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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潘衍暗忖真是蹊跷了,二姐去向哪里,巧姐儿到底是何来历!还待问时,妓儿玉贞过来敬酒,撒娇卖痴地追问:“潘郎五年前说要替我赎身纳为妾室,这也忘了么?没良心地,白白惦着你这些年,妄担了虚名。你今儿不许走,出聘礼给妈妈,再置办几桌酒席,我就许你吧!”
    潘衍想你开什么玩笑,他朝窗外望去,惊觉地跳将起来:“时辰这样晚了,须得往翰林去一趟!”身手敏捷转瞬就不见影。
    “喛,你把酒钱付了再走!”老鸨在后嚷嚷几句,转而朝张海啧啧道:“潘爷失忆性子也大变,再不若从前出手阔绰,张小爷此趟又要破费了!”
    张海咬牙笑着,糊里糊涂又被潘衍戏耍一次。
    再说潘衍才踏进翰林院,就觉今日气氛不寻常,路过状元厅,被郭英叫住:“你快往后堂,皇帝突然驾临,直指庶吉士,怕是有变故要生。”
    他听了谢过,却也不慌不急,后堂门前被太监和带刀侍卫团团围住,近前因都晓他是常督主的妻弟,并未有人拉阻,才迈进槛,就见小皇帝面无表情的端坐宝座,常燕熹及范公公候位两侧。
    侍读王煜正照籍册点名儿:“潘衍!”
    潘衍答臣在,走至前拱手作揖见礼。常燕熹暗蹙眉宇,观他颧骨发红,满身沾染胭脂及酒气,想也知从哪里来。
    朱镇当然眼也未瞎,严厉道:“吾朝建官分职,犹选庶吉士入翰林院教习,只为培养馆阁之才,务在通达国体,熏陶德性,以储异日之用。今时看来,竟有半数未到,疏懒进学,思想懈怠,令朕倍感失望!既然如此,不妨趁了他们的愿.......”
    潘衍插话进来:“请皇上恕臣斗胆,要为未到者辩驳两句!”
    朱镇语带威吓:“你但说无妨!若言辞浅薄,无法服众,我将你一齐惩治。”
    不卑不亢是潘衍本色,他道:“此月教习庶吉士是侍讲学士郭大人,皇上请他的侍读送来臣们所做课业,便知臣所讲句句乃肺腑之言。”
    不等朱镇发话,秦栋已让王煜去传话了。潘衍接着道:“吾朝从设庶吉士始,目的即‘备顾问,赞机密’。修为齐治平的品格高愿,探讨治国理政的策略,或去各部观政以开眼界、炼思想。然现实非如此,以《唐诗正声》《文章正宗》为馆课,文字沿袭熟烂的翰林体,仍以诗文、书画为所学之重,刻意仿古,诗文力推陶望龄,书画力推董其昌,而对裨于吏治民生和经邦强国的教习不予提及。每日来者做天和尚撞天钟,为日后仕途官位而隐忍,而有志者则心怀血性,不愿在此终日碌碌无为,或在家自习四书六经以明义理,或去议馆听取大儒专观史传,考古论今以识时务。怎么都比在此耗费光阴,吟些风花雪月的诗文强。君子之道必当自修吾身,不进则退,还请皇上明察!”
    朱镇陷入沉思,听他这席话很熟悉,转而忆起当初招考庶吉士时出的御题,他亦是这般答的。
    堂外有人捧了堆成山的课业册子而来,直朝皇帝而去。
    潘衍用余光悄睃,果然如他意料无错,来送册子的正是侍书董大人、董福。
    他倒要看看这兄妹俩相见是何等可笑的场景!
    欲知后事如何,请看下回分解。
    第壹伍伍章 朱镇回宫遇刺 潘衍禀告认错
    董福端着庶吉士课业册子走近皇帝朱镇,范公公接过几本呈上,朱镇翻开详看,渐蹙眉抿唇,忽然掷丢地上,指着董福,厉声道:“你上前来!”
    董福不明所以,强抑紧张至跟前,皇帝直接从她手中取本册子,看两页一掷,再取,再掷,丢的满地皆是,脸色也愈发铁青,忽拿起一本狠狠丢向学士秦栋,不偏不倚砸在乌纱帽翅上,歪斜欲坠,秦栋唬得抬手理帽,一面跪下请罪,朱镇冷笑道:“你也看看,这就是朕日后要奉为重臣的庶吉士所作文章。真是给你们翰林院长脸面。”
    秦栋抖抖索索拾起那本,展开观看,才看几字,又一本丢过来,砸在他乌纱帽右翅,脑昏半天,不敢动;旁众也不好过,或砸身上,或落脚边,硬生生受着,直到董福手中空了,满地一片狼藉。
    朱镇站起朝外走,路过潘衍面前时,简短道:“你随来。”即一甩袖子怒腾腾而去。潘衍跟在常燕熹和范祥之后,他心底想着另桩事儿,朱镇见到董福,竟是面不改色,毫无察觉之态,不是眼盲,就是故意装傻,他想,小皇帝好重的心机。
    朱镇乘上轿舆,噶吱噶吱抬往皇宫方向,常燕熹未上马,而是退后和潘衍并肩行,他低问:“你今去了哪里?”
    潘衍淡回:“百花楼!”常燕熹又问:“去百花楼作甚?”
    “还能作甚?吃酒、听曲、作乐!”
    常燕熹冷哼一声:“你阿姐在我面前把你夸赞无数,且要当真,却原来是个银样蜡枪头。”
    潘衍讥讽:“土佛说泥佛,你比我强到哪里去?那官妓儿何时入府?阿姐怎么说?”
    官妓儿?!常燕熹看向前面宫轿,压低嗓叱道:“胡说什么,不过是歌舞女乐,怎到你嘴中这般不堪。”
    潘衍莫名地笑了,眸光微烁:“你搞的什么鬼!谋的又是什么策?”
    常燕熹心一凛,暗惊他的观察敏锐,不过只字片语就嗅出端倪,滋事体大,岂能让他有所发觉,正欲开口,忽见不远处,靠路边有一辆半新不旧的马车,窗帘低垂,密不透风,一个农妇拦阻吵嚷,马车前有一只被撞死的犬狗,五六步远处,是个小贩,面摆一担,二细高白圆笼,一头置锅,小火慢炖,两条长凳,坐着四位壮汉,人手擎着一个粗瓷碗儿,在吃杏仁茶,眼却盯着农妇和车夫吵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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