间,郑千业睁开了眼睛,暗夜里,他的目光锐利似蓄势待发的鹰。
高悦行猛地望向外面。
马蹄声!
脚下的土地都在震颤。
沙匪横冲直撞直捣中帐。
杀声四起的那一刹那,郑千业猛地将她捞起在怀中。高悦行闭上眼,捂住耳朵。
那一夜的厮杀直到天明,郑千业第一次和沙匪碰上,互相试探了根底。
这也是高悦行第一次直面马革裹尸的战场,虽然他们自己人并没有死亡,可是横尸的沙匪身下的土地混上了粘稠的血,令人心里压抑沉闷。
然而,令人觉得可怖的是,这竟然只是个开始。
他们虽然已经很靠近狐胡的国界了,但是郑千业再也没有下令前进一步,他们好像和沙匪结了仇,郑千业带着自己的兵,在胡茶海的边缘,和沙匪互相撕咬着。
经常高悦行晚上在帐子里睡着,半夜却被颠醒,一睁眼已经身在马上了。郑千业持刀,一边挑下一个沙匪的头颅,一边从怀中掏出两个风干的板栗,两根手指搓开坚硬的板栗壳,把黄澄澄的仁放进高悦行的小手里。
很硬,很凉,但也很甜。
整整三个月,高悦行就靠着口中这一抹余味绵长的甜,撑到了援兵到。
詹吉。
随李弗襄一同深进胡茶海的人。他带来了很多郑千业的旧部。
高悦行从前没见过他,不知道他以前是什么样子。
但是听郑千业说他瘦了,也憔悴了,差点认不出。
高悦行心里便想,连他都瘦了憔悴了,李弗襄岂不是已经没眼看了。
但是他的眼睛很亮,里面是藏不住的激动和兴奋。
他有事要想郑千业回禀,是军密,郑千业让她出去自己玩。
已经小半年了。
高悦行经历过的那一世里,她不知西境荒漠里究竟埋着怎样的忠魂,也不知这一百多个日夜,对于那些赔上性命堵一个未卜结局的儿郎们,是怎样的度日如年。
她在那繁华迷人眼的盛京中,只记住了来自史书上用血泪记载的一句话景乐十八年,七月初六,襄王平狐胡,以三千攻入王城,狐胡归顺。
我马上就要见到他了。
高悦行心中有股强烈的预感,她已经有很多天没见过荒漠上的落日了。
一轮红日安静地垂在天幕上。
比血还要红,温柔又残忍。
第48章
狐胡战败, 全军覆没,国主拒绝受降,且大放厥词, 声称胜败不定生死无常,要他们十年后再看。
当朝的一些老臣直接气到吹胡子。
他们所倚仗的,无非就是胡茶海的护佑,想要出兵狐胡, 必先经过胡茶海, 而用有限的兵力和财力, 去探索一片死亡沙漠, 是加诸于士兵和普通百姓身上的无尽负担。是以,皇帝下不了决断。
深入胡茶海李弗襄依旧没有任何消息, 更连带着去找人的郑千业也失踪了, 皇帝已有半年不苟言笑, 大旭的都城好似乌云蔽日一般, 人人提着脑袋小心过日子。
从反常飞雪的春三月,到阳光炙烤戈壁的盛夏,正经快小半年了。
郑千业一行军与沙匪的高调宣战,早就引起了狐胡的注意,在詹吉带领部下与郑千业汇合时,狐胡误以为大旭朝的援军已到, 慌里慌张便派兵围剿, 加固城防。
高悦行骑马混在军中, 换上一身轻甲, 像个还未长足身量的小将军。远看倒也没人能瞧出她其实是个女儿身。
他们刚结束了一场围杀。
郑千业令行禁止, 缴获的吃食和水一律不准入口, 然而, 他们所带的干粮着实不多了。
郑彦悄悄给她送了些水。
高悦行摇头拒绝了。
军里的每个人都很难,她多喝一口,别人就要少喝一口。以郑彦小将军的品行,他必然舍不得剥部下的口粮,多半是从自己的份里省的。
郑彦牵着马和她并肩望着远方的落日,说:喝吧,马上熬到头了。
高悦行喃喃道:是啊,今日已经六月廿八了
郑彦不知其中深意,一笑:难为你还把日子算得这么清楚,我早就不知今夕何夕了。
八天。
高悦行心中开始了倒数。
郑彦问:你当年为什么要离开京城,远走药谷啊?
高悦行拿出了万能说辞:身体不好,去治病。
高家当时对外也是这么说的,知道内情的只有高景和奚衡,就连高悦行的母亲,都当真以为是自己的女儿身体欠佳,不得已才去药谷疗养。
郑彦当时还是个孩子,能懂什么,但他现在长大了,慢慢开始领会京中那一滩浑水下的龌龊不对吧,我们从小一起长大的情谊,你怎么连我都要瞒。
高悦行盯着落日时间长了,眼睛酸痛,眨了眨,说:你既然知道我瞒你,就不要再问了嘛。
郑彦:罢了,那我不问你奔往襄城这事儿,高大人知道吗?
当然不知,再说山高路远的,高景身居高位公务繁忙,再神通也不能亲自到药谷看个究竟。
高悦行临行前,已准备好了十数封家书,托药谷中的师兄弟,每隔七天,便寄一封回家。
他父亲不会知道的。
郑彦:难为你一个文文弱弱的小姑娘了我爷爷前天喝了点酒,曾偷偷和我说过,你若是生在我们郑家就好了。
郑家的女儿缘浅,一代一代的传下来,尽是男丁,好不容易在郑千业这一代,得了个女儿,如珠似玉地宠了十几年,最终却落得那么个下场。
高悦行:你喜欢女儿吗?
郑彦几乎不用多想,喜笑颜开地答道:当然喜欢。
高悦行点头:你将来的妻子会为你生一个的。
郑彦先是一愣,再是脸红:你,你忽然谈这个干什么啊。
高悦行瞧他的反应,心中了然,向他这个年纪,若是坦荡,便不会有如此形态,多半是心里藏了人。
是他未来的妻子吧。
高悦行猜测。
郑彦姻缘的另一端,牵在了公主李兰瑶身上,再过几年,他便会尚公主,成为当朝驸马爷,公主的第一胎,便会给他生下一对漂亮的小女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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