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潘莺又让燕十三帮忙,把少年的衣裳脱了,稍刻不久,春柳夏荷送来所要之物,她拧绞热帕,小心翼翼替他擦拭血渍和脏污,巧姐儿旋风般的跑进来,手里抓着一只连根带须的人参:“阿姐,给你。”潘莺微怔,罕见的百年老参,沾泥带土,还潮鲜着,奇怪地问:“哪里来的?”
巧姐儿道:“后园子挖的。”燕十三道:“我逮它几次了,都被逃脱。”
潘莺把参清洗干净,少年牙齿咬的死紧,费九牛二虎劲儿才掰开,将根须拗断塞进嘴里,再把剪刀绣针用烈酒喷了,放在炉火上慢烤,燕十三猜测:“你要帮他开喉取玉?”
潘莺嗯了一声:“从前家中开生药铺子,会请坐堂的郎中给百姓诊病,我在旁也学会一些。但亲自动手倒是头回,此时不治总是个死字,也只有死马当活马医了。你们都出去,没我之命,勿要进来。”
春柳夏荷便在廊前守候,巧姐儿待不住,往园里跑,燕十三在后跟着,忽然巧姐儿顿步,他差点撞上,蹙眉问:“怎么?”见她不答,只凝神听着,他也随听,竟有个轻细的声儿唤着:“潘巧!潘巧!”又忽然道:“燕十三?燕十三?”燕十三欲叱喝谁在装神弄鬼,巧姐儿连连摆手,让他不要声张,蹑手蹑脚走到蔷薇架前,不晓哪里捡的柳条儿,朝花枝一打,便见一物腾的跃起,直朝她俩面门弹来,燕十三定睛细看,但见:眼若绿豆,口吐赤芯,直挺挺身长三尺,乌黑黑数点星斑,行动如风,射杀似电,似米行遗落了吃饭家伙,油翁丢失了买卖行头。
燕十三瞬间明了,此乃秤掀蛇,巨毒,会学人语,喜叫人名,但得听者答应,两日内必将死。他拔出法剑欲斩,却是慢了一步,但见巧姐儿伸手一抓,扭着蛇身打个紧实的系结,一甩扔进荷花池内。
燕十三瞠目,巧姐儿采了一小把蔷薇花,抬头看看日头热辣辣,又往回跑向院里去了。
这边暂且不表,且说龚如清坐在桌案前批阅卷册,忽闻侍卫禀报常督主求见,不由暗生诧异,若是来捕人,他应早知风声,若是来聊闲,他俩情不至此。
却不及多虑,表面功夫总要做,他起身迎至门前,常燕熹恰进来,彼此假模假势地寒暄几句,落座看茶。
常燕熹吃了口滚茶,便放下,神情似笑非笑:“我难得到你吏部一趟,就给我吃这种粗茶?龚大人最擅拿捏为官之道,怎在我这儿却显怠慢!”
龚如清道:“我以为常督主武将出身,行动做卧粗犷豪迈,最不拘小节,原来是我臆断。”遂朝近侍吩咐:“你把我的新茶叶拿出来,精心泡一盏。”
待近侍应诺着退下后,他又道:“无事不登三宝殿,你有话请直说。”
常燕熹笑言:“我俩同朝为官,共奉一帝,总有些同僚情谊,我来找你聊闲,何必一定有事!”
龚如清语气愈发浅淡:“既然无事,你请自坐吃茶,我还有卷册要批阅,恕不能陪。”欲起身离开。
常燕熹道:“若不是我那夫人妇人心肠,我岂稀得你欠我的情!”
龚如清听之一怔:“有话不妨明说,我怎地还要欠你的情,此番藏头隐尾乃小人行径。”
恰近侍送茶水来,常燕熹端起盏吃了口茶,颌首赞叹:“果然是松萝茶,味醇香浓,你若有余,不妨送我一罐,也给夫人尝尝。”
龚如清心底烦乱,沉着脸紧抿起嘴唇,有种被戏耍的感觉。
见他茶吃半盏,方道:“听闻你二弟媳妇胎像不稳恐难留,不晓哪里得只血玉镯子,恭贺如今安好。不过你二弟秩品五品,俸禄轻薄,那血玉可价值不菲。”
龚如清冷笑一声:“想我龚府乃翰墨诗书之族,世代仕宦人家,数年光耀门楣,买块血玉还不在话下。”
“你所言有理。”常燕熹道:“只可叹啊,钱多也不定是好事,反会招来血光之灾。”
龚如清讥讽:“你自任东厂督主后,无了将军风范,倒学会故作神秘,越发与那些宦官性子相似。”
常燕熹微笑:“你若再逞口舌之快,我就不说了,龚府的兴衰败落又与我无何干系!”
龚如清喉咙一噎,窥他镇定从容之态,思忖其也不是无聊之人,此来必有蹊跷,先忍他一忍,再从长计议,便道:“请督主赐言,我洗耳恭听。”
常燕熹不再戏弄他,把前龙去脉细讲了一遍,龚如清愈听脸色愈凝重,他博览群书,满腹锦绣,为官前也曾四方游历,知晓大千世界绝非气清景明这般简单, 沉吟半晌方开口:“我可否见见那位燕少侠?至于薛掌柜及道观一众,接下来毋庸常督主插手,皆由我来谋之可否,毕竟是由我府中女眷招来祸引。”
“求之不得。”常燕熹事已安下,也不愿再多留,起身朝门前走了几步,想想又顿住,回头道:“我那夫人去你府中时,可是偶遇了你?”
“园子一片,通路一条,相遇纯属天意。”他淡回。
“她提及你问她、我待她可好?”常燕熹道:“问她不必!你想知道尽管来问我。同僚一场,还有什么话不能说的!”大笑着径自离去。
龚如清面庞一阵发热。
这正是 : 奉劝君子,各宜守己,罗敷有夫,切忌多思。
第壹叁叁章 龚如清细问家事 潘娘子言辞讽怼
龚如清回至府中,先去给老夫人问安,房里女眷皆在,文君见他来抿嘴笑问:“有多久没见哥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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