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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见潘莺竟是不动,恍然意识到正紧掐她喉管,立刻松开,伸出指骨探她鼻息,还有气吸。
潘莺则把他所述的字字句句皆听进耳里,顿如青天霹雳、五雷轰顶,越听越是魂惊魄惕,愧不能当,恨不能有个地缝钻进去。谁能料到常燕熹竟然重生了,前世里她对他不起的桩桩件件事儿,他镌刻在心,细枝末节记得丝毫不漏,怪道总咬牙切齿唤她毒妇,阴晴不定,待她时好时坏,此时终是真相大白。
他挟仇带恨满身风雨的靠近她、算计她,甚而娶她,不是因为欢喜,根本就是恨毒了她。
潘莺的眼泪潸然落下,湿透了系带,原还存有奢望,此生他什么都不知,她做牛做马的尽心伺候他,对他好,偿还自己前世造的孽债,可如今他什么都记得,她还能怎样呢?装什么都不知道,跟没事人般如从前那样活着么?可她心如明镜,她做不到了。
惭愧、羞耻、后悔及绝望各种情绪在她体内迅速溢满,整个人如从空中坠入崖底,还有何颜面面对他呢。
抓住他欲撤颈间的手指,潘莺嗓音都在颤抖:“若掐死我能解恨,你就掐死我吧!”
常燕熹亲她的耳垂,呼吸热热的扑在鬓边,冷笑道:“你这毒妇,纵是这般负我,我仍给你改过机会,你却不思悔改,甚而变本加厉,和常元敬狼狈为奸,陷害我谋朝篡位之罪,被皇帝打入地牢,常元敬要置我死地,吩咐酷吏给我上夹、拶、棍、杠、敲全刑,数日下来,遍体鳞伤,筋脉俱断,右腿伤重,骨头尽碎,只能跛足而行,日后骑马杀敌再难武勇,幸我皮糙肉厚捱着口气,皇帝受太后挟制,龚如清冒死谏言,方念我祖上功勋,免于死罪,发配烟障之地,受尽流徙之苦。毒妇,我受苦时,你又在作甚?可有半丝愧疚?或仍在和常元敬颠鸾倒凤,做一对奸夫淫妇?终是拔除了我这根眼中钉,肉中刺,你们好不得意,是不是?你说,是不是!”
潘莺泪流不止,入了嘴里,咸涩难挡,啜泣道:“你杀了我吧!”
“杀你?!”常燕熹面色阴沉,一把扯下她的红绡肚兜儿,握了满掌的高山冷雪,一用力儿,眼底泛起赤色:“太便宜了你!”
潘莺吃痛,忍不得尖叫,却被他用力吻住,他的唇灼烫,她的唇湿凉,在这狂风骤雨的夜里,竟激起滔天的情欲。
常燕熹捞起她的腰肢翻个身儿,摆弄姿势,整个人俯将上去,用力咬她肩肉一口,语气依旧狠戾:“不想死,就给我跪好了。”
这正是:人无千日好,花无百日红。
世间痛恨事,最毒妇人心。
翌日,潘莺醒转来时,清光大亮,已是半窗红日。她浑身酸痛,昨晚折腾狠了,愈发懒得起,只盯着帐顶发呆,不晓过去多久,听得院里巧姐儿咯咯笑声,不晓在高兴什么,她缓缓坐起身,咬着牙穿戴好,才趿鞋下地,门帘子倏得被拉开,常燕熹拎着柄剑进来,他有一早练剑的习惯,往桌前椅子坐了,随手拿起一册兵书翻着。
“没上早朝么?”潘莺问。他也就嗯了一声。
一时无言,幸亏春柳端盆热水进来,伺候她洗漱,再坐到妆台前梳头。
有婆子来送食盒,春柳出去迎,房里又是一阵静默,还是常燕熹摒不住,唤她到桌前来,待走近时,伸手一把拉她坐到腿上,听见她吸气声儿,便温和道:“昨晚酒吃醉了,没能控制住力道,伤着哪了,我看看!”
潘莺按住他的手,怔怔地问:“你不记得昨夜里说的那些话了?”
“说了什么?”常燕熹抬手拨松她衣领,显出青迹斑斑的指痕:“我前时给你那罐活血化淤的药膏还有吧?”
“还有!”潘莺道:“你说了肖姨娘的事。”
常燕熹噙唇冷笑:“恶人终有报,等着瞧吧!”
潘莺压低声道:“你还说了许多.......”
常燕熹见春柳拎了食盒进来,松开她从腿上下来,仅简单道:“昨晚酒吃太多,又撞破奸夫淫妇奸情,一时愤懣积郁,你只当胡言乱语,从未听过就是。”
怎么可能当没听过呢!潘莺心底在滴血,巧姐儿乐呵呵地跑过来,抱住常燕熹的胳臂问:“姐夫昨晚去哪了?等不回来。”
“半夜里回的,等我做什么?”他抱她坐到侧旁椅子,常嬷嬷和春柳摆碗筷,盛粥布菜。
常燕熹把粥里两颗红皮大枣挑出来,一颗给巧姐儿,一颗给潘莺,瞟见她魂不守舍的样子,便指向针线笸箩里被剪成几段的新鞋:“这是怎么回事?”潘莺缓过神,听得他问,随所指看,一时不知该找什么理由搪塞过去。
常燕熹见她不语,便问巧姐:“是不是你淘气剪的?”巧姐儿眨巴眼睛看看潘莺,再看看常燕熹,咬着红皮大枣。
“不承认?”常燕熹抬手取过一段打量,再道:“还挺有力气,这么结实都能绞断,要不要学使刀?我来教你。”指向墙上挂的一柄短刀:“那个给你用。”
使刀?那不是很威风?巧姐儿眼睛闪闪发亮,立刻自高奋勇:“嗯,是我剪坏的。”她比着手指力证:“这样咔擦咔擦!”
众人都笑了,潘莺抿起嘴唇,看了眼常燕熹,又觉得挺伤感,起身去桌屉里取出药膏,挖了一块,涂在他脸颊被她抓伤处,慢慢揉匀,说道:“我再替你重新做一双。”
福安隔着帘子禀:“兵部右侍郎丁大人遣长随递请帖儿,在嬉春楼摆席,邀老爷去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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