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暗卫应诺着退下,稍顷一位披黑袍的人闪身而进,至跟前屈膝跪拜,请求饶恕,那人低叱:“无能之辈!筹谋多时,竟毁于一旦。”他闭闭眼睛,睁开道:“求已无用,我可保你妻儿日后衣食无忧,你好自为之。”甩袖径自走出书房,仆从撑着青布大伞紧随,两条影子瞬间被黑暗吞没了。
血玉案两月后真相大白。市井百姓只晓是道士为敛巨财缺天良,肆意杀生养玉,手段残忍至极。官吏们却深知内情。
福安绘声绘色说给潘莺听:“工部清吏司的郎中韩同章是主使,只因三年前皇帝下旨,要重新修缮法源寺,他属意自己弟弟韩同仁来管工计帐,有财一起发。却被告发至吏部龚如清那里,龚大人秉公办事,把他撤下,由另个郎中叶高取代,这韩同章自此怀恨在心,视其如仇人般,就主使了这一切。”
潘莺听得半信半疑:“他个秩品五品的官儿,哪有这么大的能耐。”
福安道:“夫人莫看他只是个五品官,肥水可不少。经常和工匠打交道,那些工匠天南海北到处闯,三教六流皆是熟识,弄些阴损招儿不足为奇。”又强调一句:“他自己在狱牢里供认不讳!”
潘莺又问:“那具养玉的冤尸从哪里来?”
福安道:“五年前谢将军满门抄斩案子,众多女眷发配教坊司,其中谢将军长女谢娇跳井自杀,听闻是假的,井底尸体另有其人,她被送到道士手里,那道士当晚就迫她吞玉埋了。”说完感觉喉咙干痒,忍不住捏住咳了咳,接着说:“也奇巧,次年大理寺重审此案,判谢将军是遭佞臣陷害,皇帝又替其平反昭雪,恢复勋位。”
潘莺听得糊涂,暗忖此等案子不是小民所能深究,遂再问:“那个少年又是何来历?”
福安回话:“抓捕的道士只说在人牙子那里买的,那少年喉管损坏成了哑子,也不会写字,问不出什么,官府把他的画像在全城贴告,看是否有人来认领。”
潘莺想想道:“那些人何时行刑?”查封的铺子也好早些要回来。
福安说:“韩同章及其它等人收监,待得秋后问斩。”
“那也没几日。”潘莺喜笑颜开:“我请你找的工匠可有眉目了?”
福安自信满满:“万事俱备,只欠东风。”
潘莺命常嬷嬷拿来几百钱给他:“收着,等事成后再重重有赏。”
“劳夫人破费!”福安接过钱,笑嘻嘻地道谢,潘莺把他瞟了瞟,又嘱咐:“不许告诉老爷。”
福安一拍胸脯:“皆听夫人的!”
送走他后,常嬷嬷抿嘴笑说:“这真是有钱能使鬼推磨,我以为福安对老爷有多忠心呢!”
“你信他的嘴!”潘莺垂颈继续给直裰下摆锁边儿,亲手给常燕熹缝的,天凉就好穿。
福安出了院子,遇见端着一碟热糕的春柳,满面绽笑地招呼:“柳妹妹,给谁端的热糕,赏我一块吃罢!”
第壹叁伍章 严宏细说案中详情 潘莺解语他之恩德
春柳本是认真走路,听得他声儿觑眼瞧,笑道:“原来是福安哥呀!”
把碟子凑近他面前:“巧姐儿要的,厨婆子多蒸了一块,你拿去!热口吃味道最好。”
福安就真的拈了块吃了口,点头笑:“真甜!”另只手摸进袖笼,取出枚鎏金莲花点翠簪子给她:“送给你!”
春柳摇头拒绝:“哪里好收呢!你还是送旁人吧!”
“我并没有旁人可送。”福安索性抬手替她插进发里,一面儿笑嘻嘻道:“好看的很!”
斜眼余光就瞟到潘衍举着折扇挡住日阳,不声不响踩着绿树阴浓地从他们身畔过,也不晓何时窜出来的,他手一停,春柳立即察觉,随望去顿时唬了一跳,脱口而出:“舅老爷!”
潘衍摆摆手:“我没看见,你们继续。”并不回头,一径走了。
春柳羞臊地满脸通红,跺了跺脚也不理福安,追着潘衍朝正房去,福安吃着糕,愉快地继续往前行,正值晴朗当空,花叶焦枯,蝉嘶一路,穿过蔷薇架,进了月洞门,就是常燕熹的书房,搭着两间小卷棚,被两株老槐树冠遮天蔽日,挡得十分阴凉。
有诗为证:别院森森溽暑清,榴花散乱映东墙,树阴满地日亭午,大燕横斜梁一声。
常燕熹和严宏坐在卷棚内,他问:“道士几人可有招供出其它?还有那位郎中!”又淡道:“虽是案结,我知晓龚如清并未死心。”
严宏笑道:“你挺了解他,昨前还将他们扒皮三层拷问,郎中依旧那套说辞,常行走达官显贵门邸间,心生谋财恶念,遂勾结薛掌柜和道士等几,他供客源,他们供货,如此而已,旁的一概不知。”
常燕熹道:“自然要这样说,虽是发配烟瘴之地,好歹能暂且保下命来。”
严宏低声道:“同你说喛,韩同章昨晚死了。后半夜解裤带搭在小窗上吊。他的妻儿于家中服毒自尽。”
常燕熹默稍顷,冷笑道:“赶尽杀绝!唯恐他们言语走漏风声。”
严宏颌首同意:“诸事多巧合,不是天意,必有阴谋。恰败露韩同章的供词有假,龚如清坦言未与谁结过怨,这反而更可怖不是?”
他叹口气:“如今出了这桩子事,朝堂表面看风平浪静,却是人人自危。你和龚如清都深受小皇帝器重,你也需小心谨慎莫要大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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